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能行!”太子站出来反对。 楚越心下虽诧异,但面上爽朗应道:“好!” “不过四弟你这身子……” “死了不怪你。”楚淩放下茶盏,起身前往更衣。 “主子, 顾管事嘱咐过喝完药不可剧烈运动。”暗五跟随其后,在楚淩换衣的时说道。 楚淩张开手,少年抽条的身形修长柔韧,白肤墨发, 下巴轻抬看人时常会给人矜骄恣意之感。可当你对上那双眼尾上挑的凤眸,漆黑阴郁的眸,你又会彻底推翻先前的一切。 不合时宜的,暗五想到了一种形容,他的主子像一潭死气沉沉的湖水,令人窒息绝望。 暗五低下了头,收回全部不该有的心思。 顾管事说, 主子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 这次的穿衣过程格外顺利,暗五打结的手法变得稳当起来。 此后, 暗五目送主子上马与二殿下楚越同行至骑射场地。 太子楚孝走了出来,他望着场上的两人,担忧神色不似作假。 在暗五知道的信息里,他们的主子曾被皇后娘娘抚养过一些时日,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圣人执意要将主子带走送去国师府礼佛,直至主子十岁才回宫。 即使这样,这位太子对四殿下的感情也比对其他殿下的感情较为深厚。 暗五在看台上看了一会,转身离开。 看台上,士族子弟对这一场比试感到不可思议,四殿下对外一直是久病不出、患有沉疴痼的形象,他们难以想象四殿下参加骑射赛的结果。 姑娘们倒是再次含蓄地兴奋起来,二殿下丰神俊朗,身强力壮,四殿下俊秀出尘,漂亮近妖。 赴宴的多少带了些心思,此时都动了托人向长辈打听的心思。 鼓声响过三下,楚越一马当先,骏马驰疾,激起一阵飞扬尘砂。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猜测过四殿下会有种种表现,唯独没想过四殿下会直接放弃。 速度慢的还不如散步,这不是直接放弃吗。 在尘土袭来时,楚淩骑马往后退了几步,悠哉悠哉踏步于场上。 而后他下意识往看台方向望去,那里只余太子楚孝的身影,莫名的,楚淩有点不开心。 他原本是要痛痛快快与楚越比上一场的,哪怕最后的代价是九死一生,赢得片刻快意即可。 可是那暗卫劝诫的话不断浮现,楚淩最后想了想,算了。要不然半死不活、狼狈丑陋的样子会被那暗卫看见,再说有些戏他还没看够呢。 现在那暗卫消失不见,楚淩默默给他记下一笔,待秋后算账,可转念又一想,秋后算账多没意思—— 场上惊马是常有的事,但当这样的事发生在两位殿下比试时就会蒙上了一层阴谋论。 楚越来不及掉头,快马奔驰当机立断想要赶上去牵制住前方那匹失惊的马。 他是想要除掉楚淩,可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与时机,若是楚淩真出了事,只怕他无论作何解释都脱不了干系。 马受惊跑得飞快,先前一圈看客只来得及自保,偶有个别想要逞英雄的却对这马无招可施。 四下惊乱,楚淩笑得恣意,衣袍随风猎猎作响,墨发飘扬,鲜衣怒马。 楚越还差些距离够到楚淩,余光看见他的笑容良好的修养不在,忍不住大骂,深深怀疑楚淩是故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在马即将冲入人群时,一道黑色身影从台上跃下,借助边上栏杆飞身至马背上,拉扯住缰绳,强制扭转方向,而后慢慢卸力。 这样一番接连动作,看似简单,实则需要强大的核心力量与控制技巧。 楚淩被迟来的暗五抱住,是最直接感受到身后这人的力量,牵扯住缰绳的胳膊用力,肌肉紧绷弧度明显,有着矫健的美感。 见赛马被控制住,惊吓的人群才稍稍镇定下来。 楚越落后了大半圈,正奋力赶来。 眼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楚淩拽住暗五的胳膊,“离开这里。” 暗五牵绳的手一顿而后双腿夹紧马背作势一拍,身下坐骑昂首嘶鸣,随即扬起马蹄,飞速狂奔。 他们的身后的飞扬的尘土与再次惊慌失措的人群。 暗五听力好,隐约还听见有人大吼着护驾。 正值初春,郊外莺飞草长,杨柳依依,一副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景象。 骏马驰疾,耳边的风声清晰呼啸而过,楚淩的心跳动飞快,痛苦与快意交汇,令他无比沉醉。 人群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暗五漫无目的地前行,直到他发现主子身体不适。 两人身躯贴得很近,彼此呼吸交汇,似乎都能听见靠在一起的心跳声。 暗五不自在地想拉开距离,猝不及防接住向后倒的主子,这才发现主子又犯病了。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暗五想要带主子回去。 “让我靠一下。”楚淩阖眼,声音虚弱。 于是暗五不动了,手虚虚环住人防止主子掉下去。 时间过得很慢,暗五的目光停留在远处的山与林上,似乎不敢看向身前的人。 没了催使,马儿悠闲地散步,时不时低头吃两口鲜翠欲滴的草,走上几步。 习惯了延绵不断的疼痛后,楚淩咽下涌至咽喉的血,他靠在暗五的怀中,长睫轻阖,神色平静,楚淩感到异常的平和心态。 他听着暗卫的心跳从快至缓,变得规律起来,楚淩忍不住想,暗五的心跳为什么会跳得强有力,那么明显。 至蹴鞠赛被搅和后,京中的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是圣人与皇后失和,众目睽睽之下圣人怒斥皇后,亲眼目睹的几位贵妇从宫中出来后便急急告了病,当旁人问起是何缘由她们均闭口不谈。 不过这事她们不说,京中消息灵通的人还是会私底下打听得到。消息传了又传,唯一可以保真的是皇后娘娘有意给太子与四殿下指定婚配人选,圣人不满方才大怒。 其次是从燕都口入京的沿途地方涌入了大批淮南来的难民,烧杀抢掠发生次数直线上升。 圣人再次大怒,于朝堂上痛斥太子,下令召工部尚书严肃州即刻回京。
第43章 暗卫7 “召楚淩入宫。” 在前朝消息传来的那一刻, 皇后对圣人彻底的失望了。 她坐在偌大的坤宁宫中,宫人不敢在这时过来惹她的霉头,站着她身后的只有一个陪嫁服侍的老嬷嬷。 皇后想啊想, 想到了从前与还是皇子时的圣人一齐在皇子府中的生活,后院简单, 他们有着聪明孝顺的孩儿,虽没有旁人间的举案齐眉, 但也是相敬如宾。 如今, 圣人是越发的无情, 他的心中早已忘记与他同甘共苦的皇后, 对待太子的态度远不如对臣子的耐心关爱。 他有了许许多多貌美的后宫妃嫔, 他有了更多的皇子皇女,对他这个皇后早已只剩最后一点情谊维存。 如今,这最后一点情怕是也留不住了。 圣人对皇后动手时, 那会她只觉荒谬。他为了纪念一个早死的女人,竟然阻拦儿子的亲事,皇后不敢想,不敢深思这圣人所谓的疼爱到底有没有变质。 指甲深深扎入掌心, 皇后坐在寝宫中,看着天色暗淡,落败的黄昏衬得花团锦簇的堂院有种异常荒凉感。 皇后算着时辰,过了好一会她才意识今晚是上弦月。 “摩耶国师回来了吗?”她问身后的嬷嬷。 嬷嬷点头,“三日前已入住国师府。” 半响,皇后点点头,美丽的眼中盛满着死寂与暗沉。 终于, 有宫人进殿禀告四殿下到。 暗五原本是没有资格进入后宫的,外男不入后宫是宫规是明写的, 但楚淩要求,他们不敢不放人。 坤宁宫不比皇子府,规矩森严,走动的宫女均是沉默不语,一举一动井然有序。 暗五在殿外守着,没一会儿一个嬷嬷走了出来。 她上前想要领暗五去旁殿休息,暗五不依,道职责所在,嬷嬷不愿多做为难,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殿内传来吵闹声。 暗五没有动,因为歇斯底里在吵的一直都只有一人。 “楚淩,你说话,你说话呀!”皇后拖着隆重的裙摆脚步急促走至楚淩面前,她踩在阶梯上,与楚淩平视。 皇后衣装华丽,妆容端庄,可她现在的神情却无比癫狂与狼狈。 根根细长的指甲紧扣楚淩的肩,楚淩垂眼凝视片刻,笑了。 他本就生得昳丽,狭长上挑的眉眼,漆黑的眸子,殷红的薄唇,若有若无的病弱感让他看上去更为破碎阴郁。 这副模样放在女子身上可能都会受到指点,更何况是男子。 皇后的长指甲几乎欲要折断,她回忆起小时候的楚淩,会软乎乎呆在她身边保护她、守着兄长的楚淩,皇后不自觉抬起手,“咔”,硬脆的长指甲套折断,皇后回过神。 她踉跄后退,喃喃看着自己的手,复看向楚淩,血顺着划痕流下,猩红的血落在苍白的脸上,有着愈发令人窒息的美感。 “我,我……” 她想要解释什么,但楚淩明显是不需要了。 “母后还有什么事吗。”楚淩平静的问。 皇后猛地回神,目光恳求急切,“瑾安,母后求你,你帮帮母后,淮南水患的事另有蹊跷,你肯定知道的,你帮母后……” 瑾安是楚淩的字,楚淩生下来体弱,生母去得早,皇后怜惜将其抱于抚养。瑾安二字代表着希望楚淩如美玉无瑕,平安成长。 楚淩不说话,静静看着狼狈不复端庄的女人。 楚淩的沉默似乎给了皇后勇气,她的指甲一直抵着手心,眼前闪过关于淑妃趾高气扬的画面,皇后下定决心,“你帮母后除掉楚越——” “圣人宣四殿下觐见——” 皇后的声音淹没在宫人拖长的大喊声中。 皇后失了全身气力扶着边上的椅子慢慢坐下,整个人颓败下来,面上蒙着一层黄昏时黯淡的光影。 然楚淩却蹲下身于皇后面前,如小时候那样,他伸出手去触碰皇后那断掉一节甲套的手指。 冰冷的触感让皇后旋即就要收回手,可她又硬生生忍住了。 楚淩低头将皇后的手上的甲套取下,放于皇后手心。 他的动作很缓很慢,做完之后他站起身,忽明忽暗的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五官轮廓极其优越。 皇后看着他,总是会想到那个香消玉殒的女人。 楚淩要离开了。 “瑾安。”皇后叫住他,蠕动了下干燥的唇瓣,“……摩耶国师回来了。” “嗯。” 过了一会,楚淩回身看她,“好。” 皇后凝望着他,最终没有说什么,在楚淩转身离开的那刻她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挽留,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这会皇后明白楚淩的第二声是答应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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