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云的掌心有些爱怜地抚过白眠雪的长发,“你且想想,她先前的所作所为,怕是早已经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小心些的好。” “……我知道。” 白眠雪轻轻眨了眨眼儿,轻声应了一句。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白眠雪便松开他的衣袖,从榻上爬起来等着用膳。 星罗和绮袖已经将食盒捧了进来,白景云陪着他坐下。 “你今日不用去帮父皇处理政事吗?” 白眠雪夹起一点清炒的菜蔬,轻轻咬了口,突然好奇地抬头问他, “今日可是除夕。” 白景云忍不住笑了笑。 他今日穿了身极浅淡的湖蓝色云纹锦衣,墨发梳好用玉冠束起,愈发衬得整个人温润尔雅,只见他指节轻叩桌面,轻笑, “便有什么奏折,今日也等着罢。” 绮袖将东西一样一样从食盒里摆了出来,顿了顿方才回道, “禀殿下,奴婢今日一早,就已派了人出宫去请薛太医了。” 白眠雪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只得应一声,“好。” “薛太医?” 白景云淡淡地抬眼,见小美人唇边沾着一点点乳白的汤汁却不自知,捡了条自己的绢帕去拭白眠雪的唇角。 软绵绵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多停顿了一会儿。 “唔……是先前给二皇兄瞧过病的太医,父皇命他也来帮我调理调理身子。” 白景云闻言,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一顿早膳刚刚用到一半,突然有小太监跑过来趴在白景云耳边低语一番,只见他听罢淡淡地瞥了眼窗外的晴日,低声道, “我且回宫一趟。” 说罢又含笑捻了捻人的腮边,故意沉了声音去挡着人伸箸, “少吃些,今晚宫里夜宴,必是奢靡盛极。你这会儿吃撑了,等入夜了只能看不能吃,岂不是难受?” 白眠雪躲开他的手,又咽了一口燕窝粥,小殿下气鼓鼓地反驳他, “可我现在已经饿了。” 白景云淡笑着松开手,调侃他道,“嗯,知道了,五弟好胃口……” 换来小殿下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 白景云仍是弯唇温和疏淡地笑,但见他拿过先前的同一条帕子略擦了擦手,理好衣衫,便举步出了房门。 擦肩而过时,只见一个小太监莽莽撞撞的跑进来,见了他也没反应过来,只冒冒失失往里闯。 白景云对白眠雪宫里的宫人素来宽容,当下也并不曾说什么,只是面色如常地出了院落。 这会儿外头正逢晴日当空,天朗气清。 冬月的日光飘飘摇摇地照在青砖积雪上,闪烁出细细的莹润光泽。 - “殿下,薛太医已经到了!这会儿可要请他过来?” 扫墨一路飞跑,朦胧间连白景云也没有瞧个真切,整个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只顾着赶紧进来回禀。 “殿下这里正用早膳呢,没规没矩,先出去等等。” 绮袖低斥了他一声。 “可不是姑娘今早天还没亮就三番五次嘱咐我的,只说要快快儿的去请了人过来。我怕误事,好容易想法子请来了,又是这幅光景。算什么呢?” 扫墨委屈,低声嘟囔了几句。 绮袖刚要说话,一旁白眠雪已止住了她,“我不吃了,既然薛太医已经来了,那就请他进来稍坐。” 薛太医眉眼微阖,进门时也未曾抬头,只是垂着眼颤巍巍行了礼。 “老臣见过五殿下。” 只见他须发皆白,声音苍老,一双眼睛却只是盯着自己的脚面,不肯抬起来与人对视。
第73章 七十三 檐下系着红绸的铃铛被风吹得轻轻作响。 白眠雪心下略微有些好奇, 他看了看眼前的人,开口道, “薛太医辛苦了,快请起。” 只是那老太医虽口里说着“不敢,不敢”,头却一直未曾抬起,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下。 “薛太医。” 绮袖搬了只海棠红色的软绣凳,放在他面前,低唤一声, 他仍是不肯抬头,推辞了半晌才坐下。 “薛太医,请您来倒也不为别的,陛下的口谕想必您也知晓了,就是为了五殿下的身子病弱, 想寻您瞧瞧,调理一下。” 绮袖怕他不知,低着头说罢, 方才悄悄退在了一旁。 “陛下的意思……老臣已明白了。” 薛太医从手边拿过一只极小巧的药箱,终于略抬起一点头来,眼神却是不肯直视人,只颤着声音道, “五殿下, 还请您伸出手腕来, 老臣先替您诊脉。” 白眠雪虽然心下觉得奇异,但还是应了一声, 乖乖地拎起袖子将手腕露出来。 他一动作,只见那淡色的衣袖就往下滑落许多, 就这么松松垮垮地堆着,只留出半截雪白细腻的手腕,软软趴在檀香枕上。 那薛太医将指尖捻在他的手腕上,面色平静地探了半晌。 “……如何?” 白眠雪见他半日不语,不由得出声询问。 薛太医却是摇了摇头,又施施然换了另一只手腕继续诊脉。 殿内气氛一时倒有些怪异的凝重,一旁立着的绮袖,星罗等宫女太监难免都噤了声。 谁知这里正兀自诊着脉,忽然听得院里有小太监脆生生通报了一声,“北逸王来了!” 下人们连忙齐齐俯身行礼,白眠雪手腕被人按着动弹不得,只好懵懵地抬头看着自己殿里的帘子被那只手轻佻地掀起。 …… “殿下做什么呢?” 谢枕溪见了眼前这幅情景,略微诧异地挑了挑眉,目光隐约含笑,却不十分显露出来。 侧眼看去仍是冷俊的眉峰。 “唔……请了太医来替我诊脉。” 白眠雪抬起下巴朝那药箱瞥了一眼,一双漂亮软糯的眼神似乎会说话。 “怎么,殿下不舒服?” 谢枕溪垂眼看他,忽然轻笑道, “我府里也有几个好大夫,先前好像也曾打发过来给你瞧过几次,可是后来太忙,竟忘了问问殿下,也不知有用没用?” “啊,他们?”白眠雪轻轻愣了下,歪着头想了半日,才眨眨眼儿,软声道, “也不怎么样,王爷你是不是被他们给骗了?” 谢枕溪之前也确实从王府请过一些大夫来宫里,只是不知那些人是来骗几个钱的游方术士,还是他的身体确实是刁钻古怪,总之看诊前就夸过海口的大夫们,等替他诊过脉后,大多是两眼茫然,一言不发。 若是再多追问几句,便会焦躁不安,只知道嗯嗯啊啊地敷衍着提笔开个药方便告辞。 绮袖和星罗倒是不死心,还要追着他告这些庸医的状,小殿下却懒懒地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的身子在原著里的原设定里就是这样的病病殃殃,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会这么容易就可以治好了。 只是那些庸医开出来的药总是极苦。 苦得小殿下恨不能抱起自己的莲花瓷碗偷偷倒掉。 “怎么?” 谢枕溪仍是看着他微微含笑,神情却凝重了一点儿。 白眠雪侧过头去看他一眼,放轻了声音,软绵绵地抱怨, “唔,没什么用,还苦得很……” “苦么?那本王下令,从此殿下的药方里不许放苦药?” 谢枕溪也偏过头来说话,整个人挨得他颇近,低语着调侃他时言语间竟有些格外的撩拨和温热缱绻。 白眠雪愣了愣,躲了他一下。 小殿下像只脾气娇纵的猫,懒洋洋地看着他,眼儿清亮有神, “我喝我自己的药……与王爷有什么关系?” 谢枕溪垂着眼帘轻笑,巧妙地没有答他的话,反而抬起头去看对面给白眠雪诊脉的医者,虽不认得是谁,但凭着眼前熟稔的衣饰,自然也能猜到是宫里的太医, “老太医,您瞧着,如今五殿下的身子应是如何调养?” 薛太医的目光落在檀香枕上一瞬,又淡淡地移开,低着头思索了半日,方才蹙着眉,有些欲言又止,半日方才问道, “老臣方才诊脉,殿下如此脉象,老臣心里倒有一副方子,只是,这幅药……”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似有些不愿相信, “老臣记得……殿下您应当是五月出生的罢……?” 大衍若有皇子公主出生,历来都是举国欢庆的大事。 虽则当年白眠雪出生时他的母妃早已不受宠,如今一晃也已过了悠悠经年,但那些年岁长些的大臣们自然也能记得皇子们出生的日子。 薛太医吞吞吐吐地问罢,终于抬起眼看了下白眠雪。 “是。” 白眠雪虽然有些摸不清薛太医为何突然这样发问,但绮袖曾经也在闲聊时说过,他出生时恰是五月。 小殿下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 “……是有些棘手么?” 坐在一旁的谢枕溪突然出声问道,素来矜贵的眉眼间也隐约染上些晦暗不明, “若是有什么问题,还望太医直言。” “禀王爷……殿下的身子倒有些……”薛太医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吸了口气,低着头道, “老臣,老臣斗胆请北逸王回避……” 他半抬起头看了眼白眠雪,收回手时又险些将桌上的檀香枕打翻,半晌才道, 谢枕溪面色不变,只是用指腹缓缓把玩着指尖的墨色扳指。 薛太医却有些惶恐了,仍是低着头道, “王爷,老臣方才替殿下诊脉……但还不能开出合适的药方……需有话要问过五殿下,方才能做出决断……” 待他期期艾艾,断断续续地说罢,谢枕溪只淡淡地摩挲了一阵儿扳指,唇角微微勾起一点,低垂着眼帘道, “太医惊慌什么,本王出去便是。” 薛太医没有出声。 谢枕溪这才看了看白眠雪,小殿下也是一头雾水,眼神懵懵懂懂地游移着看着他。 人却坐在定定地满是药香的桌前,看起来有点儿乖巧,又有些许可怜。 他忍不住就笑了。 “殿下乖些,本王且出去瞧瞧花儿草儿。嗯?” 他说罢,漫不经心地抬头望了望庭院里。 今儿倒恰巧是个难得的晴日。 一丝一缕的柔光泛着暖意从木窗的缝隙里透进来。 绮袖和星罗一早儿就喊着几个小宫女放起了窗纱,这会儿日光便浅浅淡淡地洒满整个屋子,连带后面摆着的一扇扇屏风,也落得日光的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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