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 “当年也将陛下迷得五迷三道……谁知是不是用了什么异族的邪术?” “谁知道呢,只是听闻那些偏僻小族, 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可真不少……” …… 小殿下心里突然轻轻嗤笑了一下,替他那记忆中几乎没有印象的母妃鸣不平。 若她当真有些本事在身上,又怎么会落得幼子尚在襁褓,而自己却在宫中不明不白早逝的下场。 他正低头默然思索,突然听得耳边谢枕溪低声笑了一声, 他把玩着拇指上的墨色扳指, 不紧不慢地朝着贺兰敏栎逼问道, “你不知?” “那本王便不得不与你多说几句。当年敏妃娘娘自入宫后, 得陛下盛宠,不久便从低位一路封妃, 之后阖宫皆呼娘娘封号,姓氏反倒鲜少有人再提及。” “只是敏妃娘娘本性贺兰,这姓氏大衍本就极为罕见。凡在大衍久居、所姓贺兰之人,几乎全都是出自羌国的先皇族,你说是也不是?” “先皇族?” 白眠雪突然偏过头去看谢枕溪,愣愣地问道,“我曾听人说过,他们是不是好像已经灭族了?” 大衍的邻国是为羌国,羌国人骨子里骁勇好斗,曾发生过新王登基后血洗前皇族的惨剧,连襁褓稚子都不肯留下。 天街踏碎公卿骨。 而那被屠杀殆尽的一脉,恰是姓氏贺兰的羌族皇室人。 至于那些侥幸逃出来的,也都避开母国,纷纷来到大衍避难。 “……” 谢枕溪淡淡地同他说完, “这些我都不知道。” 白眠雪把玩着眼前的天青色茶壶,长睫落下来,有点儿呆地小声道。 “殿下又非羌国人,并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谢枕溪眼神并不看他,只伸出手掌准确地覆上小美人的五指,“小心,莫要烫着。” 贺兰敏栎盯着他们,顿了半晌,直到谢枕溪不耐地轻叩了下桌案,方才低下头,盯着自己脚下,生硬道, “……大人,你讲了个不错的故事。” “但民女并不知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谢枕溪似乎料定她不肯承认,脸上神色不变, “那你又怎么解释当日太后宫中,那位女子告发你与孟老板说的话?” “我什么也不知道,分明是她胡言乱语……是小琦官儿嫉妒我,她与我同吃同住,却不如我受孟老板器重,因此恶意中伤我……我并不知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 贺兰敏栎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只是随着话音落下,她昂起的颈上冷汗亦缓缓滑落。 “原来如此。” 谢枕溪弯唇笑了,只是任谁都不觉得这一笑其中有多少温情和善,只觉得心中发寒, “犯人抵赖,只因本王身为主审心慈手软。” 语气中甚至还有些遗憾。 他用手饶有兴味地去遮白眠雪的眼睛,方才按过茶壶的手心还微微温热发烫,漫不经心道, “用刑。” - 白眠雪纤长的眼睫在他手心里轻轻扫来扫去。 “王爷。” “嗯?” 听到身边的人唤他,原本目不转睛注视着地上的老狐狸自然悠哉悠哉转过头来, “殿下唤我何事?” “你……你既是要我来观刑,又,又为什么要遮住我眼睛呢,你怕我看,不喊我来岂不是方便?” “哦,殿下不高兴了?” 谢枕溪一笑,矜贵的眉眼间无端生出旖旎风流,宛如四处留情的贵公子,凑近小美人雪白细腻的脖颈,情真意切地朝他低语道, “本王只是怕殿下受惊……毕竟殿下身子弱,若是担不住病了……岂不是又要惹人心疼?” “那你……” 小殿下一开口谢枕溪便知人要说什么,尤其是隐约带着几分怒意的小殿下,更是灵动可爱, “若没有殿下在一旁陪着本王,大节下的,来这阴森森的腌臜地方审个犯人,本王倒真是要厌恶这份差事了。” 他单手斟过一杯茶,放在小美人唇边。 细腻的瓷杯边缘一寸寸贴近小美人的唇瓣,只听那人还兀自低声轻笑道, “但是若殿下肯陪着本王,那这里便是最好的去处。” “再待上多久都不会厌的。” “……” “你只会胡说。” 小殿下声音软软糯糯,仿佛一只刚刚睡醒,不知道心情好坏的猫儿,倦倦地瞪他一眼。 并不去喝那人故意斟到唇边的茶,反而伸出舌尖去轻轻舔了一下那手心。 谢枕溪腕子骤然一抖,想曾经运铁鞭都毫不费力的手腕却仿佛突然被刺激得破了功,难得的晃了一晃。 没有了一直遮挡着自己的那只手掌,白眠雪眼前忽然一亮。 恰巧瞧见方才那披发着囚服的女子,这会儿正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吊在刑架上,因着口中塞进东西,故而发不出多大的声音,只有小声的呜咽。 “殿下不乖。” 谢枕溪低头凝视着自己掌心被小东西轻舔过的地方,突然挑眉看他。 “那又怎样,难不成你想像这样罚我?” 白眠雪看他一眼,双眸挑衅似的灵动地一转,故意用下巴轻点远处吊起的犯人。 “本王哪里敢?”老狐狸眯起眼,轻轻勾唇,凑在他耳边低语,“本王若是有心要罚殿下,比这个有趣多了。” “你!” 小殿下蹙眉,乖巧地离他远了些。 谢枕溪眸中微暗,缓缓摆弄着手中的扳指。 …… “禀王爷,人犯已昏过去了。还要继续么?” 侍卫缓缓地道。 “这也来问,本王只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提审人犯。可并没有奉陛下之命,要保全她的性命。” “继续。”
第86章 八十六 白眠雪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 谢枕溪低头, 看了半晌,抬手抚上人单薄的脊背, 慢条斯理地安抚他, “殿下若实在是怕,我让他们送你去西堂等?” 慎刑司刑堂分东西两侧而设,东堂用刑,西堂的房舍里倒是收拾得敞亮洁净,可供人小憩片刻。 “我不。” 小殿下突然抬起头看着他,声音软糯, 听起来急切里又有几分犹豫, “她瞧起来不像太后所说那么可恶……你为何要急着用刑呢?” “那殿下以为应当如何?” “且再问问她吧……若她果真与我母妃有些关系……” “那留着她……或许也有用……” 白眠雪心头自方才便有些乱,只好抬手拿起桌上的瓷杯轻轻抿了一口茶,眼神却克制着自己不往施刑的那边看过去。 却不想谢枕溪闻言竟是从谏如流,并没有迟疑, 微微颔首,嘴角微勾道, “你们可都听到了?既然殿下如此说, 那便将人放下来。” 白眠雪惊异地抬起头,却见两旁立着的侍卫不敢怠慢,原本要继续用刑的侍卫已经退了下去,他们即刻解开绳索,将那女子解了下来, 静静地放在地上。 “禀王爷, 现下可要将人犯带回去?” “不必。” 两旁侍卫皱眉瞥一眼那披头散发,半昏过去的女子, 虽心有疑惑,却也不敢多言, 只能任其躺在原地,恭恭敬敬地垂手侍立在两侧。 白眠雪抿抿唇,用眼神示意谢枕溪,地上凉,还不如将人送回监牢去。 “殿下且耐心等等,待会儿方有好戏瞧。” 谢枕溪瞥了一下满眼好奇望着自己的猫猫,心下好笑,却还是拎起桌上瓷壶,慢悠悠地替小美人斟满了杯中,忍不住要与他调笑,因而故作苦恼道, “说起来,殿下这性急的毛病随了谁?” 小美人瞪他一眼,心不在焉地反驳道,“反正不是你。” “嗯。这倒也不好平白无故占殿下的便宜。”老狐狸眯眼轻笑。 口不择言的猫猫殿下:“……” “茶要冷了,殿下。” “……” “已经冷了,殿下。” “……” “手让开,本王替你添茶?” “不高兴了?” 只图嘴上痛快,惹了人生气的北逸王执起茶壶低声软语给人赔罪,素来矜贵冷漠的眉眼却噙了一丝笑意。 两侧侍卫皆是从北逸王府里带出来的精壮汉子,这会儿个个皆是低头不出一声,恨不得立时死了一般,缄口不言。 唯独耳根却是悄悄红了。 两人正是低语间,忽然刑堂外一阵响动,一名黑衣侍卫进来俯身行罢礼,便附在谢枕溪耳边恭敬地禀报了几句。 白眠雪离得谢枕溪最近,却也只是听清了只言片语,什么“陛下……”、“太后……”、“还要一会儿方到……” “知道了。” 谢枕溪眼帘微抬,那侍卫立刻便如得了信号般退了出去。 “殿下,这会儿时辰尚早,不如你我且去西堂歇息一会儿,待会儿再过来?” 谢枕溪抬眼看着他,似是征询,却压根不给人选择的余地, “你们过来,替殿下拿着外裳。” 小殿下懒洋洋地瞪他一眼,只得被这人领着往另一侧走。 “去把西堂的屏风撤了,将香炉也撤下去,换新的上来。” “是。” 白眠雪看他熟门熟路地吩咐众人,忍不住好奇道, “为何你对这里这么熟悉?” “殿下不知么?”谢枕溪低头,恍然地道, “是了,倒是忘了同陛下讲,本王先前在这里领过一份差事,每日过来瞧一瞧。后来我母妃一族进京,诸事缠身,本王才回去。” 谢家儿郎,若想在宫中谋份清贵差事,自不是什么登天难事。 小殿下点点头,又裹紧了一点儿自己的衣领,软声和他开玩笑, “今儿故地重游,不知道有多少冤魂见了你便要闻风丧胆?” 谢枕溪也笑,唇角微勾,单手摩挲着自己的墨玉扳指,修长有力的指节重又垂下去,亲昵地抚了抚白眠雪的发顶, “这便是殿下冤枉人了,本王可从未冤枉过一个当死之人。” - 西堂里果然温暖舒适,远远好过寒意森森的东堂。 而且没了地上的斑驳血迹和各种古怪刑具,白眠雪看起来也大胆了一点儿。 小殿下在布置奢华的屋内环视一圈,好奇地到处摸摸瞧瞧。 “殿下从未来过此处?” 白眠雪摇摇头。 小美人斜靠着窗棂,一边满眼好奇地打量屋内陈设,一边轻声道,“平白无故,我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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