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染了两人同一身。 谢枕溪的剑拖在地上发出极清脆刺耳的声音,“殿下还不走是为何……他们虽不愿对你不利,只是刀剑无眼,伤着也不是做耍!” “谢枕溪!” 白眠雪像是才回过神,忙指着他后背唤了一声。 谢枕溪提剑又斩下背后偷袭之人脑袋,厉喝,“周同!” 正厮杀的人群里狼狈滚出一道人影来,正是先前为他们驾车的人。 只见他抹去脸上鲜血,朝谢枕溪一拱手,来不及多言,便扯着白眠雪的衣襟,一把将人推出了刀刃争鸣的包围圈。 “得罪殿下。” 谢枕溪身边已被人团团围住,顾不得多言,只来得及扯下腰间的玉佩扔给周同。 周同抬手还没接稳,就见旁侧有人瞧见,刀尖已直直朝他手腕斩来,周同大喊一声,后背冷汗尽出,谁知那刀尖已到跟前,忽然滞住。 抬眼却见那刺客被忽然而来的谢枕溪一剑斩去左臂,他惨嚎一声,尖刀瞬间摔落在地。 电光石火间,谢枕溪已提剑彻底结果了刺客,冷冷看着周同,他方才似是急着杀出重围,甚至没留意自己肩膀上已渗出血迹, “本王贴身的东西,带好给他,不容有失。” 这个“他”指谁,周围所有听见的人不言自明。 “啧,有趣有趣……” 那黑衣人不知从哪里撞了出来,与谢枕溪正面对上。 许是对自己的双刀自负之极,他一边应战一边耍嘴皮子功夫,“难怪我家主人要寻王爷的晦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谢枕溪眉目沉下许多,提剑时戾气横生,嘴角却微微勾起,像在看一条狺狺狂吠的犬,轻描淡写道, “一口一个主人倒叫得亲切。不知你家主人今日可会来替你殓骨?” “待往后本王故地重游,可不愿见你孤魂野鬼,游荡在谢某家宅附近。” 黑衣人一愣,被他激得脸色大变,握着双刀劈头来战。 谢枕溪冷淡勾唇,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一直似有若无地看向来时的马车那里。 直望到那辆乌金色的马车疾驰而去,方才吐出一口气,彻底定下心神。 - 周同驾车时手都是抖的。 “殿下,殿下……” “讲。” 白眠雪没有坐在后面的车厢里,反而是在他赶车的座位后找了处地方坐着,观察外面的情况。 方才溅了满身的猩红血迹这会儿已经半干了,小殿下抬起袖子怎么也擦不尽,便由他去了。 “殿下……”周同深吸一口气,“小人死罪,不能再朝这个方向走了……” 他们方才绕了一大圈,却不是下山,反而又回来了。 “王爷的命令是要属下将您平安带回京城,您要小人走的,可是去谢宅的路啊……王爷若知,必定斩了小人啊!” 白眠雪自怀中抽出一把匕首,这还是当年白起州出征前送予他防身的,他一直未曾用过。 小殿下将刀刃慢悠悠抵在周同脖颈间, “你若不去,现在就死。” 他方才从杀人如麻的场面中脱身,情绪还不稳定得厉害,从手腕到睫毛都在抖,纤长的眼睫挂了鲜血,赤红如烈性的胭脂,在他精致瓷白的面色上愈发漂亮骇人。 周同浑身颤得愈发激烈。 他平日跟在谢枕溪左右,偶尔见的全是小殿下乖巧模样。 如今却恍惚间几乎生出错觉,好似当年那个被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的,行事狠厉的五殿下又回来了。 “小人都听您的!”周同两手紧握缰绳,险险地躲避着颈间利刃,“只是您不赶快逃命,反从后门绕进这谢宅里做什么?” “他们都在前头拼杀,后宅里除了机簧,应当是没有人的。谢枕溪若是打得赢他们,我们可从内宅接应。” “若是不敌,谢宅当年修建时必定留下了应对外敌的物资,亦可以抵挡一二。” “殿下果然天资聪颖,心思缜密,就按您说的办。”周同叹服地点点头,“小人先前也来过这宅子,确实有物资,小人等会带您进去。” “我能想到的,你恐怕早就想到了。” 白眠雪淡淡地收回匕首,靠在后壁上,“不然方才你本可以直接带我下山回京,为何不去?我不信这匕首当真能威胁到你。” 周同慢慢不抖了。 他嘿嘿一笑,“殿下怎么知道?” “上车前我已瞧见你放烟火,那是传信回京请援的信号罢?” 白眠雪想把黏上鲜血的长发从额前拨开,他手上也是血,反弄的头发更湿。小殿下的眼神空空荡荡的, “若你当真要送我下山,何不自己亲自去报信,难道不比这一支缥缈烟火有用?那时我便猜到,你恐怕还有另一处要去,这不难猜,我索性不浪费时间,先逼你去后宅。” 周同将马车拐进一条小路,摇了摇头, “这倒不是。既是王爷吩咐过带您安全离开,只要小人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将您送下山。待您下山,小人再折返回来。只是谁知您冰雪聪明,已猜到了,倒省下不少时间。”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块玉佩,递给了白眠雪。 白眠雪接过来,只觉玉佩尚温。 他低头抚摸一会儿,将个通透明净的碧玉摸成看不出模样的血玉,方才用染血的绸帕包了,装入怀里。 周同看他安静不说话,恐怕人多想,忙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殿下莫怕。” “我怕什么,奇怪。” 小殿下乖时是真的乖,但脾气上来了也如一只倔猫,摸不得碰不到,轻了重了都要挠人, “他既赶我走,便是有能脱身的本事。不然……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追着嘲笑他。” 马车拐入谢家后宅,眼前只一道冷冰冰的铜锁,上面灰尘满布。 谢宅大得很,但即使隔着数进院子,其中无数池塘假山,亭台楼阁,仍能听见前面的震天响的厮杀声。
第114章 一百一十四 “殿下?” 被周同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白眠雪方才从前方漫天的厮杀声中回过神来。 眼前周同不知使了什么窍门,那只沾满灰尘的铜锁已掉在他手里。 白眠雪看了一眼, 低低地对他道, “进去吧。” 谢家这座宅子的后院里亭台楼阁一应俱全,两人进来时几乎是一步一景,若有正经客人来,瞧着还算赏心悦目。 只是此时他们高高提着一颗心,任谁都生不出赏景的心思来。 “殿下小心些。” 两人因着怕那些刺客没有倾巢出动,只得贴着墙小心翼翼往前挪动, 连说话都轻声细语。 只是周同一语未完,一声格外惨烈的厮杀声忽然隔着墙,利箭也似的穿射进来,让他瞬间闭了嘴。 抬头一瞧,白眠雪的脸色也比方才更难看了些。 小殿下黏答答的乌黑长发被血迹沾湿后尤其麻烦, 牵牵连连引得整个人身上都是斑斑血迹。 衬上唯一裸露在外的苍白脖颈,愈发显得摇摇欲坠。 唯独一双眼睛,仍旧乌黑透亮, 像一只被人无端打伤,自己舔舔伤口继续找吃食的小猫。 周同不忍心看,垂眼替他挡了下眼前过长的树枝。 - 两人一路警惕着摸过来,终于在宅子的东院门口看到新近踩出来的的许多脚印。 周同留了个心眼,摸索着险险避开了门口的机关。 待进去一瞧, 只见果然在院落中央散落着零星几瓶金疮药, 一把裂开的长刀,几包迷药和一些火折子。 显然是那些黑衣刺客埋伏在此时留下来的。 白眠雪看了看, 叫周同把那些伤药和火折子揣了怀里,两人仍旧退了出来。 周同又仔细检查了周围的各个角落, 方才对白眠雪道, “没有人,应当是见前面战况激烈,全都出去应战了。” 白眠雪点点头,眼神又缓缓落在他们进门时的那个机关上。 “这是台简易的弩机。” 周同认识这物,看小殿下瞧过来,不由得提了一句。 见人白着脸不语,还以为白眠雪被吓到了,便解释道, “弩机虽然杀伤力极大,但需得是远处攻击为妙。方才我们走得太近,它已经攻击不到,若有趁手的武器,三两下就能拆解掉。” 白眠雪垂眼想了想,忽然抬头道, “我见他们方才这个机关倒布置巧妙,或许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周同先是一愣,似乎没有听懂这位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的漂亮小殿下在说什么。 只觉得白眠雪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疲倦,听起来反而格外沉稳和自信。 直到他被白眠雪蹙眉瞧了一眼,方才明白了这位主子话里的意思。 好似被日光一点点拨开云雾,他思量了片刻,心里也兴奋起来,立即点了点头,一边搓着手,一边四下寻着能用的东西来拆弩机, “小的这就试试。” - 待两人将拆解好的弩机连同在栈房里找到的许多长箭一并带到正门时,已是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所幸这架弩机只是刺客们几个时辰前才临时装在这里,并不格外坚固,否则更加费事。 周同踩着先前刺客们扔在这里的长梯,爬上墙头装好弩机,又扯了周围的杂草仔细遮盖好了,才顾得上去瞧那战况。 只是他只看了一眼,便皱了眉头,失魂落魄喊道, “不好,他们正在往咱们这里跑!” “谁?!” 白眠雪等在下面,和激烈的战场只一墙之隔,耳边厮杀声愈盛,奈何自己却瞧不见外头的景象,心里不由得发紧。 偏偏周同自己的毛病,当真急了就说不出来话的,半晌才期期艾艾道, “是,是刺客!” “那还磨蹭什么,还不快放箭!若等他们进了宅子,那你我岂不是全完了。” 直到白眠雪在下面冷声喝了一句,周同才恍然回神,只觉满背冷汗。 他正要给弩机装箭,忽然听得底下的白眠雪唤他, “先前叫你收起来的那些火折子呢?用上那个。” 小殿下语气格外镇定,只是脸色却不好看,尤其是从高处往下看,愈发显得整个人单弱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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