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圈泛红,唇瓣翕动又生生忍住,转而快速交代道:“我去牵制天魔,还请诸位师弟尽快完成仪式,将灾介带走!” 孟凡尘几人也知事非儿戏,当即点头:“是!” 萧泽玉再无顾忌,沉眸低唤一声:“晗光!” 清幽剑吟再现,泠泠光华伴着青年倏然消失的身影飞入天际,直迎天魔。 翡寒衣抱臂踏云,神识远远跟随战局移动。 那天魔确如系统所言十年连晋七品,而萧泽玉的修炼速度受体质所限委实算不得天才,以其如今修为,倒还真逊了那么几筹。 更何况,这小子剑诀频出,拼命攻的却非天魔要害,而是意在取下它胸口处几乎只露一截玉柄在外的残剑。 那剑翡寒衣认得——灵剑“听春”,他还是翡照月时亲手锻造的本命剑。当年断折后被他当做阵心,同魔物一起封入了地底。 他稍稍有些意外,尤其是在刚“复习”了一遍萧泽玉当年如何将自己心脉震碎的情况下——彼时深恶痛绝、此刻舍身救剑,情绪竟都不似虚假,着实有趣。 那天魔灵智不低,自然也瞧出了对手目的,当即换了打法,甚至故意空门大开引诱对方攻击;后者果真中计,刚欺身上前试图拔剑,便被一爪子拍飞,跌落云端。 翡寒衣袖手在侧,没有半点拉他一把的打算。 所幸萧泽玉反应不慢,当即掐了御剑诀,这才借助契剑险险稳住身形。 他压下口中腥甜正欲再试,却闻一声低哼被天风送入耳畔:“恒界第一仙府,就教出你这么个货色?” 萧泽玉一怔,下意识循声望去—— 纷茫云海中,无数冰花幽幽盛放。 剔透花瓣舒展,发出晶玉擦碰的泠泠脆响,一袭雪影身披云气,踏花而来。 天风忽盛,近乎顽皮地将遮住他面容的宽大兜帽扬起一角,却只堪堪露出一隙冷白颌线,与颈侧点点光华绚烂的翡芒。 萧泽玉垂首行礼,视线却不由自主跟随那翡芒摇曳:“拜见圣君。” 翡寒衣随手拢好帽檐:“剑九思闭关了?” 萧泽玉:“是。” 翡寒衣冷笑:“所幸,否则见了你怕要被气死。” 萧泽玉头埋得更低:“能得圣君赐教,泽玉三生有幸。” “赐教?” 翡寒衣忽然笑了一声,轻描淡写抬起右手:“你还不够格。” 在体型堪比山岳的魔族面前,他更像一只渺小蝴蝶,轻易便可撕碎。 天魔根本没将来人当回事,一抬爪子,却听得一道似曾相识的嗓音:“十载光阴,你就这点长进?” 字里行间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简直要把“废物”二字扔到天魔脸上。后者当即大怒:“蝼蚁,找死!!!” 滔天魔息狂暴肆虐,眼看要化作滔天巨浪兜头罩下,那白衣人却只是曲指一弹—— 一道流光飞落,仿佛夤夜萤火,没有半点威慑力。 可天魔巨大的身躯却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砸入山间,魔浪顷刻分崩离析,溃败消散。 萧泽玉:“?!” 天魔:“……?” 它躺在废墟堆中缓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般望向掐着洁尘诀的翡寒衣,大嘴开合半晌,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还是翡寒衣拢着袖子,踏花悠悠飘来,摇头惋惜:“不行啊,修炼太懈怠了。” 天魔:“……???” 它有些恍惚地往肋下被击中处一摸,竟捏出枚白玉棋子;又狐疑地盯了那人纤细精巧的下巴尖半晌,终于恍然大悟:“是、是你——” 十年前它首次降世便被一名可恶的人类修士封印,除他之外,绝不会有旁人晓得天魔命门就在右肋下三分! ……这人蹲点守它的吗??? 险些被同归于尽的恐怖回忆开始重播,天魔战意尽消:“……你有完没完??!!!” 翡寒衣满意点头:“态度不错,看来需再闭关勤修几载。” 天魔:“……” 它斟酌片刻,压低声音:“那、那个,要不俺们还是先商量商量——” 翡寒衣点头:“好,就五百年吧。” 萧泽玉:“……” 天魔:“?!” 小山似的身躯试图挣扎,却被冷冽灵威死死压制,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翡寒衣闲闲伸手,剑指凌空一划,破碎散落的封印竟自发重组,再度结为一道光华凌厉的遮天剑阵! 阵纹中轴,残剑听春隐约显现一点翡芒,锋利无匹,却又生机盎然、春意绵绵。 萧泽玉捂着左胸,死死盯着那处的眼眸一亮,终于忍不住喃喃开口:“师尊……” 而天魔挣扎未果,不甘怒吼:“可恶!老子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封印完成的刹那,一枚玄黑魔种于众目睽睽下射入灾气漩涡,顷刻顺流而下,融入少年体内! 濒临崩溃的混乱气息顷刻攀至顶点,连着缚妖环的一根铁链终于不堪重负,砰然断裂。 在众人惊恐目光中,碎裂脆响接二连三响起,那少年也渐得自由,踉跄着站直了身体。 红黑交驳的烈焰几乎将他身形吞没,唯有那双猩红兽瞳依旧鲜明。伴着粗重凶戾的呼吸声,是残暴无情的妖魔正在苏醒。 萧泽玉一惊:“不好,灾介失控了!” 他催动灵力试图出手,翡寒衣却比他更快。云气散聚,曳地白衣已然背对众人,浮现于“灾介”面前。 仿佛雪神临世,周身尽是皎皎无瑕、溶溶似月的白,即便身处阴沉昏暗的浓夜,也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胸口炽热无比,翡寒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失控少年;而对方则因气势受到压迫本能反抗,低吼一声,曲指成爪,猛然发难! 翡寒衣扬眉偏头,却好巧不巧被勾住帽缘珠链—— “嘶啦——” 裂帛声响,万籁俱寂。 颊边传来久违的痛感,他随手一抹,丝绸包裹的指尖当即染上刺目血红。 兜帽滑落,三千银丝失去束缚,如月华流泻,淌入白裳雪浪深处,当真冰神玉魄、风华绝代。 在场诸人惊艳至极,几乎忘记呼吸;可翡寒衣却肩膀微颤,仰头大笑出声! 群山寒风止息,终于云开雾散、雪霁天晴。 萧泽玉御剑落回人群中央,正见殊华圣君拉好缺了一角的兜帽,回首笑道—— “这个人,我要了。” 作者有话说: #一键查询翡寒衣精神状态 #已为您返回(1/10)条结果: #选择性健忘症,具体指只记得住重要的事情,比如玩死自己的一百种尝试,比如与老姘头的咳咳咳咳往事……
第4章 风雪初逢·四 脏了,便丢了。 林间相遇至今,这还是萧泽玉首次见到这位神秘圣君显露出如此鲜明的个人情绪。 分明是受到冒犯,对方却似乎心情极佳。 浓云散尽,绯红月华并着天际神木的金辉洒落,为万物镀上一层浅淡轮廓。 而那满身魔气灾秽的怪物被若隐若现的冷雾全面压制,竟是半点动弹不得。 即便萧泽玉早就知会殊华圣君莅临,可此刻真见了,叶氏父子却根本无法在那澎湃如冰海的威慑下抬头。 翡寒衣知道萧泽玉才是场上唯一有资格拍板的,难得耐心地扬了扬下巴尖,边摘手套边道:“小仙君,看得出来吧?” 他未直接点明,萧泽玉却懂那是什么意思。 从古至今,修者走火入魔仅有两个下场:一是堕落成残忍嗜杀毫无人性的怪物,二是经脉逆行爆体而亡。 无论哪种,皆无人为逆转的可能。 “灾介”体质特殊,既然能承载方圆千里范围的灾厄秽气,也就意味着他失控的后果将会更加恐怖,难以估量。 所以在场众人都清楚,放眼整个恒界,大抵只有这位殊华圣君有能力强行中断失控,甚至阻止失控。 对方的意味也足够清晰—— 不同意?那就放任灾介发疯,届时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如此赤裸裸的威胁,孟凡尘几人即便畏惧圣君威名,却也有些面色发青,显然气得不行。 可萧泽玉却抿了抿唇,眸光泛起几分挣扎。 因那梦魇之故,翡寒衣适才刚好想起了更多关于萧泽玉的信息。 作为一本修罗场狗血文的主角,他的性格说好听了是善良温吞,说难听点就是逆来顺受、优柔寡断。 即便翡寒衣除了必须完成的任务外一直竭尽全力地教导他成为一个明辨是非善恶、行事独立果决的好孩子,可一个人骨子里的特质是很难彻底抹除的。 果然,萧泽玉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在身后几人的不忿情绪中点了头。 翡寒衣毫不意外,换完一副全新手套,又随手隔空一按,飘渺霜雾登时涌入灾介少年体内,将所有邪异气息强行压下。 兽类喘-息消弭于无声。 后者竖瞳逐渐恢复清明,倒映出那仿佛高崖冰雪的无瑕白衣,看着对方隔空一点,自己颈间不知压了多少年的沉重枷锁即刻崩解散落,叮当坠地。 清幽香气拂过鼻尖,让他死死盯着那清绝孤高的背影。喉结轻动,说不好是想将之撕碎,抑或是让那干净无瑕的白衣染上些旁的颜色。 翡寒衣并未注意,只是皱眉掸平袖角,掐着洁尘诀就要踏云离开,去路又被一柄乍然现身的灵剑所阻。 淡金剑锋光华煜煜,绵密而不失锋利,翡寒衣仅凭感应便知那是萧泽玉的契剑“晗光”。 “圣君留步!” 那人气息紧追而上,翡寒衣本不欲理,萧泽玉只好又急道:“不知殊华圣君带了灾介,欲往何处?” 翡寒衣毫不留情:“与汝何干?” 萧泽玉犹豫一瞬,又道:“祓灾一事虽未广为人知,在几大仙门上层却也并非秘密;圣君今日带走灾介,还要小心奉神司与其余各大宗门再次索取,尤其……尤其是司祭大人与几位掌教……” 他没点明,话里话外却都在暗示“灾介”是个多么大的麻烦。 翡寒衣听得一乐:“你既知灾介的分量,为何同意我将他带走?不怕回去受罚么?” 发现对方的语气有所缓和,萧泽玉松了口气,诚实道:“不怕。灾介失控必会影响整个云棠洲,泽玉是为此地万千生灵考虑。” ……你当然这么想,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翡寒衣如此腹诽,忽觉一阵疲乏厌倦。 “若有人追责于你,只说是我强行将人带走即可,”翡寒衣嗓音转冷,恹恹甩手,“他们想要,来抢便是。” “还有一事!”见他要走,萧泽玉忙伸出一直紧握的右手,“泽玉特来归还圣君之物!” 细腻白皙的掌心,正静静躺着枚寒气四溢的白玉棋子。 翡寒衣丝毫不掩嫌弃:“……既脏了,便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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