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戚昔回握他的手:“嗯什么嗯。” 捏着燕戡手心的粗茧,心中安定。 小半个时辰后,周子通才从里面出来。 “如何了?”戚昔低声问。 “保住一条命。” 戚昔:“坐下歇会儿吧。” 周子通将药箱往坐上一放,没个正型地随意瘫坐。 内室。 胡今芹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住床上闭着眼睛的男人双手。 安大夫将用过的人参收拾好,看了眼床上的人道:“也是他福大命大,能等来周大夫。” “你好好看着,我就先出去了。” 胡今芹点点头,一动不动,看着男人微微起伏的胸口。 安大夫出去,让药童给大家上了几杯子药茶。现下铺子里没生意,他也慢慢坐下来。 “得亏是你们,不然胡春生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周子通坐直:“他这病我瞧着少见。” “祖传的。” “胡家男人到了年纪就开始变得疯癫,怕伤了人,所以就自家给自家关起来。” 说起来,胡家那最先雕刻出葫芦被富商请入府中的先辈就是因这病伤了人,才被打断了手扔出来的。 “周大夫可能治好?” “不知道,之前没看过。” “那之后还得麻烦周大夫。”胡今芹已经收拾好了出来,转眼也没多久,她恢复了此前的镇定。 稀奇古怪的病周子通从前跟着自己师父的时候见过不少,也喜欢研究。 他对这个病例还算有点兴趣,也愿意走这一趟。 周子通应下来。 胡今芹手指微颤,别开头抹了把泪。 “谢谢。” “戚老板,我相公暂且没事儿了。工坊现在建好了,我想现在就开始干活儿。” 戚昔知道她的意思,道:“天还冷,你相公才脱离危险,还是先照顾家人吧。” “我……” 戚昔:“不急于这一时。” 胡今芹红着眼睛:“好。” “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戚昔起身。 燕戡紧跟着他,手依旧抓着戚昔没放,半点不避讳。 胡今芹只看不言,目送他们远去。 谢谢。 看见丈夫呼吸渐渐恢复的那一刻,她在心里早已经说了万遍谢谢。 她知道,光说无用。 葫芦工坊,她会好好做的。
第100章 冬日, 屋外都覆盖着厚厚的雪。 风又大,像刀子似的刮脸。 所以斜沙城的百姓多数时候都待在屋子里过冬。能吸引他们出门的,无非就是城里那点好吃东西。 昨晚又下了一夜的雪。 为了方便行人走路, 街边商铺的活计, 闲着无事的爷们儿都抄了自家扫帚铲子, 出来扫雪。 叮铃哐啷一早上, 路面清扫出来,路两边起来了大包小包的混着泥的灰黑色雪包。 马车好过, 人也好走。 才一会儿, 临街的商铺里,窦家成衣铺子的伙计就看见一辆一辆府城那边过来的大马车进城。 他拢着袖子, 缩着脖子:“掌柜的, 你说府城的人是不是闲着没事儿干, 见天儿地往咱们斜沙城跑。” 窦月娘穿着今年新做的棉花袄,手上抱着汤婆子,脖子上还围了一条兔毛毛领。她一边算账一边道:“咱还巴不得他们多来点人呢。” “为何?” “你傻呀。人家来了, 咱们斜沙城的生意就起来了。东西卖得出去才能有银子到手, 有了银子才能再进货继续卖下去。” “可咱们自己去戚老板的铺子里吃羊肉锅子的时候都没有位置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窦月娘恨铁不成钢。 伙计是去年棉花多了,铺子里新招的。 人小,不过十五六岁。但胜在做事麻利, 不偷奸耍滑。 就是一根死脑筋,发了月钱交给老娘一份, 剩下的全进了自己肚子。 不过这也不是没用。短短一年,他就从窦月娘肩膀那么高长得比她还高了半个头。 她看着跟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小伙儿, 摇摇头道:“月钱都没了, 你也别惦记着戚老板那边了。” 伙计咽下口涎,他杵在门口支棱着脖子还想看清楚:“咱这儿这么远, 我好像都能闻到那羊肉的香味儿哩!” “你哪里是闻到,是心里想得馋。” “快干活儿!” “嗷。” 寒风烈烈,吹不动那马儿拉着的豪华大马车。 入了冬,府城的人好像更闲了。 也不怕路难走,一批又一批的人过来。连带着关掌柜的客栈满了人不说,好些卖不出去的大小宅子也有人接手。 戚昔以一己之力带动斜沙城的生意,现在斜沙城是无人不晓戚老板的名头。 而今隆冬,柒年酒楼那对门开的两间铺子里又满了人,再有柒年酒坊的酒也一连预定到了明年。 酒肆的生意也极好,天天有客人往里面小坐。 卖锅子那边忙,但大胡子的商队回来了,闲下来的人也多。还没等戚昔去请,人家已经自发地帮忙。 如此一来,那边后厨戚昔也落不下脚,干脆去了酒肆。 酒肆里的客人也坐满了。 除了斜沙城的人,还多了不少穿着长衫的书生。 他们身着锦衣,腰间挂着香囊玉佩。边上小厮站立,还抱着质量上乘的狐裘。 戚昔从巷子经过,宋四娘家的宋俭正在外面。他笼着袖子,一边往自家铺子里看,一边吆喝着卖包子。 戚昔打了个招呼。 宋俭眼睛一亮:“戚老板!” 戚昔点点头:“好久不见,要不要上酒肆里坐坐?” 宋俭快步走到戚昔身边:“你家铺子里来了好些府城的书生。” “想结识?” 宋俭摇头:“他们看我刚刚帮我娘吆喝着卖包子,那鼻孔朝天的样子,我看着不舒服。” 他眉梢扬起:“孙文卿最近可来酒肆了?” “不知,不过你可以问问常河,他成日里在铺子。” 宋俭跟他一同进了铺子。 “常掌柜。”宋俭走到柜台前,招呼了一声。 常河笑道:“没位置了,要不宋书生等会儿?” 宋俭:“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想问问孙文卿这几天来过酒肆没有?” 孙文卿? 一旁桌上笑着喝酒的人噤声。 “谭少爷可听见了?” 谭世云一身深色紫袍,头大脖子短,中间腰带将那圆滚滚的腰身衬得尤为粗。像一根两边细,中间胖的紫薯。 他家是商户,这次这群有功名的府城少爷说要出来游玩,家里人为了让他攀上这几家人好办事儿,也让自己跟来。 一路上他出钱出力,现在这些个纨绔子弟还想自己给他们弄个笑话出来下酒。 真当他不知道孙文卿现在是燕大将军罩着的人,他是傻子才当这个出头鸟。 换做他爹娘在,也情愿让他得罪这几人少些生意,也不要得罪燕戡。 谭世云只当顾着品酒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着几个兴致冲冲的人。 “宁兄说的是什么?” 宁惊涛心底暗骂。 死胖子,精着呢。 既然想背靠着他们的身份做事儿,总要拿点诚意出来。 他仰起下巴:“孙文卿,之前在东山书院败了前知府家那面子的穷书生。” “哦!是那位不愿意帮人考试作弊而……” “谭世云!行了,不会说话你就别说。” 他们这一来一往根本不遮掩,戚昔目光滑过那明显在一群人中地位最低的紫衣胖子。也没多问。 宋俭没得到孙文卿的消息,无聊地往门口走。 “那小兄弟!” 宋俭顿步,又继续走。 “就你呢,门口那个!” 宋俭转头,还颇为守礼地拱了拱手:“诸位不知有何事?” “来来来,大伙儿跟你打听个事儿。” 宁惊涛笑嘻嘻的等着,忽然侧身瞥见后头戚昔那惊人的侧脸,心神一跳:“那位美人!” 常河脸色骤冷。 戚昔察觉到身后极其放肆的视线,步子一停。眸色凉薄:“有事?” “看你眼熟,交个朋友如何?” 说着那一桌子的人起哄,宁惊涛自以为风度翩翩地理了理衣服站起来,冲着戚昔行了个做作的礼。 戚昔眼皮一撩,学着他一样,目光从他那白得没有血气的脸上移开。又寸寸打量他白斩鸡一般的胳膊,瘦得跟蚂蚁一样的腰…… 跟个白斩鸡似的,半点不如燕戡。 宁惊涛见戚昔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来越久,脸上更是得意。 常河藏在柜台后的拳头咔咔握紧。 竟然敢挖他们将军的墙角! 他要告诉将军! 常河快速跑到后头,叫方俏儿出去守着戚昔,然后直接一个翻墙快速往府上跑去。 而戚昔,打量完了,脸上温度骤降。 其余的老熟客纷纷闭嘴,缩着脖子看好戏。 不愧是府城来的,这人好生大胆,也定是不怕死! “我看你也眼熟。” 宁惊涛一笑。 同桌的人轻蔑又心痒痒。他们私底下玩儿的花,男女通吃。这般极品的美人,在府城都没有,却…… “看你跟那跟后厨里刚杀了的猪……一模、一样。” 众人一惊。 回过神来,眼中趣味更甚。脾气不小,但愿宁惊涛争气点儿,尽然就将人抓到手。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紫衣小胖墩默默在心里道:不就是前知府家远了不知道几房,甚至连抄家都算不到里面的亲戚吗? 说起来,当初要是孙文卿真被送去作弊,定有他一份儿汤喝。 戚昔:“不知道。” 他冷声:“再扰了铺子里的生意,这酒你们也别喝了。” 戚昔撩开帘子,宁惊涛喝了几杯马尿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自觉戚昔下了他的面子。抬步就冲着人追过来。 方俏儿抬脚重重一踹—— 咚的一声,宁惊涛直接飞出三米远,捂着胸口喘不上气。 方俏儿冲着下巴都合不拢的客人们腼腆一笑。 “哎呀!力气大了点儿。” 她快步上前,做搀扶状:“客官你没事儿吧?” 只听“嗷”的一声痛呼,宁惊涛气顺了。 紫薯……啊不是,谭世云亲眼看到宁惊涛的手被那姑娘踩住。还狠狠被碾动几下,疼得宁惊涛额头上都疼出细汗。 愣是哭出来。 那一桌的人都是一起来的,宁家是府城首富,要让宁家知道宁惊涛跟着他们一起受伤了,各自的利益也会有损。 且宁惊涛也代表的是他们的脸面。 一个个年轻人脸色不好看,但其他桌的熟客却看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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