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归美艳的眉眼轻抬,饶有兴味地看着不愿搭理他的人道,“本殿下与五弟同吃就好。” 白眠雪看他一眼,神情娇纵,并不理他。 “是。” 绮袖和星罗慢慢退下,门扉合上的声音刚刚响起,白宴归便抬眼瞥向白眠雪。 刚好夹住一只鹌鹑腿儿的小殿下不知所以地抬眸看他一眼,正要入口时,突然觉得一股力道袭来。 “这东西虽好吃,只是吃多了上火,五弟身子弱些,吃食上可要小心。” 白宴归淡淡地说罢,将小殿下夹起的那条鹌鹑腿顺理成章地放进了自己碗里。 …… 气鼓鼓的白眠雪:“……” 忍了。 他转过手去夹远处的一块鹿排,不想又被人抬手按住,护食的幼猫一样的小殿下轻轻瞪他,凶哒哒地用眼神示意他松手。 “这鹿排虽烤得好吃,奈何吃多了气血活络上行,实在不适合殿下病弱的身子。” 白宴归说罢惋惜地摇摇头,“只好又由本殿下代劳了。” 白眠雪深吸一口气,“啪”得一声轻轻放下筷子,白宴归转过头瞧他,满眼疑惑与无辜,“五弟怎么了,怎得突然发好大的脾气?” 被倒打一耙的小美人忍了忍,抬手又去拿碟子里那几颗精巧的荷花酥,今日荷花酥做得极好,他入手还是酥软发烫的。 “这个更不行。” “司膳房惯爱把吃食做得甜腻难以入口。”白宴归伸手把荷花酥从小美人手里掰下来,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小美人的发顶,道, “如此甜腻,吃多了必然要嚷嚷牙疼,往后也不许吃这么甜的东西。” 终于忍无可忍的小殿下:“……” “你管我……!”小殿下从他手里拿过荷花酥,被欺负得神情都恹恹的,眼看就要炸毛,“你就知道欺负我。” “肯搭理我了?” 白宴归唇角勾起一丝淡淡地笑意,慢慢将自己华丽繁复的衣袖揽起来,垂首亲自替小美人盛了碗他爱喝的青笋鸡汤,看着气鼓鼓的小殿下,亲自替人一点点顺毛, “莫生气了,先喝点儿东西好不好?” 白眠雪慢慢地接过好看的青瓷勺子,把脑袋埋进鸡汤里 ,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 “这些摇星,每次用时燃五至十粒,方能有审问效果。” 白宴归看着眼前埋头喝汤的猫猫,不疾不速地缓缓道, “听说你们在慎刑司里关了个人犯?若是不想伤人肌体,用这种香料亦是一种手段。” 白眠雪抬眸看了他一眼。 鸡汤袅袅而上的热气将小美人清澈好看的眼底蒸腾得难得带了层雾气。 远远瞧起来,雾蒙蒙地仿佛要哭似的。 白宴归忍不住轻笑着要去拭去,“怎么,听不得我说这些?” 白眠雪摇了摇头,瞥一眼他装摇星的匣子,从汤碗里抬起脑袋来,看着弱小又可爱,“……你是专门为此炼制的香料?” “怎么会?”白宴归被他问得一愣神,顿了片刻方才轻咳一声,艳丽的眼角微微上挑,仿佛在笑, “自然是之前顺手炼制而成的,前几日翻箱倒柜时偶尔寻得,便给你了……你只管用,又问那么多做什么。” 这般名贵的香料岂有“随手”就能炼制成功的,更没有炼制好以后甚至没有保管,而是随意丢开的。 白眠雪乖乖地眨了眨眼儿,不去拆穿他的三哥。 却听白宴归突然急匆匆道,仿佛要打断他的思绪一样,“若按你和谢枕溪那般审问,只怕把人犯问到明年也不肯招。” 白眠雪乖乖地笑了笑,仰起脑袋,抬手接过他拿过来的玉匣,郑重地点点脑袋,“那先谢过三皇兄。” “谢我什么,用什么谢?” 白宴归狭长美艳的眼儿斜斜上挑,睨着着小东西,本是随口一说,却不想眼前乖巧的小美人想了想,握着他给的香料,眨了眨长长的眼睫,软软道, “你弯腰。” 白宴归愣了一愣,依言照做。 “闭上眼。” 他挑挑眉,仍旧照做。 然而,紧接着的下一瞬,他唇上似乎迎接上了一个温凉软糯的东西。 白宴归忍不住大惊,似乎浑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了这一瞬,只有从唇齿处源源不断溢出来的温热软甜。 “唔……” 素来心思恶劣的阴郁美人此刻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直到耳边一声诧异的低唤将他唤得清醒了三分, “……三哥,你怎么不吃呀,不喜欢吗?” 白宴归骤然睁开眼,便见白眠雪手里握着一颗糖心莲子,正抵在他的唇上,满眼无辜地盯着他看。 “这可是今年最新鲜的莲子了。” 这会儿大衍时值冬日,皇宫里能吃到的都是储在冰窖里的莲子,因而珍贵无比。 白宴归视线一低,默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气笑了, “你就拿这个糊弄我?” 小美人迎着他含怒的视线,只当他不喜欢吃,抬手便将那颗软软糯糯的糖莲子送进自己嘴里,软声道, “多谢三哥的香料……但我现在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你还礼……” 美貌的猫猫露出了有点儿为难的表情。 白宴归看着他吃东西,喉头一动,慢慢地敛了神色转了视线,垂下眼帘去看自己纤长而有力的指节。 他刚才,是在期待什么? - 窗外一阵阵阴风大作。 果然如绮袖和星罗所说的那样,正午和早晨的一点点阳光几乎片刻就收敛殆尽了,阵阵阴云压在头顶上空,一场冷雪必是又要来了。 绮袖连忙又翻出几件夹袄,急匆匆换上,又到白眠雪住着的主屋中,轻声道, “殿下,奴婢们瞧着这会子恐怕是要变天了,殿下身子弱,将这几件衣裳换上罢,免得着凉了。” 只是一语未完,绮袖忽然愣了愣,低声道,“殿下屋里今日用得是什么熏香,怎么从来没有闻到过。” 她前后左右莫名地望了一圈,低头道,“这香味还挺好闻。” 白眠雪马上想起了被白宴归熔在手炉里的那一颗摇星,整间屋子顿时就异香弥漫。 “无事……” 白眠雪摇摇头,抬手从她跟前接过衣裳,见是一件乌金色盘扣撒花夹袄,虽有些嫌弃花色,但仍是一边披上,一边懒洋洋地问绮袖, “是不是男子心情不好时都是性情无常且善变的?” “这……奴婢不知……” 绮袖低垂着头,原地站了半晌才道,“奴婢不懂,只是奴婢觉得,没有毫无来由的心情不佳……” 白眠雪点点头,半晌方命她们下去了。 方才白宴归走了,他站在后面,却见他不是十分愉悦,再瞧着他的背影,看上去竟有些郁郁寡欢。 那白宴归是因为什么生气呢? 小殿下捧了块杏仁酥,慢慢地坐在桌前,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看白起州寄来的信。 他比较笨,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了。 “然士气虽高,粮草虽足,但奈何此地军事防备颇为完善,御敌强劲,非先攻破城门外,似乎别无其他妙法……这处城门亦奇怪,偏爱挂一串一串的骷髅头,若五弟你在,只怕又要吓哭了?” “塞北尘沙亦足,然天朗气清,秋高气爽,其气候之分明,非大衍京都可比……你真该过来看看……” 白起州的信有好几封,字迹时而潦草时而认真,显然不是同一时间写就。 但唯一相同的,是每封信里都会提到白眠雪。 “听说二殿下只给陛下和殿下您寄了信回来,连尹贵妃……尹妃娘娘那里都没有去信。” 绮袖关上窗,一边打扫内室,见白眠雪正瞧着信,想起来什么似的,缓缓道, “而且听闻寄给陛下的那封只写了战报,旁的事情几乎只字未提,惹得陛下不快,对着身边伺候的几位公公抱怨,直说二殿下把他当作那些嗜杀好战,好大喜功的皇帝,颇有些不满……” …… “二皇兄寄给我的信,倒是爱写别的呢。” 白眠雪静静地听罢,又捡起一块轻轻咬一口方才没有吃尽兴的荷花酥,信上墨香一片,垂眼去看,字字皆是有趣的风土人情, “木刺朵城男女皆爱戴头巾,许是防风沙用……然而前日街市上去,见一三岁幼童亦缠头巾,坠下来挡住眼睛,摔了一跤,众人哄笑……” “若你能见,只怕比日日闷在皇宫里有趣些,是不是?” …… “二殿下都写了什么?” 绮袖见白眠雪看得认真,实在忍不住好奇,轻声发问。 “连街市上小童摔了一跤都要写下来寄给我。”白眠雪跟她讲完,自己忽然忍不住笑了。 绮袖不知自家殿下笑什么,亦点头轻笑,“二殿下果真细心,这小事写在纸上也有趣。” 白眠雪不答。 其实他并非因此而笑,只是捏着薄薄的信纸突然想到,忙忙碌碌行军一天的人,在夜间点起昏黄的油灯,兴致勃勃地替他讲自己看不到的塞北见闻。 唇角忍不住就会微微弯起一点。 下一封却带着斑驳的墨痕。 “今日与那些蛮子苦战了一场,明日仍有一场恶战,对面亦是养精蓄锐,此战事怕是要持续数月方歇……本殿下见了那些蛮子却不害怕,反而战场上拼杀越激烈,越觉得快意恩仇,心头爽快,男儿当如此。” “只是每每想起归程不定,心头不知为何,便总有些不舒坦……本殿下身为三军主帅,按理不当如此……” 白眠雪咬一口荷花酥,想起白起州英姿飒爽的银枪战马,忍不住轻轻眨了眨眼儿,“二皇兄什么时候也这么腻歪起来?” 绮袖轻声道,“殿下不知,战场上血腥残忍,稍有不慎便会丧命,况且向来听闻北地极苦,能一边打仗,一边分神写信,几乎都是意志极坚定之人了。” 白眠雪轻轻点点头。 “今日又下一城,犒赏三军。夜里却有人吹大衍民间小调。” 这一页最后有几个小字写了又被涂黑,白眠雪低着头趴在信纸上仔细瞧了瞧,还是辨认不出来。 小殿下歪着脑袋,待白起州回来了,要问问他,这里写了什么。
第93章 九十三 信纸一叠又一叠。 约摸一炷香时间过去, 小殿下撑着脑袋慢慢地翻看完,方才恍惚发觉, 白起州断断续续写了好些,几乎每封信里都是在与他细细说起边关那些琐碎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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