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昔不解。 “这房子是以前一个地主家的。” “原来如此。” 地主家有钱,惯会装饰自己住的房子,越是辉煌越好。但一个为国为民,驻扎边境的将军便少有这追求。 没看多久,他们拐弯。 戚昔瞧着笔直的路,转身跟着掌柜往东边。 “城里的大街就着两条。小的就数不胜数了。走小道你也可以从东边走到西边。” 往东边城门出去,是平整的田地。 少许沟壑纵横,是细长的河流,不过这个季节已经冻结。 在远处是连片的枯黄草地被压在雪下,应该是湖沼之类的。 “咱们城里的百姓大都会出来种点地。这边铺子里的粮食贵,不如自己种地好。” “而西边是大山,北边山矮一点。只有东边跟南边平缓一点的,可以种粮食。” 戚昔瞧着雪覆盖下,一望无际的平原。 河沟从中间穿过,蜿蜒如长蛇。料想时而变换路径,将这边难得的平地分割出不同的沟壑。 “收成好吗?” “不好。” “十种九丢。”掌柜的眼里露出几分苦涩,“埋在地里苦干,多数时候也饱不了整年的肚子。” 戚昔望着无边际的平地,眼中涟漪四起。 从他出生到成年,就是无父无母,也是被养得好好的。他鲜少尝过饥饿的滋味。 而这个地方,饥饿是常态,饿死的事儿也不算少见。 戚昔看着自己的手心。 掌柜看他脸色不对,立马道:“太冷了,回去吧。” 戚昔抿紧唇,跟着掌柜的回城。 这一天,戚昔跟着掌柜将斜沙城的情况了解了个五成。剩下的五成,两成是他自己看到的,还有三成,是他觉得还没看到的。 戚昔没什么大志向,他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但是现在…… 脑中突兀地闯入买葫芦的小孩。 笑着的,一脸通红。他像雪山上与世隔绝的小草。渺小一株,但顽强扎根。 他很好,比自己好。他期盼着未来。而自己从来没想过未来。 或者,可以试着留下试试。 不是试一试做一个救济万民,拯救百姓的人。他没这个志向,他也没这个能力。 而是做一个参与者。参与他们的生活,感受这个在后世鲜少有的,表面破旧不堪,但内里干净淳朴的边关之城。 什么时候他觉得可以离开了,那便离开前往下一个地方就是。 而李老爷子的房子。 戚昔心中有了定论。 戚昔看着前头缩成一个球的掌柜,声音透着些许的松弛:“李家老爷子的酒肆租出去,他住哪儿?” “他啊,他去他孙儿那里养老。” “府城,你知道吧。他孙子在府城卖酒呢。” 戚昔:“我可以买下来吗?” “买?” 掌柜看戚昔的眼神极其诧异。 “你……怕不是钱多?不然你干脆一直住在我那客栈算了。我包吃包住还给包洗衣服。” 戚昔忽然就笑了。 他笑得很灿烂,嘴角弯弯,眼睛在阳光下发亮。白皙的面庞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整个人都柔和下来了。 掌柜的看着,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他感慨:“多好看的小郎君啊,合该多笑笑。” 戚昔笑意收敛几分,耳垂微红。 这里的人,也很喜欢直白的夸奖。 戚昔笑容又深了不少。 他觉得挺好。
第7章 掌柜知道李老爷子家的情况,听到戚昔说要买下酒肆时,着实替自己的老朋友激动了一番。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让戚昔好好考虑考虑。 在斜沙城买房子的人,戚昔算得上是前头几个。 戚昔本就是不会轻易下决定的人。但决定了,便是经过深思熟虑。不会轻易更改。 如此,约定的三日期限一到,戚昔去了酒肆。 说明来意,他还以为李老爷子会犹豫。 但谁知道他立马激动得抓住自己手腕,就差直接摁着他的手,在地契上摁手印。 “这下好了,老头子我去那边能安心养老了。” 去官府变更地契的时候,李老爷子的眼眶微微泛红。不过看着旁边认真的戚昔,他立马安心,且目中露出几分赞赏。 若这少年真是城里哪个家族的,那这个家族的未来必然风光无限。 他老头子看人的眼光,不差。 * 斜沙城里的东西不值钱,李老爷子的房子连带里面的一应桌子凳子酒坛子,也只花了戚昔六十八两。 放在富庶一点的地方,可能连建这么大房子的工钱都不够。 而对于李老爷子来说,这就是他的养老钱了。够了。 忙活了大半辈子,他也该去享享福了。 趁着没下大雪,李老爷子拉着戚昔将一应的事儿交代完。随后快速收拾东西,在大雪封路前,搬家去府城。 而留下来的房子、铺子,以后就是戚昔在斜沙城里的家了。 酒肆里面,生活用具都有。 老爷子搬走后,关掌柜、常河还有大胡子都来帮戚昔收拾了一番。 戚昔只需要再买上一些东西,比如说床褥子、枕头什么的,就可以住进去了。 东西该换的换,该买的买。 最后再按照关掌柜的说法,戚昔去药铺里拿上一些艾绒熏一熏,通风几天。 紧接着,戚昔便搬了进去。 他睡临院墙的屋子,中间靠近厨房那间屋子是之前李老爷子睡过的,戚昔暂时没去动。 一通忙碌,又是收拾屋子,又是请他们帮忙的几个人吃饭。待到彻底安定下来,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 雪大了。 一堆一堆,直直地往下掉。有时候打在脸上,凉得人一激灵。 清早,戚昔随意做了一点鸡蛋面垫肚子。 吃饱了,他就坐在屋子里,一边烤着火炉,一边瞧着窗外满天飞舞的雪。 但日子不能总是这么过,戚歪靠在垫着厚厚褥子的躺椅上,半张脸缩在白色的毛毛里,神思远飘。 店里还有一些酒,老爷子连卖带送一起给了他。若是他开门继续做酒肆的生意,也能做到今年冬末。 到开春,店里这些酒也卖完了。到时候,他也知道可不可以离开了。 炉子里小火烧着,上面温着热茶。 戚昔半阖着眼睛,长睫垂着,面庞被橘红色的暖光衬得柔和不少。 沾着水色的唇轻翘着,连唇形都是漂亮的。 他脚下一蹬,躺椅摇晃。戚昔渐渐裹着毯子,安睡过去。 * 醒过来时,外面的天色没有变。 下雪的窸窣声与炉子里炭火燃烧的哔啵声交相辉映,听着助眠。 戚昔打了个哈欠,松开毯子站起来。 或许是冬季,总困得紧。 既然要开铺子,那便好好准备。除了酒,一些小菜该有的也要有。 明日开,今日最好将需要的东西备齐。 于是乎,戚昔换了一身衣裳,踩着厚实的地毯,关门出去。 买了酒肆之后,他鲜少出来。周围商铺的邻居也只见过他一两面,话都没说上几句。 这会儿见他出来了,皆是看了过来。 对面卖包子的大叔张着嘴巴,半晌也不知道怎么称呼。还是老板娘冲着喊了一声:“小公子,出来耍啊。” 戚昔冲着对他表露善意的邻居笑了笑。 “嗯,出去看看。” “大娘叫我戚昔就好。” “七夕啊?”大娘定定地看着戚昔的脸。 腰上一重,她哎哟一声,瞪着他家男人。 “你做甚!” 戚昔看去。 大叔立马红了脸,赶忙拉着他婆娘往铺子里去。 戚昔移开目光,瞧着自家门口那在雪中飘摇的酒旗子,淡淡扬起笑,采买东西去。 地里的雪积得有小腿高。不过行人走的街道是被收拾了的,所以还能下脚。 杂货铺、粮食铺以及菜市,戚昔都去看了一圈。 这个季节,斜沙城里没什么新鲜菜。大多是山上的干货以及其他季节晒出来的菜干。 戚昔估摸着买了点木耳、花生,又去肉市买了几斤猪头肉,便回去了。 不过逛了一圈,戚昔大致知道这个时节,斜沙城里有什么菜。 萝卜、白菜是先前囤的。 韭菜、小葱也有,应是卖菜的人用了巧法子,放在还算温热的地方长出来的。 除此之外,他还见到了红薯、土豆。 而做成干货的菜也有,比如说豇豆、笋子。 还有腌成酸菜的黄瓜。 也就是说,在斜沙城,或者说在大顺这个不存在于种花家历史上的朝代,一些本该是外来品种的植物,早已经存在。亦或者本土便有。 这样,至少对这儿的人来说,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外面冷,就这一会儿,睫毛上都挂上了一层水雾。 戚昔回去后将炉子升起来,烤了一会儿火,身体才恢复过来。 换一身窄袖袄子,戚昔拎着炉子到厨房去。 冬季菜都贵,一两干木耳将近八十文,他买了五两。好在这东西一小把可以泡发一盘。猪头肉二十文一斤,他只买了五斤试试水。花生米能放,但是多的他不好拿,便也先买了五斤试试。 全部算上,花了将近五百文。 戚昔想着自己还有一堆银票,有条不紊地将锅里倒上清水。 盖子盖上,从小炉子里引火。 水开,抓上一小把木耳先泡着。 拿上猪头肉,在火里烧一下皮上的毛。随后用热水洗净。 烧过的猪肉迸发出一股浓烈的肉香,入了水后,滋滋作响。 戚昔用刀将猪皮上的黑色毛跟油脂刮下来。 离得近,油脂味持续窜入鼻尖。 忽然,一股反胃感传出来。 戚昔忙搁下手上的东西,远离木盆。 手上猪肉的味道不散,戚昔不经意嗅着,胃里越来越难受。 他侧身靠在门上,对着门外干呕好几次。抓了一把积雪搓搓手,鼻尖腥味才被霜雪的冰寒气息驱散。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戚昔已经是精疲力尽。 他目光扫过自己还沾着一点油脂的手,胃部跳动。 他忙闭了闭眼,压下这股难受。绯红的眼角都渗出了泪水。 缓了一会儿,他用皂角将手洗净。 瞧着盆子里那一点点冷却的水与猪头肉,戚昔心中平静。 生病了? 自从上次喝了酒后,他肚子便不舒服。之后他小心饮食,也渐渐好了。但是这次…… 戚昔看着自己洗干净的手。 那反胃感觉消失了。 又不像生病。 他很确定,不舒服的原因是因为洗了猪肉。但是他不是没有处理过猪肉,但以前没这样的反应。
172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