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眠雪好奇地拿起最上面的第一封信,只见上面用朱砂写的几个大字, “五弟除夕夜亲启” 这几个字笔走龙蛇,写得格外苍劲有力,犹如银枪破空,搅动一池寒碧。 若再往下翻一翻,便会看见每个信封上都有这样的朱砂字迹。 只是时间不尽相同。 有个写得是“除夕夜亲启”,还有个则是“上元灯节”,只是其他的无一例外,所有信皆是由”五弟亲启”。 …… 明晚即是除夕夜,白眠雪好奇又若有所思地拿着信封,仿佛极想这会儿就拆开瞧瞧里面写了什么。 却听一旁立着的羡云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又道, “对了,奴婢还有一事要禀。” 白眠雪将信放下,抬头示意她说下去, “方才陛下打发了身边的公公们过来说了,往后命我们殿里常替二殿下瞧病的那个薛太医,也常来给殿下瞧瞧身子。” “那薛太医家里往上几代都曾是太医,医术十分了得,听说调养身子倒有些本事呢。”
第71章 七十一 “既如此, 这会子还早,倒也无事, 就让那薛太医直接过来瞧瞧好不好?” 星罗正抬手将门帘掩住,闻言忍不住急着嚷嚷道。 却被羡云打断, “你知道什么,薛太医脾气怪着呢,他在宫外有处宅子,若不当值,素日里只爱待在那里, 一味地深居简出,就连街坊邻居也是一概不知不理。” “如今若非陛下亲自下了旨,平日里旁人就是重金请他都要费些心思,更不要说如这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必不肯来的。” 羡云说罢,轻微地摇了摇头。 “听听,我素日里只说你冒失莽撞, 原不是冤枉了你这小蹄子。”绮袖好笑地看了眼星罗,想了想,朝白眠雪道, “殿下,像这样有本事的人, 说不得性情里都有些怪癖。既是这样, 奴婢以为,咱们明日倒是特意派了人去请他一趟的好。” “好。” 白眠雪将信折了两折, 一双漂亮的眸子迎着桌前的烛火,乖巧发亮, “明日是除夕,也不用忙,得空了请他也是一样的。” “殿下好乖。只是您这身子比旁人病弱好些,早一日调理好,便早轻松一日,如何等得?” 绮袖在一旁无奈笑道。 “最近好像是好些了,虽然天冷,倒感觉没有前些日子那么容易就病了。” 白眠雪眨眨眼,撑着下颌轻声道。 绮袖和星罗相视一望,自然知道他说得是不得不待在久思殿的那些日子。 那时宫殿破败,又缺衣少食,自然容易得病。现下却是衣食不愁,住处亦是昼夜烧着地龙,要比原先好过许多。 只是话音刚落,白眠雪就接连咳了好几声。 小殿下披了件微白的外裳,衣角绘着游鱼绕衣,眼下随着主人的身子轻晃,似要跳碎烟霞,看起来灵动万分。 “许是今儿在塔上吹风冻着了。”绮袖轻轻皱眉,回身去倒了盏热茶。 羡云见状也俯身行礼告辞,“书信和陛下的旨意已送到,奴婢且先告退了。” “你等等。” 白眠雪咳了几下,轻轻抿了口热茶,层层眼睫被朦胧水汽蒸得格外湿润,突然叫住了她。 只听白眠雪轻声道,“如今二皇兄出征,你们每日跟着谁?” 羡云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迟疑了一瞬,方才道, “贵妃娘娘下午倒是打发了人过来,只道二殿下如今一走,宫里空荡荡没有主子,倒有各种珍宝堆着,怕我们不懂规矩混闹,命我们几个大宫女收拾了东西跟着她住去呢。” “你要去?”绮袖闻言,在一旁皱了皱眉。 羡云厌恶地摇了摇头, “殿下一走,这宫里哪还有像如今的二皇子殿这么自在的地方?况且……况且贵妃娘娘前些日子才出了那等事,现下宫里上上下下的众人倒都躲着她呢,谁知她这会子又找我们是做什么?” “因此我只说连日来身上不好,怕把病气过给娘娘,如此回绝了。其他几个也都各自找借口不肯去。” 白眠雪听罢,思索了一下,目光掠过桌案上堆着的数封书信,方才轻轻点了点头。 “不去才好,你这丫头不知道,这位娘娘的手段可多着呢,谁知她这次打得什么主意,安的是什么心?” 星罗恰好抱了铜盆过来给白眠雪洗漱,冷笑着又道, “这位贵妃娘娘做过的,可不止这次补汤的事情,只是你这丫头不知道罢了。” 羡云回完了白眠雪的话,本已是要走了,闻言忙在廊下站住,借着灯烛光彩,好奇地回过头来,轻声道, “不管有什么事,尹贵妃是二殿下的母妃,我们那里上上下下都是没有人敢议论的……” “今儿倒巧,不如你细细地告诉我。” - 今年的除夕,却是个难得的晴日。 大衍连日来冷冽的朔雪似乎被一夜之间扫清,日色穿云而过,洒在宫中的碧瓦金銮上,格外招摇耀眼。 绮袖等白眠雪洗漱完,回过头笑问, “这些信,奴婢要不这会儿先替殿下收起来?” 白眠雪抬头一看,原来是昨夜羡云捎来的那些信笺,昨夜并没有顾得上打开。 小殿下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绮袖便捧过一只带锁的锦匣,一封一封收了进去,笑道, “桌案上瞧起来齐整些了,今儿是除夕,咱们收拾干净些好过年呢。” 说罢又唤小宫女们进来打扫。 白眠雪还有些困倦,闻言只轻轻应了一声,却听院子里突然有人禀报了一句, “太子殿下来了!” 白眠雪连忙抬起头,只见门帘处轻微一晃,白景云便已经进来了。 “睡到这会儿才起?” 几日不曾见面,白景云挑眉看他时,语调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唔……好困啊……太子哥哥……” 白眠雪小声应着,朝着他轻唤了一声,眉眼间看起来格外乖巧,像一只没睡足的幼猫,好端端地坐着坐着,就又躺倒在床榻上了。 白景云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望着白眠雪。 他今日穿了一身浅色的衣衫,衣摆皆用银线绣着暗纹,衣袖上亦庄重地绣着些瑞兽,腰间象征着东宫身份的墨色玉佩垂下来,犹如在浅衫中落下一个墨点。 白眠雪仰面躺倒在榻上,他伸手去接,小殿下尚未梳起的发丝正好压在他袖口的兽纹上,软缎顺滑的触感十分舒服。 白眠雪闭着眼轻轻蹭了蹭太子哥哥的衣袖。 白景云挑挑眉,用一只手止住他的动作,语调温和却又带着点儿淡淡地促狭, “……起来?” “才不要,我困……” 白眠雪今日醒得有些早,这会儿还困着,纤长的眼睫垂下来,小殿下趴在人宽大的衣袖上,小声道, “舒服的……” 话音刚落,谁知屁股上居然冷不丁地挨了一下。 虽是不疼,但白眠雪还是受了惊吓似的震惊地睁开眼,却见白景云温润的眉眼间掠过一丝笑意, “乖,该起来了。” 白眠雪愣了片刻,委委屈屈地爬起来,抬眼看着人。 “怎么,是不是昨夜睡得太迟?” 白景云的嗓音听起来温和,却让他隐约有点点儿怕, “五弟夜里不好好睡,是做什么呢?”
第72章 七十二 “嗯……也没做什么……” 白眠雪想起自己昨天睡前随手翻了本话本, 谁知那故事格外有趣,竟吸引得他半夜都不肯睡觉, 披着件衣裳连夜爬起来读各种新奇的话本。 直看到天亮方才恋恋不舍的睡下,不由得有点点心虚。 小美人抬起头看着他,轻轻眨眨眼睛,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小声道, “太子哥哥,你起得好早。” 想他才刚刚起床, 白景云必定已是早早起床洗漱罢,用完早膳了才过来的。 白景云轻笑了一下,也不答,只是抬手把玩着小殿下的长发,目光掠过小美人微微发红的眼角, 半晌才抬起眼,仍是温和地淡淡看着他, “我这几日一直陪父皇处理政事, 每天都是这个时辰起来,已是习惯了。” “哦……” 白眠雪一边听着,一边用手去掐他衣袖上凸起来的银色纹饰,兽纹流水一般淌过小殿下的指缝,想了想道, “父皇最近的精神好像是有些不比先前……” 白眠雪说着便蹙起眉尖, 偏过头软声道, “若是帮忙批阅奏折, 应该还是很累很辛苦。” “哪里辛苦。”白景云淡淡地道,唇边的笑意一闪即逝, “若是能让朝中那些眼高于顶的老头子能少折腾些,我倒能少费些心思。” 白眠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尖还掐着人的衣袖乱晃,突然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起眼轻声道, “……父皇身子如此,不知是不是那汤药的作用?” “我已命人查过了,那补药父皇服用的次数虽多,但尹妃到底有所顾忌,加进去的量不算太多,因而没有酿成大祸,父皇的身体也没有大碍。” 白景云抬手按住白眠雪作乱的手,低眉一瞥,那莹润白皙的指尖就被紧紧攥住, “父皇最近精力不比以前,大约也是因为国事繁重,父皇又上了年纪的缘故罢了……” 他低声说着,嗓音一如既往平和温润,听不出来半点分别。 白眠雪听罢方才低叹了口气。 小殿下用力从白景云的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指节,抱着软被在床榻上乱滚,闭上眼懵懵懂懂地道, “只是这次到底便宜了尹贵妃……” 白起州为了让她免罪,甚至来不及过个除夕便急着出征。 “也不算。” 白景云淡淡地垂下眼帘,一双凤目里眸色浅淡,似是有德无情, “听闻太后已下了命令,只让尹贵妃每日在自己宫中抄经反省,协理后宫之权暂时交由沈妃,宜妃和傅贵妃三人,不假旁人之手。” “原来如此……” 白眠雪打了个哈欠,借着白景云的衣袖软绵绵地爬起来,又懵懵懂懂地抬眼, “尹贵妃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图什么呢。”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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