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被丢掉了。”安格塞斯淡淡地说。 宁柚倏时瞪大双眸,哭叫起来:“安格塞斯!你太过分了!” 他抓住军雌的衣服,使出全身力气在他身上又打又踢,乒乒乓乓弄出一阵响动,卢克在后面闭上眼睛缩着肩膀装作自己是透明虫。 安格塞斯沉默着任他打骂,承受着对他来说并不算重的攻击。 这太微不足道了,指甲圆钝的猫儿不可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曾在战场上被异兽咬下过半边翅膀,被星盗的骨刃穿透肩膀,但争夺胜利,他从来没有输过。 高等种天生具备迟钝的痛觉神经,这使他们在濒死的时候也能保持绝对清醒。 但他低头,看着宁柚,心脏仿佛被子弹穿透。剧痛之中,枪声在他耳畔沉重爆破,记忆随着血液开始倒转逆流。 他不住回想。 他……好像真的从未对宁柚承诺什么。 安格塞斯攥住宁柚小小的拳头,像是耗尽一切希望,闭上双眼,如同等待宣判。 “柚柚,如果我说爱你……可以不走吗?”
第26章 情书 “如果我说爱你……可以不走吗?” “……” 宁柚渐渐地,放下手腕。 他没有抬头,就这样默不作声站在门旁。 风从身后的窗户灌入,他晃了一下,单薄得像要碎在风中。 “爱?” 他不解地重复。 “你凭什么觉得,你的爱能够作为筹码,向我提出要求?” 他抬头望着军雌,眼尾泛红,眸中泪光尚未散去,可满是薄情。 “我可以接受无数个雌虫的爱,并不缺少你这一份。” “你没资格没收别虫送我的礼物,也没有资格制止我和任意一个雌虫交往,更没资格——跟踪我,和限制我的自由。请你清楚。” 他伸出手指,勾在军雌的衣领,强迫他低头,冷冷说,“不要妄想用你毫无价值的爱来困住我,安格塞斯。” “如果你不能明白我的意思,那么。”他的呼吸零星洒落,温热又似刀割,一字一顿,“我永远都不会考虑你。” “……再见。” 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刻,安格塞斯瞳孔震颤,脑海犹如钟声鸣响。 “宁柚……”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宁柚和卢克带着行李下楼,他却仍然怔在原处。 他的耳边回荡雄虫最后的判词,无数飞舰从他头顶轰鸣而过,蓦地抛下一枚惊雷,爆破的乌云开始弥散,弹片刺入他的心脏。 他把神智零零散散捡回。 “如、果。” “考、虑。” “……你。” 宁柚,还愿意,考虑他? 宁柚,愿意给他机会……? 宁柚、宁柚。 但是。 他怔怔目视房间内的一片空荡,高等种与生具有的清醒敏锐理智在宁柚一席话下崩溃坍塌。 宁柚,刚刚说了什么? *** 宁柚尝试唤醒系统,把面板内各个灰色图标都不甘心地戳了一通。 奇迹并没有发生,他的系统不翼而飞,任务栏也一片空白。如果不是穿书系统的悬浮面板仍然存在,宁柚几乎想要找到琴,为他查询一下精神状态,确认之前的一切是否大梦一场。 很怪。 他其实有所察觉,他与这具身体的意识重合度的确越来越高,如果不是睡着的时候,那条调皮捣蛋的尾钩把他挠醒,他甚至以为自己原本就是这具身体的主虫。 ……也太毛骨悚然了叭! 他是人类,无论如何也应回到自己的世界,哪怕他原来的身体已经死了。 一直待在这里,他会变得和这群虫族一样奇怪的! “唔……别动了。”他迷迷糊糊抱住尾勾,想要翻身再睡一会儿。 然而,他突然发觉身下触感不对劲,猛地坐起,才发现自己滚到了赫尔纳多身上! *! 宁柚心中破口大骂,这具身体是有什么毛病?这么喜欢睡在雌虫腿上么? 他伸手,胡乱把搭在额前的头发捋开,困倦道:“对不起,赫尔纳多。” “别道歉呀,阁下。” 陌生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宁柚闻声望去,刚好与转头看他的雄虫对上视线。 那虫看着宁柚,笑得阳光开朗:“他若是敢责怪你,你告诉我,我先怪他。” 是赫尔纳多·卡泽的雄父。 他的伴侣在一旁专心驾车,而他面前的中控台被他的终端光屏挡住,光屏正播放赫尔纳多最新一部电影。 那是个长相甜美的虫,宁柚下意识觉得他必定比安格塞斯的雄父好相与得多。他乖乖道:“先生,的确是我冒昧了,所以……” “阁下的事情,怎么能说冒昧呢!”那虫打断他,“不需要感到负担,阁下。你看,赫尔纳多可开心了。” 赫尔纳多:“……”还是您比较开心。 “别说了,看您的片去吧,乖。”他把雄父推回去,又转过来对宁柚说,“阁下不要在意,这些都是小事。” “嗯嗯。”宁柚点头。 和赫尔纳多在一起的时候,他感到心情前所未有地的放松,系统消失的阴霾从心里抹去大半。 伊恩同意了他索要房子和居住名额的请求,只要等到他返回弗里兰斯,宁柚就可以搬去独居。 在这之前,赫尔纳多邀请他暂住在卡泽家中。 不知什么原因,卡泽一家待他异常温柔,那架势不像是宁柚寄虫篱下,反倒像是从别虫窝里抱出来个小美虫,八抬大轿拐回家中。 宁柚开始疑惑,赫尔纳多究竟是怎么和他的父亲们介绍自己同他的关系。 但,他转念想,以这家伙的双商,说出什么怪话令虫误会,他也并不意外,改日找机会同他们解释清楚就好。 毕竟,赫尔纳多对他好,心思简单得近乎透明。 两虫坐在露天阳台喝下午茶,宁柚整个虫软塌塌地趴在懒虫沙发上玩拼图,赫尔纳多在一旁给他削水果。 赫尔纳多坚定地认为,尊贵的宁柚阁下决然不可以吃普通侍虫削的水果,那是大不敬。 宁柚是个讲究虫,他作为邀请宁柚暂住的主虫,当然应该亲自动手伺候阁下! 他把苹果削得坑坑洼洼,期间还割伤了手。 宁柚瞥他一眼,内心大骂笨虫!但对方实在像是一只委委屈屈的乖狗,宁柚只好说:“我不想吃,你不要削了。” “是,阁下。”赫尔纳多赶紧丢下刀子,发誓再也不碰。 宁柚手里的拼图,是整整两千块碎片的超高难度益智拼图,每一块碎片只有拇指大小,参考图片也被赫尔纳多弄丢了。 这样的拼图永远不可能完成。 宁柚果断放弃,丢下盒子,盘腿坐在懒虫沙发上,问赫尔纳多:“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阁下。” “关于你。” 赫尔纳多睁大眼:“我……我?”他喜出望外,从阁下口中听见提及自己的话语,是多么令虫振奋的事! “您尽管问。”他按捺兴奋,却扔不小心碰翻手边的茶杯。 侍虫被唤来打扫茶水,听见做客卡泽家的雄虫阁下,开门见山问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你干嘛隐瞒性别,去做雄虫演员?” 侍虫:“……”天哪。 在卡泽家,少爷在外面做伪雄艺虫,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因为实在太过难以启齿,从没有谁在少爷面前这样直白地提起。 某种程度上,贵族家的小少爷从事演艺已经足够令虫耻辱,赫尔纳多他甚至理直气壮地去伪雄,取悦那群与他同为雌性的追星族! 现在,宁柚却大大方方向他问出这件事情,丝毫不觉得有多冒犯。 好尴尬,少爷现在一定已经抠出一座城堡。他脾气好,大概率不会责怪这位口无遮拦的雄虫阁下,但是…… 赫尔纳多激动地站起来,把侍虫刚刚重新放好的茶具再度碰倒! 侍虫:“???” “阁下,您居然对这件事情好奇!哦,抱歉,我太开心了。”他惋惜道,“这茶是我雌父在外星球出差带回来的,唯一一壶。”微信:bairm369 “没关系,另外煮些咖啡也好。”宁柚笑得很完美,和他面前一片狼藉的圆桌形成超强反差,“希望议员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他会的!他会理解我的!” 赫尔纳多喜悦道,“阁下,我们去楼下散步吧,我同您慢慢说。” 宁柚:“好啊。” *** A-99,曼戎世家庄园。 看着坐在面前浑身低气压的军雌,琴不禁笑了,缓缓开口:“怎么,后悔了?” 安格塞斯摇头,说:“不。” “真的吗。”琴笑意更甚,“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正在深度反省你的罪恶,它像一枚下坠的陨石,快要压垮你的肩膀。” “琴博士。”安格塞斯道,“您还是那么热衷于解读军虫的微表情。” “当然,我的第一学位可是两性心理健康。”琴说,“有时候真希望你们这些……不会好好说爱的小虫,都去研读一下我教授的学术著作。他老虫家逝世已经三十一个年头,如果他知道这些研究令后代受益匪浅,一定倍感欣慰。” 安格塞斯没说话,沉思半晌。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博士。这些难题,全部可以通过攻读著作解决吗。” “想什么呢,安格塞斯。”琴笑眯眯地,“我是逗你的。我记得你少时不是这样的。你现在,怎么和你的小阁下一样天真?” “……”安格塞斯耐着性子,“您和从前一样,总是拐弯抹角。” “你想得到通俗易懂的答案,是吗?” “我想要正确的。” “没有一条道路绝对正确。”琴注视着他,“太想求得结果,那么你从一开始就走错了,孩子。” “我应该……怎么做?” 他顿了一下,“请告诉我。” “我该,我该怎么对他好?” 眼前高大的军雌,从未像这一刻那样深深地垂首,像是在忏悔中自我凌迟,剖开心脏。 注视着他,琴叹了一声气。 “重新开始。” “安格塞斯。” 长者的声音低回轻柔。 “他太脆弱了,不要用力地抱他,他会痛的。” “不求回报地去爱吧。对他来说这是温柔。对你自己,也是一样的。” …… 晚风吹动纱帘,在宁柚曾经短暂住过的阁楼,安格塞斯从床底找到一本落灰的书。 房间里的任何事物,宁柚一件也没带走。 应主虫的要求,这里维持着宁柚走之前的模样,就连他在床上打滚时弄皱的床单,也未被抚平。 一切琐碎的细节都在还原最初。 在那半开的窗透来一袭花香时,安格塞斯俯身拾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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