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能够猜想,但宁柚还是板着脸,冲安格塞斯嚷嚷:“好丑,把这些通通扔掉!” “主楼也有很多。”安格塞斯道,“庭院的桌椅,秋千,还有喷泉雕塑……” “拆了。”宁柚恹恹地,“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搬出去。”他平静说,“我在A-98有一处居所。” “蛤?那你怎么不住。” “那是婚房。”他说,“公爵出面置办,在我成年的时候。” “……”单身多年你很骄傲?! 宁柚表情诡秘莫测:“你的婚房,为什么让我住。” “我……” “不用解释,我没兴趣。”他索性转头就走。 膝盖碰到石砌,宁柚仰头,竟才发觉花园中央的喷泉池里,立着一座高高的大理石雕塑。 雕塑是虫神的模样,如同其他所有的种族,虫族也有他们臆造的宇宙神,大多数虫终生信仰。 神的背后生着一双巨大翅膀,手持一柄纯白权杖。权杖顶端嵌着一枚猩红晶石,在水流冲刷下散射出奇异而神秘的光。 “那是赤瑙晶石。”安格塞斯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宁柚仰得后颈酸疼,不舒服地歪歪脑袋,安格塞斯见状,伸手去替他揉。宁柚懒得抗拒,默许他的手指在自己后颈靠近腺体的地方摩挲。 “是目前能够勘采到的最珍贵的晶石,有价无市。” “……哇。”宁柚被揉得舒服,眯起眼眸,“和这具身……和我的眼睛,是一样的红色。我们很相似。” 这具身体和他前世面貌无差,但那双红眸却锦上添花,对着镜子的时候,他咬着牙刷静止动作,然后盯着自己的眼睛看上许久,就像在观察他喜爱的闪闪发亮的饰物。 安格塞斯忍不住,收手之前在他头顶揉了揉。 “不像。”他说。 “啊?” 竟敢怼虫?宁柚迅速转身,银发凌乱,脸蛋红扑扑地看他,眼里轻易地燃起怒火。 安格塞斯定定注视着他的瞳孔,那眼神盯得宁柚有点发怵。 “……它比不上你。” 宁柚:“……” 他立即扔下军雌,气鼓鼓地走了。 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把对方拙劣的话语拿来反刍——说情话,有这么为难他吗?! 也许是呼吸了户外新鲜空气的缘故,宁柚今天精力不错,此时忍不住想拉系统来吐槽那个无厘头的虫。 然而,他敲开系统面板,表情凝滞。 他的任务进度…… 那一栏,居然变成空白了。 宁柚猛然发现,“闭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动解除。 可他自从醒来后,就再没听见过系统叽叽喳喳的声音。 “系统?”他试探问。 “睡着了?” “统?” “……” 他的脑内一片寂静,无论如何呼唤也无人回应。 系统和任务进度一起消失了。 从脚底钻上的凉意浸透宁柚的身体,他愣在原处,反复确认面板。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迷茫。 系统的存在反复向他强调一个事实,他是任务者,完成任务即可脱离这个世界,因此他从没把身边一虫一物当真。 什么都不比任务进度重要。但现在,系统没了,他却并没有被传送回原来的世界。 刹那间,宁柚不可置信地想。 他不是在做梦吧。 他……被丢下了? “阁下!”一个侍虫急匆匆从小径奔来,“宁柚阁下!” 宁柚被那声音打断思绪,惊得肩膀一抖。 看到宁柚身后的军雌,他连忙停下脚步,努力平复呼吸,低头行礼,“主虫。” 宁柚蹙眉,还未转头看那军雌是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就听见他不悦道:“手脚轻些,别让阁下受惊。” “是,是……”侍虫擦汗,“下次不会了。” “什么事?” “是……”他抬起头,眼里满是急迫。 “是卡泽!” “卡泽来访,说要带走宁柚阁下!” 听见这个名字,安格塞斯面色陡然沉下! 宁柚表情有点微妙。 他默默地向路旁挪一小步,和军雌移开距离,有些害怕的模样。 “回绝。”安格塞斯低声说,“让他滚出A-99。” “……哇哦。”宁柚小声道。 他看向安格塞斯,试探提议,“既然不请自来,不让虫坐坐再走吗?” “没有必要。” “……”宁柚翻了个白眼,离开庄园的计划又落空。 “可是,主虫。”那个侍虫为难道,“来的是……是卡泽议员啊。” * * * 庄园外。 “阁下!能见到你我太高兴了!” 赫尔纳多喜形于色,快步走向宁柚,张开双臂抱住他。 宁柚难得露出笑容。 他伸出手,拍了拍对方胳膊,“快放手,我要被你勒得喘不过气了。” “啊,对不起!”赫尔纳多慌张松开宁柚,“您没事吧?” 宁柚一边低头整理被他弄皱的衣摆,一边笑道:“没有哦。” “吓死虫了。”赫尔纳多松了口气。 “阁下,”他的眼神里怨念不少,“这几日联系不上您,我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托我朋友四处打听,才知道您还在A-99!阁下,曼戎上将带走您做什么?” 宁柚微笑:“不提他。对了,那晚,听说议员来宴会了?” “唉,不提他。”赫尔纳多学他。 他烦躁地抓抓头发,“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虫,向他告状,说我在晚宴约了未成年阁下!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阁下您分明成年了,数据库上……” “哦,那个。”宁柚想了想,“我的初次分化报告确实并非在官方机构检测,所以,手续上出现了一些纰漏吧。你放心,我不会伪造检验报告骗你的。” 赫尔纳多大惊:“我不会认为阁下您骗我!无论谁骗我,您都不会。” 宁柚扑哧笑起来,如若不是亚雌身量高他一大截,他一定拍拍他的肩膀。 “谢谢你的信任。”他眨眨眼睛,“但是,赫尔纳多,议员来找安格塞斯做什么?” “他?他能找曼戎上将做什么啊!”赫尔纳多压低声音,“我们是来带你走的。” 宁柚:“?” 他笑容多了几分勉强,“什,什么?” “阁下,您怎么那么单纯。”赫尔纳多眼泪汪汪,“您不知道,曼戎上将在晚宴打伤穆勒少爷,这事已经传开了!” “?”宁柚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关于这件事的说法有很多,”赫尔纳多努力回想,“有虫说,是上将大人与穆勒少爷积怨,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将您当成战利品顺走了!” 宁柚在心里:“呵呵。” “还有虫说,这两位打起来的原因就是阁下您啊!毕竟,曼戎上将他也不是第一次为您动手伤虫了……惯犯哪!!” 宁柚困惑道:“还有第一次?” “第一次是埃瑞森少将啊……唉,埃瑞森少将也是个传奇虫物。据说这两个虫打起来,半个训练场的围栏都塌了。” 宁柚扶额苦笑:“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传闻?没有那种事情,至少我没见到。” “或许是曼戎上将刻意将阁下您避开的缘故。”赫尔纳多认真道,“我要是军雌,打虫的时候也不会让阁下看见!正因如此,我们都怀疑曼戎上将有暴力倾向。” “如果和他结婚,阁下您一定会被欺负惨的!” 宁柚:“………………” 泻药,已经被欺负过了。 “赫尔纳多,谢谢你的关心,我是说真的。”宁柚看着雌虫,缓声说道,“也多谢你拜托议员帮忙。卡泽议员事务繁忙,特意抽出时间来A-99,我……” “瞎说,他不忙哈。”赫尔纳多忿忿道,“他退休后闲得要命,每天晚上都把我的雄父叫去书房……” 宁柚赶紧伸出手去捂他的嘴。他踮着脚,衣服下摆被风吹得飘起,纤白的腰暴露在冷空气下,冷得他打了个颤。 “嘘。”他睁大圆溜溜的双眼,“不要在外面说啊!” 赫尔纳多笑起来,举起两手作投降状,含含糊糊:“我不说了,放过我,阁下。” 放下手时,他不小心碰到宁柚的腰,视线偶然一瞥,顿时失神! “阁下!!您怎么受伤了?!” “……什么?” “那里。”亚雌小心地向下指指。 “……” 宁柚耳根红了。 他眉心皱起,不太自然拽下衣摆,移开目光:“不要乱看。” 赫尔纳多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他神色又变得担忧,“果然,世界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传言。” 宁柚:“…………”真服了。 不知安格塞斯和卡泽议员谈了什么,最终居然同意卡泽一家带走宁柚。 宁柚的情热期刚好结束,卢克跟在他身后,默默帮他收拾行李。 “阁下……这些都不带走吗?”他试探道。 宁柚漫不经心:“嗯。” 他从0019到弗里兰斯的时候,便两手空空没拿什么。现在离开曼戎家的庄园,他有那么多安格塞斯送他的东西,吃的玩的穿的,但他什么也不要。 卢克便以为,他只是短暂地离开,总还会回来的。 宁柚坐在床边,十分耐心地把靴子上的系带系成蝴蝶结的样子。他刚刚出去过,头发上沾了草梗,和耳边的碎发一起软软垂落。 卢克在一旁悄悄打量,只觉阁下比起刚刚来到庄园的时候,面色实在是健康了许多,已然是在悉心宠爱下被养好的模样。 他开始忧心忡忡,小阁下离开了庄园,在外面会不会受苦? ……明明宁柚在的时候,整个庄园的所有侍虫当中,他是最“深受其害”那个。可宁柚真的要走,他心中莫名其妙生出担忧。 “阁下,”他怯声道,“您什么时候才回家呢?” 宁柚系好鞋带。 他看向亚雌,平静道:“不回来了。” “什么?” “这里不是我家。”他站起身,顺带把自己坐过的那一抹微皱的床单抚平,“我不会再回来了。” “阁下,可是……” 话音还未落下,卢克忽然缄口。 宁柚转过头,果然,安格塞斯站在他房间门口。他脸上毫无波澜,徐步走到军雌面前,在他开口之前,向他摊开手心:“还给我。” 安格塞斯低头直视他的双眼,轻声:“还给你什么。” “项链,”宁柚固执道,“别虫送我的礼物,你没有资格没收。” “丢掉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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