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该打,狠狠的打。 甚至方俏儿身边的熟客悄悄道:“小姑娘没吃饭,再用力点儿。”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同行的人有一人出头,其余的人纷纷站起来。 谭世云搓了搓衣摆,他不想站,但不站显得他不合群。 他默默起身,趁着同桌人注意力没在自己身后,轻飘飘转到另一边全是中年人的一桌。 关掌柜看着旁边的小胖墩儿:“你……” “我不是,我被逼的。”谭世云悄悄道。 关掌柜点点头,这小胖墩虽然圆了点,但面相不奸。眼神清亮,像他家傻儿子。 “要是真被逼的,那你来对了。” “什么?” “嘘,看好戏。” 小胖墩点点头,还接住关掌柜塞过来的一把瓜子,学着他的模样在旁边大汉高大身躯的遮挡下静静观察。 外面响起动静,戚昔没注意到常河什么时候不在的。 戚昔不可能让方俏儿一个小姑娘面对那么些大男人,他撩开帘子出去。 就见一片龟缩的客人中间长出了几根绿不绿白不白的“葱”,还不敌他们家笔挺站着的方俏儿看着精神。 “俏儿,回来。” 方俏儿松脚,像只兔子,乖乖巧巧跑到戚昔跟前站着。 戚昔将她从身前拉开,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人,道:“既然闹事,那本店就不欢迎你们。” “诸位,请吧。” 戚昔手冲着门口,全然没将这些人的愤恨放在眼中。 宁惊涛一个受人轻视也就罢了,毕竟他商贾出身。 但他们几个,不是通判家幼子就是学政家的,在府城哪哪儿不是被捧着。如今到了斜沙城,竟然被一个小小的酒肆掌柜给看轻。 “本少爷亲爹乃是当朝圣上钦点的学政,你们小小一个……” 戚昔目光无波:“学政?记下了。” “还有呢?” “诸位爹是个什么职位,都报上来,看看我怕不怕?” 戚昔说得云淡风轻。 生活在府城久了,几人以往报上名头就能看见对方吓得瑟瑟发抖的场景没有出现,而是换来了更为嘲弄的眼神。 这一刻,所有人的酒劲儿微微散去。 亲爹混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他们出来时再三叮嘱让他们来这酒肆多坐坐…… 无缘无故,自家爹为何会这样说。 小胖子双手搁在下巴,脸圆圆的像只仓鼠:“打不起来了。” 关掌柜:“那没事儿。” 戚昔动了动手:“酒钱就不收你们的了,别在这儿碍眼,请吧。” 宁惊涛见他们真就挪动步子,他红着眼睛冲向戚昔。 “找死!” 戚昔听到熟悉的声音,眼中闪过无奈。他说常河为什么又不在,原来跑去找燕戡了。 只听咔嚓一声,铺子里齐齐响起了哆哆嗦嗦的轻嘶声。 宁惊涛被一脚踢飞,撞上了那群书生。 宋俭捂眼。 将军好凶残。 谭世云脸皮上的肉一颤。“好痛……” 遭了遭了,这事儿办毁了,回去爹娘又要别人家的讥讽了。 小胖子沮丧。 关掌柜:“怎么,你心疼?” “嗯。” 关掌柜跟宋俭的表情还没沉下,小胖子继续道:“我怕爹娘又被他们的爹娘指着鼻子骂。” “你爹叫什么?” “谭义。” “他哦。那没事儿了。” 小胖子不懂,但关掌柜又没打算再开口了。 燕戡一脚将人踢出血,连带那一群人里发出叮叮咚咚,咔嚓的声音。 哀嚎呜咽,不是断了骨头就是撞了大包。 戚昔从燕戡肩膀微微探头:“力道也不知道轻点儿。” “怎么,夫郎……唔。” 戚昔手臂从他肩膀上伸过去,捂住燕戡那张嘴。“这如何是好,要我们自己送医?” 关掌柜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小胖子:“该你出场了。” 小胖子看着燕戡眼睛一亮:“我送,我送就行了!” 反正只用招呼一声,各家小厮扶着各家少爷。往马车里一塞,那不就完事儿了。 戚昔松开捂着燕戡的手,从他后面走出来。 小胖子的一言一行他都注意着,没见他掺和这事儿。他问:“这几个是哪一家的了?” 小胖子笑盈盈,白里透红的圆脸看着很有福气。 “头一个出去那位,是府城大粮商宁家的庶长子,后头两个是通判家的嫡幼子跟他表弟,也就是海棠西北分行里管钱庄的王家……” 燕戡:“你呢?” 小胖墩皮子一紧,站得笔直。 “我是府城做绸缎生意的谭义家的。” “将军,这小胖墩还行。”关掌柜帮忙说了一句话。 门外已经被搀扶坐在马车上,骂骂咧咧的众人一听到这铺子里传出的一声将军,瞬间犹如被掐了脖子,再说不出一句话。 将军! 原来如此! 几人对视,皆是心虚。 “下去,快扶我下去。” 有一个算一个,都开始在马车上招呼。现在连府城的人都在说燕戡风流,都知道他有个男妻。 如今是招惹到了老虎跟前,还险些扒了老虎须。 这事儿要不今天解决,回去他们爹必将断了他们的腿,将他们逐出家门。 燕戡听到动静,直接吩咐常河:“门口守着,别让他们进来。” 戚昔:“行了,没事了,诸位吃好喝好。” 戚昔看了燕戡一眼,转身进了后头。燕戡盯着那小胖子谭世云:“你不走?” “走!马上走!” 后头院子,戚昔安抚燕二婶几句,拿上锄头走到墙角。 挖了坑,将那修建过的猕猴桃枝埋进土里。 燕戡:“手不冷?” “活动着,能冷到哪儿去?” “那些人夫郎打算怎么办?” 戚昔摇头:“只要不再来我跟前晃就行。” 燕戡:“我记仇。” 戚昔杵着锄头直起身,他看着燕戡笑了一声。“随你。” 燕戡抢过锄头,几下将树藤埋好。“早些时候不做,都冻坏了吧。” 戚昔:“忘了。过来看见,想着你儿子喜欢吃,所以试图抢救一下。” 戚昔看着男人忙活也没离开,而是跟他说闲聊。 “听宋俭问孙文卿,书院不是放假了?” “没。明年乡试,魏朝为了争一口气,让参加乡试、会试的人都留下继续学。他三五不时过去上课。” 燕戡说着好笑:“他说后年春闱,必定让咱们斜沙城出几个进士。” 戚昔:“咱一个城就能出几个?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朝廷拢共才录取百多个,少的时候几十个都有。 “我也是这样说,他说让我等着看。” 说着闲话,手里的活儿也做完了。锄头放下,燕戡握住戚昔的手直接进厨房里烤火。 他占了方俏儿的位置烧着火,边上放着凳子让戚昔坐。 燕婶子笑得眼角皱纹微褶。 “厨房里灰多,不如回去呆着。” 戚昔:“难得过来一次,您就让我们用过午饭再回去吧。” “好好好,午饭想吃什么?婶子做。” “天冷,要不吃锅子?” “这主意好。” 快到午间,有的人也喜欢来酒肆吃饭,那时候会忙一些。所以铺子里一般会先提前吃完,不然饿到午后,也干不动活儿。 还没到时候,燕婶子就忙活起来。 他们先早早吃,到午间最忙的那段时间,戚昔也留在这边帮忙。 出去送菜的时候瞧见魏朝,一旁还有郭桉,孙文卿。连宋俭也坐在了那桌。这叫什么,上午才出了那事儿,下午就见到了正主。 魏朝见戚昔,很是怨念:“听说你们中午吃了锅子?” “嗯。” “为何不叫我?” 燕戡端盘儿出来:“为什么要叫你?你谁?” 魏朝被他一噎,说不出话来。 戚昔:“快用饭吧,这天儿凉得很快。” 闷头干饭的郭桉应和两声:“就是就是。能进来吃就不错了。” 这些天他们成天忙,魏朝也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 消失很久的人忽然又回到书院,等那批学生走了,气势汹汹地拉着学生的夫子念书。 连带着他这个山长也得跟着。 他得了举人后好久没翻过书了,这下竟然还让他考进士。 头一次听,他还以为魏朝在讲笑话。 实则不然,这些天他已经深刻感受到了这人认真教授起学业来是有多么严苛。 他好好一个山长跟那些中年夫子一样,成日里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好歹是有收获,能当个心理安慰。 骂就骂吧,他当是陪着自家夫子一块儿考了。 也好让大家看看,他这个山长是当得如何尽职尽责。 好不容易下山来吃一顿好的,他是巴不得带两个肚子。饭菜好吃到他哭。哪还有经历计较什么锅子不锅子的。 宋俭倒是吃饱了来的,他没事儿,就低声跟孙文卿说话。正好将今天府城那帮人找事儿的事儿告诉他。 孙文卿听了眉毛都没动一下。 “你不惊讶吗?” 孙文卿看着宋俭一张娃娃脸,跟圆亮的眼睛:“明年乡试,可准备好了?” 宋俭抿唇,假笑。 “哎呀,我跟你说其他的你别跟我说乡试。” 魏朝眯眼,盯着这个尚且年轻的书生。 “你在县学?” “是啊。” “正放假吧?” “对。” 魏朝点点头:“明日上的杳寂书院来上课。” “啊?” 郭桉一拍他脑门:“啊什么啊,叫你来你就来。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我跟你娘说一声。” 宋俭非常慌张:“我、我不……” 魏朝:“不行也得行。” 那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自己,宋俭真就像见了夫子那般,再说不出一句话。 孙文卿:“也好。” “呜……好。”好个屁! 就是过来凑个热闹而已,谁知道天降夫子,大冬日的还要被拉去念书。 燕戡:“快过年了,要不就放个假吧。” “那不是还有半个月,着什么急?”魏朝想都不想,直接反驳。且还用一种“你不要阻挠我”的眼神防备的看着燕戡。 燕戡只想说一句:如此甚好,关他何事儿! 戚昔:“山上东西可齐全?冬日冷,若是冻病了怎好念书。” “戚老板你放心,您赞助的银子我都好好用着。”郭桉抽空表决心。 “戚老板赞助了书院?” “自然,不然书院也没钱重开啊。”如今书院已经恢复巅峰时期的招生,教学水平也不错,颇受学生家长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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