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昔顺着道:“早治才好。” “挨着挨着就过去了。都是小病。” 戚昔不再多言。 他等着小孩的将葫芦带回来。 老人家却像难得找到人说话,自己便讲起来。 “我们这儿风沙大,十个人里有五个便会犯喉咙不舒服的病。娃子要是出门,蒙着脸才好。” “晓得了。” “听口音,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戚昔瞧着那房梁上挂着的葫芦,目光微晃。 “不是。碰巧游历到此地。” “那便是了。” “这边冷,出门时身上能捂多少就捂多少。病了不好治,也贵。” 戚昔看着老人满是沟壑的脸,笑了笑,又想起他看不见。低低地应了一声。 “爷爷,哥哥,我回来啦!” 老人家听他风风火火的,笑着骂:“这傻小子。” “咳咳,咳咳……” “爷爷,爷爷你怎么又咳了。” 小孩焦急的拍着老人的背,熟练地抓过桌上刚被戚昔搁下的碗,送到老人嘴边。 “爷爷只喝一点,一小口。” 等老人缓过来,戚昔指了指桌上的葫芦:“小孩,帮我绑在一起。” “诶!哥哥你都要吗?你不验货吗?” 戚昔看着小孩的眼睛,道:“已经验了。” 还是照着一个五文,戚昔付了钱。 他拎着四个或大或小,但都品相上乘的葫芦出门。沿着来的路,戚昔去了之前看见的药铺。 再出来时,手上又多了两个葫芦。 回到客栈,掌柜的已经回来了。 后厨房里有炒菜的声音,戚昔想了想,将葫芦先放回屋子里,再往后厨去。 住客栈两天,他就没见过其他的人。店里只有他跟掌柜的两个。 他现在若是用热水,便会自个儿去提。 澡桶灌满,戚昔好好泡了个澡。 洗去一身寒凉,他坐在炭盆前取暖。 头发烘烤得半干时,饭也好了。 门打开,掌柜的一眼瞧见桌子上的葫芦。他笑,嘴上地八字胡跟着咧开。 “这是出去了?” 戚昔点头,接过饭菜。 掌柜:“这些个葫芦看着不错。” “嗯,见模样好,买的。” “嘿!买什么。你要是喜欢我送你几个。咱着家家户户都种这个,多的是。” 戚昔:“这些也够了。” “那你好好吃,吃完了像之前那样给我放在桌子上就好。” 戚昔:“好。” 独自在房中吃完饭,戚昔将碗筷端下去。 本打算顺手洗了,但掌柜的直接将他推出了后厨。 戚昔默了默,在外面大堂坐了会儿。等掌柜的出来,他问:“掌柜的,这城里哪里可以租房?”
第5章 掌柜的一惊。 “你还真的要在这儿住下来啊。” 戚昔:“总不能在你这儿待到明年。” 现下快十一月,斜沙城开春要等到明年三四月。一直住在客栈,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 掌柜的搓了搓脸。 “有,什么时候租,我带你去找牙人。” “就这几天。” “赶早不赶晚,就这会儿。” 掌柜的双手往后一背,肃着脸,看戚昔跟看自家小辈似的。“去把大氅穿上,现在就走。” 客栈锁了门,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要我说啊。你就趁着这几天想想,要走就快点离开。真要像大胡子他们说的,明年才走,那你可要受一些苦。” “就是现在去府城,也比在我们这里过冬好不少。” 戚昔:“这里就挺合适。” 掌柜的像听了笑话,八字胡颤颤巍巍的。 “合适。我们这儿啊,可不合适。” “就说这会儿吧,雪还不是最大的。更晚一些,那雪大过头了会造成雪灾,房子都能压塌不少。每年死的人不少嘞。” “等天气暖和了,风沙又多。正好种庄稼的时候吧,水又少。穷啊,都穷。”掌柜感慨得很。 “要不是大将军在这里守着,我们的日子是早就过不下去了。” “而且就算将军守在这儿,每年那些攒够了银子,带着全家人走的依旧不少,还越来越多。” “你啊,年轻,等你感受了,你就后悔了。” 脚底下地雪踩得咯吱作响,戚昔脑袋上扣着帽子,脸藏在阴影中。轻声道:“去哪儿不是活。” 掌柜的眉头一拧。 这会儿也顾不上人家是客人了,脱口而出道:“谁家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像你一样。怎么跟活了几辈子似的。” 戚昔脸上终于是带了点笑意。 “掌柜的如何知道。” “哼!我要是你爹娘,见你这样子我看着都着急。” 戚昔脸上的笑意缓缓落下,他垂眸,好像又藏进了阴影里。 后头掌柜的再说什么,他都没接话了。 掌柜自知多言,别扭地摸摸鼻子。 小少爷果真是小少爷,听不得真话。 到目的地了,牙人却不在家。不得以,两人又只能回去。 路上,掌柜的见戚昔还是不说话。露出来的下半张脸被凉得还有些白中泛紫。 他张了张嘴,道:“你别介意,我一时口快。对不住。” 戚昔头微抬起,露出一张脸。 他看着掌柜的眼睛,眸子里并没有锋芒。只如冰封的湖面,平静不已。 “您不用道歉,我只是在想事。” “更何况,我无父无母,何来他们挂念。” 戚昔还是那副淡然模样,但掌柜心上却更难受了。本以为是谁家少爷,现在看来,却是…… 哎! 总归是他失言。 “回去也无事,不若去酒肆暖暖身子?” 戚昔看出掌柜像表达的歉意,点了头。 不欠人,也不让人欠。相处才会自在。 斜沙城冷,但酒能暖身子。所以这里的人多少喜欢喝一点。酒多为黄酒,多为烈酒。 一口下去,没喝过的很快会晕乎。 但即便是醉了,大家也鲜少作乱。因为上面有人压着。 戚昔看掌柜的样子,知晓他是带着自己去他常去的那一家酒肆。 位置也在东边,就挨着之前他去的那一条小巷子。在路口。 店外面,一张写着酒字的旗子立在外面。让人看一眼就知道是卖什么的。 店面破旧,但里面收拾得干净。撩起厚实的帘子,里头坐了不少人。 五六张小桌子搁在空地,桌上放着花生米。 一个酒壶,几个酒杯,就是斜沙城的人冬日里打发时间的方式。 “关掌柜,坐这儿!” 两个魁梧汉子坐在靠近窗边的地方,见打头的掌柜,立马招呼。 其余人跟着看去,见到他后头的人纷纷噤声。 刚才他们还说着这小少爷呢。 这白鹤似的人,怎么会到他们这破烂酒肆来。 “小公子也来了,坐。” 戚昔从掌柜的侧面看去,说话的人不是之前商队的领队是谁。 “大胡子,你这是活儿干完了?婆娘让你出门了。” 周围扬起哄笑。 笑着笑着,众人又悄悄摸摸看向戚昔。见他依旧是那副表情,有些不自在地挪挪屁股。掩饰似的,继续跟自己的同伴说话。 大胡子歉意地冲着戚昔笑笑。 戚昔颔首,跟着掌柜在他们一桌子坐下。 “有几天不见了,小公子可还习惯?” 戚昔:“还行,多亏掌柜照顾。” 关掌柜摸了嘴上的两撇胡子,谦虚道:“哪里哪里,那都是应该的。” 另一个汉子,也就是之前一直在戚昔跟前架着车的。名字叫常河。 他见着戚昔,目光先打量了一番。 见他好好的,面上才松快起来。 他笑着冲帘子后喊道:“老李,上点好酒好菜来。” 李老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这是卖酒的。好酒我有,哪里来的好菜。” 说着,从后面掀开帘子出来。 戚昔抬眸看了一眼,李老爷子立马哎呦一声。“好俊俏的小郎君!” 戚昔脸上挂起笑:“您老谬赞。” “今儿你可来对了,老头子我那上好的云山酿还还剩最后一坛,等着,老头子我去拿。” 话落,众人立马叽叽喳喳道:“老李,你不说没了吗?” “就是,有你这么偏心的。” 李老头嫌弃看着这些个嗓门敞亮的汉子、媳妇。 “去去去,你们都喝过多少了。也让小郎君尝尝。” 戚昔:“我不擅酒。” 大胡子将一边扣着的杯子正过来。“没事儿,想喝就喝。斜沙城其他的拿不出手,但酒可是一绝。南边那些,就我喝过的,尽是不够劲儿。” 戚昔不擅酒,但他曾今也喝过不少酒。不是品尝,是为了助眠。 一般一杯下去,他能好好睡个整觉。 李老爷子直接将一整坛酒壶端上来,扯开塞子。拎起来就倒。 酒是一丁点儿没洒出来。 “好!” 众人鼓掌。 戚昔也笑。“好技艺。” 掌柜的端起一碗放在戚昔前面。“他都倒了多少年了,这点功夫都没有,早该关门了。” “慢点喝,这个烈。” 戚昔点头,鼻尖是酒液的醇香。一闻就知道是粮食酿出来的酒。 在众人眼神期盼下,他端起来,喝了一口。 没入喉时,微微刺舌。不过那香味更浓了。待一咽下去,辣度立马上来。 戚昔闷咳了一声,脸上立马随着酒入喉的烧灼变得红润。 “怎样?” 戚昔眨了眨眼睛,眸子里的水光散去。“好喝。” 掌柜的见戚昔能接受,满意地端起大碗,吸溜了一大口。“可惜了,以后就喝不到咯。” 李老爷子笑骂一声:“斜沙城那么多的酒肆,还能缺了你的。” “那不一样。你老李这儿的酒,是独一份儿!” 李老头不理他,围着围裙,去收拾客人吃完的桌子去了。 喝着小酒,众人聊着起来。说着说着,便说到了戚昔的事儿。 常河眼睛一亮,提议道:“要赁房,最好是选在将军府的那条街,安全。” “不过那一方的租金会贵上一些,要是小公子觉得可行的话,不用牙人,我便知道几个。” 戚昔:“我一个男子,倒也不怕。” “看哪处的房子合适,租金合理,那便租哪儿。” “那小郎君看看,租我这儿可行?” 众人回头,见是李老爷子端着盘子,到了他们桌旁。 “你这儿?”关掌柜笑着拍了一下桌子,“你这儿前面不是开着铺子,如何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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