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溪在一旁勾唇轻笑,狐狸般狡黠地眯了眯眼,方才指着自己身侧一副画儿,淡淡地道, “哦,那殿下可曾见过这幅《寒山雪径图》?” 白眠雪忍不住顺着他的手指抬头看去。 只见画面里一片白茫茫的远山,似乎用笔粗糙,唯有隐隐约约的轮廓。 然而近处却是一带半隐在山腰处的竹篱,一间小小的屋舍坐落其中,看起来饶有趣味。 山中一道雪径蜿蜒无尽,远处似乎已经隐没在茫茫风雪中,唯独那最近处若是细细去看,却不难瞧见雪径里落下的数瓣“梅花”。 原来那披霜淋雪的屋檐下,正卧着一只乖巧熟睡的猫儿。 “殿下喜欢?” 谢枕溪看小殿下认认真真瞧着画儿,勾唇一笑。 “……好有趣。” 小殿下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瞧了一会儿卧着的可爱猫猫,忍不住低声道。 “那殿下便带回去玩罢。” 画上没有名章落款,白眠雪盯了半晌,方才茫然地回过头,他咬咬唇角,连连摇头, “那怎么可以?那我岂不是像个土匪了,这幅图被人好端端挂在这里,别人必然也是喜欢的,怎好夺人所爱?” “那若是画它的人也想让殿下带走它呢?” “唔……”小殿下眨眨眼儿,思考时纤长漂亮的眼睫耷拉下来,昨夜未曾睡好,这会儿反倒显得有些呆呆的, “那,那我就可以带回去啦……”小殿下轻声说罢,又惋惜道, “只是这画儿新奇有趣,又画技高超,说不定作画者早就……作了古,我又上哪里找得到人?” 被作古的北逸王:“……” “喜欢就拿回去挂。” 他挑了挑眉,“我看谁要阻拦。” “我看王爷你比较像土匪一点。” 小殿下斟酌半晌,声音软软糯糯地,不经意就将人气个半死。 两人说了半日,谢枕溪亲自将那幅画替他取下来,收好。 “本王作画时正值京城大雪,远山负雪,银霜满地,若哪天殿下想看,本王倒是可以带你去瞧。” 他用手指按在装着画儿的匣子上,矜贵眉眼半抬,“保证比画上的美更十分。” “?” “原来这是王爷你画的。” 白眠雪有些诧异地低头瞧了瞧自己掌心里的匣子,刚想说什么,却被他描述的美景吸引,忍不住乖巧地点了点头。 清茶缓缓见底,窗外忽然一道人影微晃,原来是先前来过的那黑衣侍卫,他照旧低声禀报了几句,谢枕溪听罢微微点头,抬手轻轻理顺小殿下衣裳上的细毛,温声道, “走吧殿下,到时候了。” 小殿下不明所以地被他带着一起到了方才用刑的东堂。 两人刚刚站定,忽然听得外头传了一声,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心腹太监便已缓缓进了门, “见过王爷,见过五殿下。” 那太监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不卑不亢行完礼,神情自若地笑了笑, “听说陛下今儿一早就命王爷审那犯人?王爷真真辛苦了,咱家这会儿奉太后娘娘的命,来特意瞧瞧那位犯人呢。” “公公来得好巧,人就在这里。” 谢枕溪不紧不慢地眯起眼睛,淡淡地一笑,“只怕公公并非空手来的吧?” “王爷果然聪明。” 那太监也笑起来,眼角堆起一层层的褶皱,回头唤他的小徒弟,“把东西端上来。”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忙捧上来一个托盘,里头一个乳白色小瓷瓶,一叠白绢,一把匕首。 “这是……?” 谢枕溪缓缓眯起眼睛,明知故问。 白眠雪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如同自己看过的电视剧里一样的场景,不由得愣了愣神,茫然地看了那太监一眼。 忍不住无意识地朝着谢枕溪那边靠近了些。 “王爷不知,那个丫头冥顽不灵,倔强可厌,太后娘娘是怕王爷吃亏,因而,特地命奴才准备了几样东西,过来帮帮王爷呢。” 谢枕溪轻轻握了握小殿下的指尖,不置可否地扫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 那太监何其敏锐,当即堆起笑来, “这事王爷您做,难免有失身份,还是让我们做奴才的来罢。” “且慢。” 眼看着那老太监蹲身就要指挥着旁边几个太监将贺兰敏栎扶起来,甚至有人已拔开了瓷瓶的瓶塞,谢枕溪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 “王爷?” “公公且瞧。” 谢枕溪扬手随意一指,“本王方才已用重刑,这女子虽愿意招供,奈何太过体弱,晕厥未醒。待她醒来,本王还要向她问话,不劳各位公公动手。” 那太监急切的动作骤停,眼神里却带着不甘愿,勉强笑道,“王爷,此女必是嘴硬不肯轻易招供,不如教奴才们送她一程,倒免了王爷跟着她受累。” “这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话至末尾,又巧妙地补了一句。 谢枕溪抬眼看他们,漫不经心却又教人无可反驳地笑了一声, “本王今日前来,只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提审人犯。” “既然陛下只命本王提审,那无论是谁,自然不敢轻易便要她死。说到底,人犯是死是活,全凭陛下做主。” “至于审这犯人,本王先前已用过刑了,待她打熬不住,自然会招,不劳众位费心。” 他矜贵的眉眼落在那几样东西上,轻轻嗤笑了下,缓缓地握紧了些小殿下的指尖,玩味一笑, “倒是劳烦公公们白走一趟了。”
第87章 八十七 “哦?” 那老太监诧异地瞧了他一眼, 心下略一思索,瞬间便明白了这二人的心思, 当下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瞥了眼地上的人犯,摇头道, “王爷,为了这么个胆敢欺瞒顶撞主子的囚犯,得罪了太后娘娘,可不是什么合算的主意。” “劳公公白走一趟。” 谢枕溪仍是那句话, 说罢不以为意地抬手饮茶, “太后那里,不劳费心,本王自会去解释。” …… “如此甚好。” 那太监顿了半晌,终于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一句话, 末了还不甘心地望了地上的人一眼,回过头,眼风如刀, 刮过一同来的几个小太监, “还愣着做什么,不打扰王爷与殿下了,咱们走。” 一行人远去的脚步声渐渐淡下去,白眠雪抬头看了看谢枕溪, 又低下头去看贺兰敏栎, 想起方才那叠白绢,毒酒, 匕首,忍不住轻轻哆嗦了下, “……太后为何急着要她的命?” “不喜欢她罢了。” 谢枕溪淡淡地道。 “不喜欢便要杀了人?” 小殿下摇了摇头,贺兰敏栎的眉头还紧紧皱着,仿佛正在做一场噩梦,他蹲下身,白皙的指尖伸出去又停住,漂亮的眉眼和语气里都有一点点惋惜, “若她还在宫外悄悄地唱戏……只怕就没有这么一遭儿了。” 谢枕溪幽沉的目光一步一步追着小殿下的一举一动,日头已经出来许久,刑堂里这会子才隐约有点暖意。 他只要微微侧目,便能瞧见那人纤弱细腻的脖颈,让人忍不住想握在掌中摩挲片刻, “殿下不用思量太多。” 谢枕溪眯起眼,轻松淡然道, “便是不进宫,有些事端也不是轻易就能避开的。” 小殿下闻言仰起头看他,漂亮圆润的鹿眼隐约露出一点点迷茫和温软的无辜,谢枕溪亦低着头回应他的注视,那目光无端令他心头一动。 两人的视线隔着贺兰敏栎在空中交汇,半晌,白眠雪的眼神从茫然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轻声道, “谢枕溪,你说,她果真与我母妃有什么联系么?” “殿下的问题,要待这位姑娘醒来亲自答你。” 老狐狸低头,蹲着的小美人看起来愈发像是一团小小的猫崽儿,若能用手掌抚过脊背……只怕要舒服得轻哼。 好不容易忍住这种冲动,谢枕溪只挑起小殿下背后的一缕乌黑长发,戏谑地轻笑, “殿下今日好兴致?竟直呼本王名讳。” 白眠雪呆了一瞬,反应过来以后立时便站了起来,以为他不愿,委屈巴巴地道, “叫你一声名字怎么了?” “你整日里就知道逗我欺负我,怎么连一声名字都不许我叫?” 外头瞧着乖巧,内里实则娇纵的小美人瞪圆了眼睛, “我就叫,偏叫。谢枕溪谢枕溪谢枕溪谢枕溪……叫你一百声,难道你还听不得了?” …… “听得。” “本王当然听得。” 谢枕溪连忙垂下眼帘,看着素来乖巧的猫崽儿生气,心头忍笑,面上却不显,只认认真真瞧着人,无奈地道一句, “好听。” “殿下唤得如此好听,本王哪里敢置喙?” 他捏住人的耳垂慢慢研磨, “若有手段,恨不得日日都听。” 小美人咬着一点唇角,忍不住慵懒地翻他一个白眼。 只是还不等小殿下回身,就听谢枕溪突然轻声道,“只是本王与殿下已相识数月之久……殿下若只呼本王名讳,倒多少还显得有些生分。” 眼见哄骗得白眠雪满脸疑惑地望过来,老狐狸挑了挑眉,计谋得逞似的轻轻勾了勾唇,凑在小殿下耳边,低声轻语了一句什么。 两旁的侍卫便眼睁睁看着五殿下那雪白的脖颈、耳根,几乎一霎时便全部红透了。 - 直到两人从慎刑司出来,小殿下的耳根还透着些许淡淡的粉色。 老狐狸缓缓眯起眼,唇角微勾,他的小殿下果真经不起一点儿的逗弄。 奈何日影已偏过正中,老狐狸只得恢复成正经模样儿,老老实实先道一声,“殿下饿了么,可要先用午膳?” 两人方才在刑堂呆了许久,贺兰敏栎也不见醒过来。 她今日受刑虽轻,不及慎刑司往日常用手段的一半,奈何人先前被关在监牢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早已虚弱至极,因此一时半会还难以清醒过来。 谢枕溪只得命人将她送回监牢,择日再审。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一阵凉风吹来,白眠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难受得轻轻抖了抖。 “不,不吃了,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小殿下软绵绵地答话。 “怎么了?” 谢枕溪用手将人揽过来一点,低头细瞧,只见小美人除了两腮格外通红,一双圆润漂亮的鹿眼里水雾蒙蒙,犹如蘸了水的桃花也似。
156 首页 上一页 78 79 80 81 82 8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