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看见“夏瑾川”被撕扯下耳垂那幕开始,骆裴迟就一直拉着他,夏瑾川总是能清楚地感受到骆裴迟的情绪变化,类似看见些不太好看的画面时,就会拽得他手腕生疼。 夏瑾川嗯了一声。 “烟哪儿来的?”骆裴迟又问。 夏瑾川:“窗台,夏国强习惯把烟放那儿,顺手拿的。” 话刚说完,两人四周的黑暗又逐渐变成街景,这回两人又回到了夏国强家楼下。 当场景里的“夏瑾川”地点变换较远时,他们就不需要自己跟着走,周围环境会自己变换。 深夜。 “夏瑾川”抽着烟站在楼下,抬头看了眼三楼的窗,确认里面开着灯。 他从兜里拿出钥匙,在手上掂了掂,上楼。 两人跟在“夏瑾川”背后,骆裴迟走在中间,夏瑾川在最后走得格外慢。 “回来做什么?”骆裴迟问他。 夏瑾川安静了两秒,抬眼看着骆裴迟,轻描淡写道,“那段时间情绪很不好,想回来跟他同归于尽,我觉得他应该死,而且死得惨一点。” 骆裴迟一顿,“然后呢?” “不过很遗憾,”夏瑾川淡道,“夏国强那几天酒喝多了,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夏瑾川永远记得他看见夏国强尸体的那天。 因为破巷太老,这楼里的居民越搬越少,现在也就一楼二楼各有两户人家,四楼一户人家和夏国强在住,楼下四家人平时不上来,楼上那家正巧出差,夏国强因为喝太多而死在出租屋里,竟然过了两天才被他亲儿子发现。 仲夏的两天,尸体已经发臭发烂。 夏瑾川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那具尸体,一边想着终于死了,一边想着怎么死得这么容易。 两人依然站在楼梯间,没跟着“夏瑾川”上楼。 紧接着,楼上传来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似乎是因为这幕对“夏瑾川”的冲击太大,明明仅是不到五步的距离,周围景象却强迫变化,硬生生把他们塞到了夏国强的房间内。 两人面对面站着,夏瑾川的位置正好背对着那具尸体。 他刚想转过身,骆裴迟拉了一把他的手腕,把他脑袋按在肩上,夏瑾川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骆裴迟的呼吸。 骆裴迟:“往前走,我保证,未来的所有路,都是宽敞明亮的。”
第39章 读取内容中 四周景象又开始骤变,这回二人来到了一个逼仄的楼梯间。 楼梯间不潮,而且层高很高,夏瑾川将头从骆裴迟肩头抬起,很快明了了这是哪里—— 他们此时正站在这个楼梯间的转角处,旁边有个安全出口,上面的门牌写着“30F”,楼梯往上有个小铁门,铁门打开通往天台,外面是大白天,光在黑暗无灯的楼梯间里亮得刺眼。 骆裴迟上手拧了拧安全出口的门把,没有反应,门打不开。 很显然这里给他们指向的活动区域只有天台。 其实之前他们身处的很多场景,尤其是“夏瑾川”还是小小一只的时候,骆裴迟起过无数次拉着夏瑾川直接走的念头。 这个空间里的人看不见他们,他们也无法去阻止改变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就只能这么看着,任夏瑾川的伤口被一点点揭开、展示,任场景里的小“夏瑾川”去承受他那个年纪难以承受的苦楚。 没人能就这么袖手旁观地看下去,哪怕他身边的夏瑾川本人对这些画面的反应接近麻木。 骆裴迟很多次想转身离开,但他们走不掉,骆裴迟试过。 场景发生的地方他们如果不进去,空间就会自动把他们塞进去,把四周变成那个环境,而且他们一旦踏进,除非这个场景想展示的片段结束,他们没办法离开,关上的门打不开,打开的门出不去,就连想要回到那片黑暗都不行,似乎这个空间里的故事一开始运转,他们就只有看完全程的选择。 骆裴迟心底泛着苦,从很早开始。 他总是有些没来由的悲伤,又或者是悲悯,又或者是些别的,总之那是他前二十三年人生里从没体会过的情绪,他只能不自知地捏得夏瑾川手腕生疼,偏偏夏瑾川也没挣脱。 直到场景里的“夏瑾川”长大。 大概在初中之后,“夏瑾川”会打架会还手了,骆裴迟才没那么抗拒看下去,捏着夏瑾川的手腕才松了力。 骆裴迟问,“为什么来这儿?” “吹风。”夏瑾川看着天台。 两人走上天台。 只见“夏瑾川”朝天台边缘的矮墙走去,手一撑一翻,坐在了矮墙墩上,低着头,腿朝外,还荡了荡。 他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跳下去。 骆裴迟反问:“吹风?” “最后不是没跳吗?就当吹风了。”夏瑾川淡道。 两人走到“夏瑾川”旁边,看他又跟着他看楼底下的车水马龙。 大概就这么过了半小时,“夏瑾川”终于有了动作,他手又一撑矮墙,翻回天台,下了楼。 目送“夏瑾川”进了楼梯间,夏瑾川才道,“是想过死的。” 亲眼见着夏国强尸体被抬走后,他的生活从毫无波澜变得更加死气沉沉,他没有兴趣爱好没有朋友,每天得过且过,他的世界好像和所有人都不太一样,他把自己的世界封闭起来,只有他一个人,但他过得也像他自己世界里的边缘人物,像个不起眼也没有目标的路人甲。 偶尔心底的烦闷焦躁控制不住了,他就会想,反正活着也是为了死,早死晚死没太大区别,只不过—— 夏瑾川:“我往下面看的时候发现,这儿掉下去其实很快。” 骆裴迟看了他一眼。 “我就突然想起来,之前见过有人说,每个人临死前都会出现走马灯,但这里掉下去太快了,我应该来不及看完我的十八年,所以就坐在这儿,打算自己开一下走马灯。” “然后呢?”骆裴迟问。 “然后......”夏瑾川道,“然后我发现,从小到大真的捱过好多痛啊,很多很多,这里掉下去肯定也很痛,为什么总是那么痛呢,我其实挺怕痛的——” 夏瑾川抬眸看着骆裴迟,“然后我就想,还是换个没那么痛的方法死吧,就走了。” 天台的风很大,夏瑾川头发都是没型的。 风在脸上打了很久很久,骆裴迟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夏瑾川”走后,两人在天台还没站上两分钟,周围的景象就跟没完似的又褪回黑暗然后再度变换。 这回两人来到了一个破庙的院子里。 说是破庙,朝院里那唯一的一栋建筑里看去,就会发现供奉位空无一物,倒是下面两层有几个褪了色的牌位,上面的字模糊不清。 这是一座年代久远的中式对称老屋。 门墙的木头都已破旧不堪,房梁甚至有断裂的迹象,风一吹,木门就会“咯吱”一声响,屋内的地板缝隙甚至长出了杂草,是个久无人踏足的地方,因为太空,周遭极静的时候,哪怕是青天白日,也会感到有些阴森。 “夏瑾川”就是这时从院子大门走进来的。 两人之前在这个空间内见到的所有场景,都是根据“夏瑾川”年龄变化来的,照理说这会再看见的“夏瑾川”,该是已经满18了,但这回走进来的,竟是小时候的夏瑾川,看上去才四五岁。 “夏瑾川”在哭,似乎是认定了这地方除了他不会有人来,踏进院子后连头都不抬,直接走向屋子里,坐在供奉位的下面靠着,抱着膝盖哭,哭着哭着就抬眼看向空落落的供奉位,然后继续哭。 “还以为不会出来这地方呢。”夏瑾川突然道。 骆裴迟:“这是哪?” 夏瑾川停顿了半秒,说,“我小时候的秘密基地——” “旧街街角再往里一点就能到这儿,是个破庙,也可能是谁家的老宗祠,我也不知道真身是什么。”夏瑾川说,“从我有记忆开始这地方就废弃了,平日除了我,只有收破烂的那个老人家和环卫工人会来。” “一个人待在这儿——” 骆裴迟想问夏瑾川小时候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不害怕吗,转念一想又觉得问的是废话,比起夏国强,恐怕没什么是小时候的夏瑾川会害怕的。 夏瑾川猜到了骆裴迟的下半句,果真也是如此答的,“没什么人会来这儿,它对我来说很安全。” 两人走进屋里。 抱着膝盖坐“夏瑾川”还在哭,他哭着哭着,又抬头看了眼空落落的供奉位,声音黏黏的,道,“......为什么这里没有神仙呢......有神仙是不是就可以许愿了?” 不过话虽如此说,“夏瑾川”还是双手合十,朝着空旷的台面磕了一下头,许愿的样子看上去非常虔诚。 骆裴迟:“灵吗?” “不灵,”夏瑾川答得很快,“回去夏国强还是打我。” 但即使这样,夏瑾川小时候也总是安慰自己,最起码许完愿后的每一次,夏国强打得都没那么痛了,只是神仙太忙没办法人人都完全满足,所以他每次来,每次都许,有时候疼得受不了了也会跑过来,企图让这个根本不存在的神仙看看他有多痛,帮他实现愿望。 骆裴迟看向那个空荡的台面,看了很久。 夏瑾川笑了一声,问,“你不会在许愿吧?都说了不灵。” 骆裴迟很久才回应他:“许了一个,会灵的。” 周围景象再次开始变化。 夏瑾川已经做好了这空间又要把他和骆裴迟塞进新地方的打算。 他甚至已经设想好按照原本的时间线,从天台下来后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塞,但思来想去,好像从天台下来后,他的生活就只有他住的地方和他的工作,他当时刚换上了一个新工作,便利店收银。 便利店的环境要比之前他待过的所有环境都好得多,最起码那是个干净亮堂的地方。 但没曾想,景象愈发清晰,两人眼前那个空无一物的供奉台又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供奉台,墙上甚至贴着一副祭拜的挂画,挂画有些—— 眼熟。 夏瑾川蹙眉。 这不是他们进入北方位开启点的那处堂屋吗? 他们这是回来了? 夏瑾川一转身,只见堂屋那个古式的红木双开门此时正牢牢闭死,门前摆了一张方桌,上面堆着俩的矿泉水瓶和几代压缩饼干包装,还有半副牌。 至于剩下半副牌。 方桌的三个角摆了三张凳子,此时上面正坐着三个人,从左到右依次是林真、小七和周翊。 三人打牌打得热火朝天,周翊手里拿着王炸正准备往下甩,回头和夏瑾川对上视线后,手和牌一起愣在半空,甩也不是不甩也不是。 周翊惊叹:“你们总算回来了!” 如果夏瑾川没记错的话,这方桌和椅子,在他们刚进门时,是摆在祭拜的画正下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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