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王兴义放下手里的木桶就往外走,边走边推辞道:“都是一家人这是做什么?快拿回去!” 猪肉贵价,就是瘦肉便宜些也卖二十文一斤,宋清提的那挂肉有十来斤重,虽是肥瘦相间,肥肉可占了一大半。刚刚三人剖猪的时候还说这可得更贵些。 再说了这可是野猪肉,明儿夫夫两个去城里卖也得三十几文一斤,这怎么好意思白得一挂? 宋清大步跟上,硬往人手里塞:“家里多着呢!这是我跟阿洲给二老尝鲜的,表哥可不敢不收啊。不然一会儿我俩还得黑灯瞎火地送过去!” 沈之洲能长这么大,全靠大舅一家帮衬,这得了一头野猪,送十来斤肉给二老尝个味儿是应该的。 两人好一番推搡,表哥见推辞不过才接了带回去。 忙活了一天,总算是得空做饭吃了。 “水是不是放少了?”沈之洲坐在灶边剥笋,见宋清往锅里掺的水只有往日的一半,不由出声提醒。 “馋了,闷一顿米饭。”宋清擦干手,给沈之洲一个脑崩儿,“你只管吃就是了,管家公!” 说罢拿了葱姜蒜放沈之洲面前,“笋放着我一会儿剥,别给你把手割破了。” “我这是手又不是豆腐!”沈之洲小声嘟囔着,转而剥起了葱姜蒜。 宋清正在割肉呢,倏地回头:“嘀嘀咕咕说我坏话?” “才没有!” 这十来天的相处,宋清已经看清沈之洲的本质。乖的时候乖得不像话,使坏的时候蔫坏蔫坏的,而且还是一只小馋猫。 笑骂一声,提着手中三分肥七分瘦的二刀肉蹲在灶前,烧去猪皮上的毛桩子。 烧好了放木盆里,叮嘱沈之洲注意看着火,便抬去井边用稻草洗刷了。如今的沈之洲烧火比宋清还要熟练,毕竟烧火洗碗都是他的事,宋清负责做饭。 等米饭焖好了,宋清把猪肉冷水下锅,生姜拍碎与葱段干花椒叶一道放入锅中,盖上盖子煮。 花椒叶是前几日在荒山上找到的。城里倒是有个别人家用花椒做调料,村里人做饭却没那么多讲究——花椒树上都是尖刺,又难摘又卖不上好价钱,自然没什么人采。 “诶那两只猪仔呢?”正剥着笋呢,宋清突然想起被他遗忘的猪仔。 “在这儿呢!”沈之洲把装猪仔的竹筐直接提溜到宋清脚边,献宝儿似的说道:“刚刚你和表哥收拾院子的时候我喂过了。” “真勤快。” 两只猪仔本来安安静静地睡觉,被沈之洲这神来之手给弄醒了,惊恐地尖叫起来,试图爬出竹筐,奈何还是太小了些,没爬几步又掉了下去。 “瞧着比中午更有劲儿了,快放回去吧,扰猪清梦。” “哼哼!”沈之洲得意地哼笑一声,仿佛他已经把两只小猪仔救活,立了大功似的。手下动作倒是比刚才轻,将竹筐放回墙角。 没一会儿,猪仔又恢复原样,悄然睡着了。 宋清剥笋很快,在锅里的二刀肉煮好之前把两筐都剥完了。笋子都洗干净,挑出几根切一盘备着一会儿炒着吃。 猪肉捞出来晾着,把锅涮干净,掺水烧开后把切好的笋片焯过水,捞出来放好备用。 煮过竹笋的开水倒入洗干净的罐子里。起锅烧油,把蒜片姜片与葱段一起爆香,倒入笋片爆炒。 随后把晾凉的二刀肉片成薄片,浇上调好的料汁,一道缺少辣椒油的蒜泥白肉就做好了。 “尝尝。”宋清用筷子夹了一片蘸满料汁的肉片,递到沈之洲嘴边。他片肉的功夫,小孩眼睛都看直了。 沈之洲举着刚洗好尚且湿漉漉的手,就着宋清的筷子一口捞进嘴里,大眼睛亮晶晶的,来不及咽下去就迫不及待地说:“好香~” “坐着,我给你盛饭。” 每日吃饭的时候总是沈之洲最乖的时候,让干嘛干嘛,像是眼巴巴等着投喂的幼鸟一样。 看得出来沈之洲很中意今晚的饭,平日喝粥只喝得下一碗的人,却吃了一碗半米饭——剩下半碗吃不了了也舍不得放下,最后还是宋清接过来吃了。 往灶里扔了几根柴禾烧洗澡水,沈之洲又坐回宋清对面,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捧着脸蛋,笑得傻兮兮地看着宋清吃饭。 “怎的了?”宋清摸不着头脑,怎的笑得这么傻又这么殷切? “嘿嘿,”看来是真的傻,“你对大舅和大舅娘真好!” “我对你不好啊?放下碗就翻脸不认人了啊?”宋清佯怒。 “好!”沈之洲扬起更灿烂的笑容,“但是你对大舅他们也好,我就觉得很开心。” “小傻子!” 吃完饭,宋清打发沈之洲去卧房里洗澡,他自己把碗筷洗了,再把洗好的笋子放进装着焯笋水的罐子里,滴上几滴醋,密封好过段日子就能吃上酸笋。 都洗完澡,两人便上床睡觉了。 半梦半醒间,宋清感受到怀里多了个人。 “你真好。”沈之洲往宋清怀里靠。 宋清将人往怀里搂了搂,沉声道:“睡觉。” 见人被弄醒了,沈之洲干脆往人怀里拱了拱,这还不算,他撑起上半身趴在宋清耳边,悄声说:“你怎么这么好呀!” 实在是困得慌,宋清大手把人的脑袋往怀里带,顺带揉了一把,威胁道:“明早起不来我就打你屁股了啊。” 这才得了个安生觉。
第10章 卖肉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宋清就起了。 打一盆井水草草洗漱,便去灶房起火熬粥。 发好面团擀成一张面皮,把拌好葱姜的肉馅抹上去;涂抹均匀后卷成长条,分成大小均匀的剂子,一个剂子擀做一个薄饼。 见粥一时半会儿熬不好,索性先将两只猪仔送去大舅家,托表嫂照看一天。 回来的时候粥也熬得差不多了。往日这个点他也才将将起床,沈之洲还有一会儿才能起,但做买卖可耽误不得。 沈之洲正蒙头大睡呢,宋清坐在床榻边,两指掐住他的鼻子,试图把人叫醒。 “嗯~”沈之洲可好,哼唧一声把人手扒开继续睡。 “别撒娇!”干脆掀了被子,两手往胳肢窝伸去,把人抱坐起来,“起床起床,带你去城里买糖吃。” 沈之洲揉揉闭着的眼睛,好不容易养出些肉的小脸上红扑扑的,害得身旁的人没忍住捏了一把。 见人坐稳了,将厚衣物放进他怀里,晨间露重,可得穿厚实些。转身去灶房烙饼。 烙两人早上吃的还不够,若是野猪肉卖得慢,饿了还能吃两个。 坐着清醒片刻,沈之洲才慢吞吞将衣物一一穿上。 衣裳是宋清去镇上扯了布匹,请郑大嫂给他做的。既有长袍又有短打,春衣夏衣都有,想穿什么全凭他喜好。一共四套,还有两套没做完。 洗漱好了往灶房去,只见已经出锅一盘煎饼。 “尝尝。”宋清打量一番,又说:“郑大嫂针线活儿不错,这衣服合身,针脚也细致。是个精神小伙儿了。” 他不懂这个,别的夸奖话也说不出来。但外行人也看得出郑大嫂是用了心的。 两人去请郑大嫂做衣裳的时候,一家六口人挤在一间房里,郑大哥半坐在床上,腿掩在薄被下,满脸死气;几个孩子面黄肌瘦,年纪小的两个只有三四岁,听不懂话饿得直哭。 说明来意后,二人将布匹和米面并二百文钱放在屋里唯一一张桌子上。 郑大嫂本想推辞——做几身衣裳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粮食银钱?这是小宋夫夫心善,找了由头接济他们一家子! 可想着丈夫的身子,半个月没喝一口米汤的几个孩子,只能接了二人的好意。 于是郑大嫂量了尺寸,做衣裳那是前所未有的用心。这救命的恩情,再用心也不为过。 往锅底刷一层油,宋清熟练地贴上四张饼,“阿洲来看会儿锅,饼子边缘泛黄了就给它翻个面。我先把猪肉装到车上。” “好。”沈之洲嘴里叼着饼,接过锅铲。 宋清把猪肉装好,装上一张干净麻布、几根长竹竿,又灌了两竹筒水带上;向张升借的刀具装在背篓里,里面还有砍肉用的树墩子。 匆匆吃了早饭,天边才泛起鱼肚白,两人推着板车往县城去。 镇上人少,也没有县里人富裕,而且往县里去可得少走两刻钟。 到县里的时候还早,街边已经有几个小摊贩。选了一个好地段,沈之洲去人家铺子里买一杆秤,宋清一个人支起摊子。 这一条街都是专门划给附近几个村镇的人卖东西的,没有固定摊位,来得早就能选个好位置。 临近中午的时候,会有衙役来巡街,一个摊子交两文钱就能摆上一整天。 做板车时宋清特意让老木匠在扶手下面加了两条腿,这会儿放平就是一个现成的摊子。 拿出麻布把四个角绑到竹竿上,再把竹竿分别固定在板车上,一个简易的棚子就搭好了。 一般摊子自然不用多此一举,可这肉要是晒得久了,招苍蝇得很。 两人来过几次,沈之洲也认识路,没一会儿就把秤买了回来。 “你去书肆看书吧,回来的时候多买些纸墨。”宋清背着街,借着高大身子的遮挡递给沈之洲一两银子,想了想再掏出十文钱,“饿了自己出来买吃的,午时之前回来,去吧。” 十文钱够他吃碗面再买两把零嘴了。 沈之洲高高兴兴地把钱塞进怀里,一溜儿小跑往隔壁街的书肆去了。 “小没良心的!”见沈之洲头也不回地跑了,背影都透着没心没肺,宋清笑骂一句。 时辰还早,小摊贩们也逐渐多了起来。宋清摊位一旁是一个老汉和四五岁的男孩,另一旁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哥儿。 “大爷,你这卖的是蒜苗啊?”宋清搭讪。 “是哩,都是赶早到地里拔的。喏,还有露水!”老汉面相和善,说话也笑眯眯的。 “怎么卖呀?” “十二文一斤!” “大爷给我称半斤,我家里今晚要请吃饭,正好买回去炒菜吃。”宋清凑过去看老汉称蒜苗。 “好嘞!”老汉高高兴兴给称了半斤蒜苗,还让宋清看称得对不对。 宋清前些日子买东西,摊主称好了也会给客人看看,不过他没细看。这下仔细瞧了才算是明白秤怎么用,当下信心大增。 过了半个钟头,赶早来买菜的妇人才多了起来。 有些汉子也会来这条街买菜,不过都是家里婆娘平时舍不得买,馋得慌了只好自己来,买回去了婆娘还能扔了不成? 见别的摊贩都叫卖起来,宋清也学着吆喝:“卖野猪肉咯!新鲜的野猪肉!” 还没叫几声呢,就有两个挽着手的妇人过来了。 “还真是野猪肉!”妇人仔细查看后感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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