耶律录差点给他这突然冒出的动作掀飞,伸手撑地稳住身型:“是什么?” 元彻回忆道:“很久之前,大人就对朕说过,面对藩王,打是固然是要打的,但朕不该把他们看做敌人,而是臣子,敌人杀死就可以了,而要收复一个臣子,光是砍了脑袋没用,得知道为什么他的项上人头会掉,后来他又教兀颜说朕此行身边既需要一位能走在明面上的将,也需要一位能在暗中完成任务的卫师兄,附耳过来。” 话毕,元彻问道:“如何?” 耶律录瞪大眼睛,点头道:“很好,这样一来,无论藩王想要做什么,都逃脱不了。” “那是当然,他可是朕的丞相大人那就这样办,今日朕就将队伍分出来,明日便行动。”元彻干劲上来,转身就走,却在跨出第一步时被耶律录拉住。 “小彻,师兄不是挑拨离间什么,但其中还有一个疑问。”耶律录慎重道,“若沈大人一开始就打算让你这么办,他为何不直接告诉你?而是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暗示?他就不怕你想不到这一计耽搁大事吗?” 元彻脚步骤然停了下来。 耶律录见他这样,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了,立马打着圆场:“那个什么,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沈大人也是人,不一定事事都能想到,许是单纯地觉得兀颜来力量更大而已,你……” 元彻忽道:“因为他没法说。” 耶律录话音一凝。 “山河未定,他……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根本没有放下,朕一时冲动表明了心意,高兴得昏了头,却从未好好想过他为何忽然接受朕。”元彻将第一夜晚上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大致说了一番,双拳紧握,似有不甘,“他一定还有事情藏在心里,想要为朕谋划什么,没法直说。” 耶律录走上前,握拳在元彻肩上轻轻敲了一下,元彻抬起头,和耶律录对视,令耶律录意外的是,对方眼里不再是以前的迷茫和无助,而是坚定,如同战场上的模样。 “可那又如何。”元彻一字一句道。 “他是朕的人。” “有心思也好有目的也罢,与以前不同了,这次,朕会亲自盯着他,不许他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就算是地狱朕也可以跳下去把他拽回来事不宜迟,明日就行动,赶早回京城,” 辽阔得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荒原上,耶律录略微震惊,随后一笑。 元彻的计划是让耶律录顶替自己身份,去到王府,自上而下,自己则避人耳目偷偷去到民间,自下而上,掌握最重要证据的同时,确保赈灾粮能送到百姓手中。 清晨,鬼戎军分作两队,耶律录带着大军,沿着官道进入北方众藩国,以魏王为首的藩王们打开国门,假惺惺地迎接新帝:“臣等叩见陛下!” “嗯。”耶律录略一点头,骑着灰狼沉声道,“魏王,说说吧,旱灾和流民起义是怎么回事。” 魏王擦了擦汗,看上去有难言之隐:“哎……此事一言半语说不清,陛下一路劳累,还先请移驾王府安顿,让臣等为接风可好?” 鬼戎大军镇在城郊外,耶律录则带着一支二十人的精锐队伍深入魏王府。 魏王跟在耶律录身后,冲一旁的人低声道:“都处理好了吗?” “王爷放心,该烧的烧了,该埋的也埋了,保证看不出半丝破绽。”此人贼眉鼠眼地打量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耶律录后背,“待时机成熟,这个蛮夷人也可以……” 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两人相视一笑,以为百无一失。 与此同时,真正的陛下带着鬼戎亲卫军,在吴小顺等人的指引下,来到了魏国一处不起眼的小镇上。 小镇乍一看去荒凉无人,和之前的那些村落别无二致,可随着吴小顺翻过一个断崖,再顺着一口勉强只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山洞往里走百步,狭窄的洞口骤然豁然开朗,洞内零零散散莫约百余人,都是些老人小孩和妇人,在听见吴小顺的喊声时,立马迎了上前。 又在看见元彻等人后,碍于他们身上腾腾的杀气,下意识往后退。 吴小顺刚想解释,一个声音传来。 “小……小吴。”一位看着已经年过古稀的大娘走出来,在两人的搀扶下至吴小顺面前,费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我儿怎么没回来啊?” 去时一共五十来位年轻人,能归来的仅十七人,大娘巴望了一阵,确没在来的人群中看见自己的儿子,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眼泪还没来得及流出,就晕了过去。 元彻眼疾手快,赶在所有人之前接住了人,吴小顺吓得不轻,连连道谢。 元彻将人交给身后的兀颜,问道:“你们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躲来此处?” 吴小顺左右同众人看了看,一撩衣摆跪地,两眼顿时泛红湿润,“不瞒陛下,因家中田亩颗粒无收,我们确实纠集了一批人起义,逼迫魏王,可我吴小顺以项上人头担保,我们绝对没有闹事,更没有像去年的黄巾贼那样沿路杀人,我们只是想要讨得一个救助和说法,希望魏王知道我们的难处,以及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鬼戎亲卫将带来的粮食分发出去,还有干净的水和肉干,一个小孩饿急了,接过就往嘴里塞,要是不一位亲兵眼尖,他非活活将自己噎死不可,后不知是谁先带的头,无声哭了起来,继而连成一片,如久旱逢雨露。 元彻抬手示意亲卫军无需劝阻,憋久了的悲怆,总要发泄一番才痛快。 吴小顺哽咽道:“可那魏王非但不许,还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更扬言说,一切的证据都会被掩埋和烧毁掉,就算您亲自来了也查不出什么,如果您不知好歹的话,他连您都,都要……” 元彻:“都要杀吗?” 吴小顺颔首。 魏王在魏国当土皇帝当久了,什么狂妄的话都敢说,根本没有分寸。 稍后,只见元彻找了个地儿坐下,摩擦着手上扳指,脸上不但没有怒意,还有些许的兴奋,冷笑道:“有意思,朕正愁短时间内找不到杀他的原因,要将行程拖很久。除了你们,可还有其他难民?” “有的。”吴小顺启齿答道,“不过草民与他们已经断了联系,上次见面还是在三天前,如今是生是死,并不知情了。” “可有大致方向?” “草民领的队伍被魏王打散成了三批,一批向着西南方向,一批去了东方。” 元彻打了个响指,兀颜和一干亲卫军立马上前,元彻:“带上部分粮食,顺着这两个方向去找人,沿途若有百姓,也一并安顿。” “是!” 听此,众人欣喜过望,连连再次拜谢。 亲卫军当即开始自行分出队伍,兀颜抬起头,见元彻已经走了出去,翻身骑上头狼,连忙追上。 元彻指示着头狼调转方向,兀颜顺眼望去,竟是横在中原和北境之间的塔铁萨山脉,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陛下使不得!那边是……” “使得。”元彻抓走兀颜背上箭筒内的箭,放在自己的箭筒里,“迟早是要对上的,免有人浑水摸鱼,朕去先下手为强,你们办完事就回此地等朕!” 说完,双腿一夹狼背,纵身离去。 . 京城。 牛以庸昨夜明明非常老实地没动,那人却还是给了他脑后一棒,当即就晕了过去,缓缓睁开眼时,已经第二天天大亮。 牛以庸意外发现自己没有被绑住,伸着脖子望四周看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推门进来的人身上:“于……于……!” 于渺走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吵什么吵,看看你身后。” 牛以庸惊疑不定地转过头,看见一个人躺在自己脚边不远处,心脏位置赫然插着一把短刺,面色青白,已经死了。 牛以庸吓得再次下意识地张嘴准备大叫,于渺赶在他嚎出声前,以手为刃,又把他劈晕了。 又一个时辰后。 牛以庸揉着左右对称着疼的脖子,缩去房间里尸体最远处,惊恐地看着于渺:“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明白吗?”于渺上前拔出短刺,收入腰间刀鞘,“有人想杀你们。” 作者有话说: 红包已发,注意查收~ 感谢在2022-06-28 00:02:39~2022-06-28 23:4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勾陈一、汐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坚壁 第十二 脸上本就不太多的笑意收敛 昨夜, 牛以庸被跟踪,命悬一线时,恰巧于渺路过撞上了这一幕, 出手相救的同时以防这位肩不能扛的大人大叫引来刺客同伙,于渺当机立断打晕拖走。 恍如有风在颈边梭梭吹过, 牛以庸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开始了吗?”他下意识喃喃道。 “开始什么?”于渺不明所以。 牛以庸猛地回过神来, 摇头否认:“没, 没什么。” 于渺:“……” 牛以庸收拾好脸上的表情, 确保不会被看出半分破绽,准备站起来,奈何两条腿有些发软, 只好撑着一旁的桌椅借力,拱手道:“请问姑娘, 在下的同僚可还安好?” 既然要阻止他们, 杀他一个肯定不够。 “都好,无需担心。”于渺一身利落的束袖黑衣, 双手抱胸,背抵着墙,在兀颜的指导下,她于一个月前顺利通过考核, 正式加入鬼戎军,并凭借每日的勤学苦练, 已有在街坊间提刀巡逻的资格。 牛以庸被她腰间系着的一枚黑得发亮的“鬼”字令牌晃了眼,不由得一愣。 元彻将鬼戎军拆分做“鬼”与“戎”二字,鬼字牌象征敏捷与突击, 冲在前方, 戎字牌代表稳当与扎实, 守在其后,牛以庸想着于渺顶多拿个戎字在军中充数,以了却自己一番心愿,不会有一日真握刀佩剑,上战场。 牛以庸忽然觉得有些羞愧。 于渺自道出“我想要加入鬼戎军”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暗中默默努力,从未改变过目标,后来大家各忙各的,渐渐地将这件事淡忘掉了,一年后,等她再站到人前时,彻底焕然一新,让每一个人都由衷佩服,甚至还有些不相信这真是一位曾养在高院深闺中的大小姐吗? 而他一年前道出的“文能提笔安天下”,如今还在多少? 一个脚步声靠近,牛以庸还没感概完,衣领就措不及防地被人揪了下去,被逼着低下头因为于渺没有他高紧接着,一个拳头呼上前。 “哐当!” 牛以庸摔去和尸兄脸对脸,嗷呜又是一声,原地起跳,蹿得比那脱弦的箭还要快,灰溜溜地往后退,退至末尾,扭头一瞧,于渺站在自己身边。 牛以庸飞速地权衡了挨打和与尸兄玩谁更划算,毅然选择前者,双手抱头道:“别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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