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川有时还是会蹲在店旁边的墙下,不过餐馆和别的店铺不太一样,一个小孩蹲在门口,影响客流,老板会赶他。 自那之后,夏瑾川就会跑到对面花坛坐着。 直到某天,熟悉的话调被不同的人喊了出来—— “收废报纸旧书旧家电......” 闻声看去,夏瑾川才发现这条街挑扁担的人不再是那个老人家,现在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婆婆,婆婆不会给他留新玩偶,他似乎也过了对玩偶感兴趣的年龄。 夏瑾川迟钝地想,他没有避风港了。 作者有话说: 回忆下章结束!orz
第38章 都是宽敞明亮的。 隔壁两个姐姐连带着美甲店搬走那年,张凤也跑了。 就在美甲店搬走的后两个月,她甚至没有去和夏国强扯张离婚证,只是某个寻常的晚上她没回家,自那之后,她就再没回来过。 也是那两天,夏国强才突然意识到,夏瑾川真没偷过他钱。 因为他衣柜底藏的那备用的五千块钱,不见了,那钱除了他,只有张凤知道在哪儿。 夏国强这才有心思从蛛丝马迹中研究张凤这些年究竟在干什么。 他发现,张凤大概率在早几年就背着他找了个相好的,现下有了新去处和新工作,偷了他五千块钱当成本,跑了。 意料之内的,夏国强非常恼怒。 虽然他和张凤当年年纪轻轻奉子成婚,本来也没什么感情,他纯粹是看上了张凤那张走哪儿都有人想搭话的脸,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把张凤拿下了,也想让那些张凤的追求者知道,张凤是他睡过的人,肚子里是他的种。 但张凤这一跑,夏国强必然是落得个街坊邻里道他没了老婆的口舌,他不恼怒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夏国强看了眼旁边认真吃饭的夏瑾川—— 他一脚踢翻了夏瑾川坐着吃饭的板凳,然后拎起掉落的筷子又开始往夏瑾川身上抽,抽了几下,大概是心里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但看夏瑾川不哭不闹的硬捱着,又补道,“你妈跑了,你是没妈的种,知道吗?” 夏瑾川六年级的时候,出租屋楼下来了一只很脏很瘦的流浪橘猫,那猫跟在放学回家的夏瑾川屁股后面,一直跟到家门口,趴在楼梯间盯着夏瑾川看,很轻地叫了一声。 从楼下的垃圾桶旁捡了个纸箱,夏瑾川给它临时扎了个窝。 流浪猫喜欢冲着他叫,夏瑾川喜欢和它说话。 家里的吃的不多,面条米饭吃得太快会变成夏国强打人的理由,于是夏瑾川每顿饭都是匀自己的半份给猫,饿着肚子养了半个月猫。 但小猫还是很瘦,夏瑾川想给它弄点有营养的吃。 恰巧夏国强给了他两把挂面钱,让他买来吃之后的几天,夏瑾川想着两顿并作一顿扛一扛,就只买了一把,给小猫省出了几根火腿肠的钱,他以前见美甲店的小姐姐也常喂流浪猫火腿肠,小心翼翼地偷跑去了旧街上的小超市买了几根。 白天夏国强从来不会回家。夏瑾川就把小猫带回了家喂,没曾想半根火腿肠都还没吃完,夏国强破天荒地开门进来了。 他钱输完了,想回来再找找有没有。 夏瑾川以为自己会被打。 但他没有,他眼睁睁看着夏国强把猫从自己怀里抢过去,拎着一只脚往墙上砸,猫的叫声撕心裂肺,夏瑾川怎么哭怎么抢都没用,他就这么看着夏国强把那只流浪猫砸死了,然后扔在他脚边,说他不厚道,让他自己去把猫扔了。 夏瑾川不敢碰那只猫,过了很久很久才从衣柜里翻了件穿不进的旧衣服,包着猫边哭边跑到旧街,最后找了个小山坡挖了个坑,把猫埋了进去。 他一直盯着那个被埋上的坑,盯了很久很久,“你不应该跟着我回家的,我没有家,现在害得你也没家了。” 大概就是从那年开始,夏瑾川变得不怎么爱和人说话了。 在学校里也总是闷闷的,上课不再举手回答问题,下课也不再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就算是体育课,他也只是坐在角落,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学习也提不起精神,成绩一落千丈。 初中的时候,夏瑾川学会了抽烟,他的沉默也开始变得惹眼。 也许是因为他太特立独行,也许是因为某个女生多看了他两眼,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他见着那几个所谓“一哥”的高年级没避着点,打架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就是同龄人都开始往上猛地窜个儿了,相比较,夏瑾川窜得太慢,看着就还是小小一只,但好在打架这事他有个挨打的天然优势,小巷子里一对多起来,竟也没落下风,十有八九能打个平手,偶尔还能打赢。 那几个高年级看他愈发不顺眼。 初中的同学大都是周围几条街长大的,那些家长里短人传人,很快,夏瑾川没妈和有个恶鬼爹从小被打到大这事就被几个“一哥”在全校传开,他们的矛盾自然越积越烈,打得也越来越狠,有时候夏瑾川甚至还会和校外的援兵打上两回。 直到夏瑾川初二,某次课间操,双方的矛盾彻底激化到明面上。 几个“一哥”瞧准了这个全校都在的时间,在夏瑾川走到主席台边上时,做了个极其恶劣的恶作剧,他们从后扯住夏瑾川的校裤,试图往下一拽,让夏瑾川在全校师生面前丢人,以满足他们在夏瑾川身上丢失掉的那些威信。 但夏瑾川反应速度很快。 校裤还没扯下来那手就被夏瑾川制住,夏瑾川捏着那手腕一折,把人手就这么给硬生生掰断了。 另几个看热闹的“一哥”见兄弟吃亏,立马冲上去,几人扭打成一团。 主席台下的学生目瞪口呆,一堆上了年纪的主任老师围在边上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几个体育老师过来把几人强行拉开,止住了这场闹剧。 结果自然是全部被领到教导处,记大过后班主任一个个叫家长。 夏瑾川确信夏国强不会来,夏国强对这些东西从来不上心,小学班主任看出夏瑾川状态不对之后尝试跟夏国强沟通,打了一个月电话夏国强都是直接挂掉,偶尔接起来也只是说他懒得管,让老师别再找他。 但这次,夏瑾川不知道夏国强是哪根筋抽了,他不仅接了电话,还来了。 夏国强其实已经快一年没跟他动过手了。 也许是青春期的男生骨架长开了,夏国强知道硬打起来夏瑾川多半会还手,于是换了个方法树立威严,竟是真出现在了教导处,无视掉教学楼内禁止吸烟的标识,叼着杆烟打开了办公室门。 夏国强:“赶快给老师同学,跪下,道个歉。” 听见那两个字,夏瑾川瞬间蹙上了眉。 办公室里的老师被夏国强这动静和说出来的话吓了一跳,立马上前劝阻没这个必要,而那几个“一哥”见着夏国强就知道这传闻多半为真,想着有夏国强撑腰,都开始朝夏瑾川吹口哨,戏虐道,“跪下磕一个,来。” 夏瑾川淡淡地瞥了眼夏国强,又看向那几个“一哥”—— 他两步上前又揍了几拳那几张鼻青眼肿的脸,然后转身离开了学校。 回家后他和夏国强打了一架,那也是夏瑾川第一次还手。 打完这架,夏瑾川推门而出,夏国强冲他喊走了就永远别回来,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 但夏瑾川原本也没再打算回去了。 夏瑾川有些闲钱,是初一寒暑假给人洗碗攒的。 他在黑网吧将就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就见夏国强徘徊在学校正门。 夏国强在抓他。 不用想夏瑾川都知道,他和夏国强要是在校门口撞上,免不了又要打一架。 夏瑾川转身就又回了网吧,待了一天。 但没想到的是,夏国强毅力格外强了点,他似乎铁了心要给夏瑾川一个教训,在校门口蹲了夏瑾川整整一个月,到后来不少同学在校门口看见夏国强都绕道走,生怕他发疯误伤。 那个月夏瑾川都没去上学。 月底刚好期末考试,那个学期结束,夏瑾川蹲在马路对面点了杆烟,心想夏国强说的其实也没错,他这种烂命贱命的,读不读书确实没什么区别,天天在学校里待着,也怪像那颗老鼠屎的。 自那之后夏瑾川就没再去过学校了。 那年他14岁,他不知道钱应该怎么赚,只能打零工,在城市的另一头租了一间房,那房子有厕所有窗户,其余两个房间一个被夏瑾川用来睡觉一个用来做饭,租金要比夏国强那地方贵上一百,但好在他的床上再没有那股难闻的霉味和油烟味。 但夏瑾川还是总失眠,睡不好。 他在三无宾馆做过前台值过36小时的班,在面馆后厨洗过几百个一斤多重的瓷碗,感受过腰酸得站不住,感受过汗水顺着鼻尖掉进洗碗池,一直浑浑噩噩过着,酒喝得倒是不算多,烟抽得是真停不下来。 他心里总是会莫名有些焦躁、烦闷,情绪不受控制。 很多时候,脑海里甚至会冒出死也没什么的念头,为数不多的缓解方法之一就是烟。 十七岁那年,夏瑾川晚上下班回家,叼着杆烟迎面和几个高中生撞上。 几个高中生手里攥着手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看,就这地方,我爸说了,这次期末我要是考进班级前十,就带我去这儿旅游。” “我是没时间旅游了,我妈说我再不趁着这个暑假补补课,就考不上大学了。” “我爸说他打算高三一年都接送我,让我安心学习。” “就最后一年,熬过这一年,咱就解放了!今天看他们高三高考完回来看老师的,一个个烫发染头的,哎哟喂,看得我羡慕嫉妒恨——” 靠电线杆上,夏瑾川目送了这几个高中生离开视线,然后把烟抵灭,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这几年在外面,他见过无数正常的家庭关系,见过无数父母子女间的相处方式,见过无数正常的人,唯独没怎么见过像他这样的。 畸形的家庭、扭曲的心理。 其实有时候他很想去质问夏国强。 到底为什么这么恨他,恨他又要生下他,生了又不管他死活,倒不如当初还在张凤肚子里时就把他流了,或者趁着小扔了,少让他受点罪,也让夏国强多点可以打牌的钱。 这世界还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去承担一些角色的—— 想着,夏瑾川蜷了蜷手指,点了杆烟,他心底那些不受控的焦躁,又来了。 周遭景色退散,回到黑暗。 骆裴迟把夏瑾川嘴里叼着的烟抽了出来,又把他手里的打火机和烟盒都抢过来,“都抽半包了,少抽点。” 烟头被骆裴迟抵灭扔进垃圾桶,烟盒打火机放进兜里,骆裴迟又拉上夏瑾川手腕。
94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