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所言甚是。” 帐中无人再敢反驳,皆俯首领命,讨论起作战诱敌的方案来。 白起州起身出帐,在猎猎狂风里遥望木刺朵城。 他们如今驻扎城郊,与繁华的主城仅仅一水之隔。 昏黄的风沙里他忽然忍不住想起,当日这里还战事未起,他与手下潜入木刺朵城,当街瞧见有小儿蒙面摔跤,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他将这些见闻一字一句都写成信,写给宫里那个小东西,又有点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信使临走时又把人给叫回来,偏偏要在信笺上添一笔,只肯叫他一人亲启。 漫天荒凉的黄沙里木刺朵城愈发显得庄重神秘,引人入胜。 白起州挑起俊眉,犹记得他那日落笔时写道,若是有朝一日打下这座城池,定要带着宫里那个小笨蛋来见一见这里的风土人情。
第103章 一百零三 “殿下, 身子重要,这粥是奴婢们带了人亲自看着熬的, 干净可口,您多少再喝一点罢?” “没什么胃口。” 白眠雪懒洋洋地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翻了个身又要睡,“我好困,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绮袖为难地端着碗,见床榻上漂亮的小美人没精打采, 只是蔫哒哒的睡觉,倒是急得团团转。 星罗聪明些,急忙遣人从北衙门那新收拾出来的屋子里飞跑着提来了小殿下的红嘴绿鹦哥儿, “殿下逗逗它玩儿如何?这东西伶俐,这些日子估摸着又学会了不少新鲜话呢。” 白眠雪抬眼看看他的鹦哥儿, 许是这两日无人打理,傻鸟的羽毛也沾了点灰,瞧着也和他主子一样没什么精神。 小殿下一伸手, 不仅不逗鸟儿,反倒直接打开了笼子门。 唬得绮袖在一旁忙道,“殿下留心,这鸟飞了,往后就找不回来了。” “我今日才知道, 它被关起来, 应当也不开心。” 白眠雪点点头,看鸟儿呼啦啦展翅绕着屋舍飞了一圈, 又像个大爷一样把头伸进笼子里啄里面的御田小米。 小殿下一抬手,细弱手腕上的银链便明晃晃照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只是屋子里的下人却都低着头, 眼观鼻鼻观心,没瞧见也似,没有一个敢多言。 待那只鸟儿飞倦了,在众人的目光里大摇大摆收了翅膀踱进笼子里,被下人连着笼子一起抱走时,绮袖才敢压低声音道, “殿下……昨夜莫不是与太子殿下起了争执?” 天知道她早晨推开屋门,瞧见那几条链子时有多震惊害怕气恼。 “我没有,是他不讲理。” 小殿下眨眨眼睛,委屈巴巴地重复了一遍,“他不讲道理。” 他轻声道, “这链子好像不太结实……绮袖姐姐,你试试能不能帮我解开……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出去。” 小殿下试着活动了下手脚,仰起头望着绮袖,闷闷地道。 这东西再怎么惹人厌,到底是储君亲自给他戴上去的,绮袖浑身一惊,再怎么胆大也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再者小殿下虽看不出,但她却能看得出来—— 这几根链子瞧着好似纤细,里头却暗合机关,绝不是普通人能轻松打开的。 绮袖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见人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只得苦笑一声,“受了再大的委屈,殿下也不能拿自己身子开玩笑啊。” “我知道……”白眠雪疲倦地点点头,他伸出脚尖去拨弄帷幔上垂下来的流苏,好像犹豫了半晌,突然轻轻道, “那你,能不能给谢枕溪送个口信……让他来救我好了……” 绮袖闻言连忙示意自家殿下噤声,一边伸手示意他去看窗外。 白眠雪抬眼看过去,只见薄薄的窗纸外,几道魁梧的影子借着日光淡淡地倒映进来。 瞧着身影,恰是昨夜他在屋外瞧见的那四个东宫侍卫。 这些侍卫自天明就一动不动守在这里,连他们这些下人的行动出入都要制住,直叫人心里发毛。 “太子殿下一个人走了,单单留着他们。意思只怕是要监视着咱们呢。” 绮袖也放轻了声音,但说实话,自家殿下这蔫头耷脑,委屈巴巴的模样儿谁看了能不心疼。 就连她身为下人也焦心。 前些日子她们按方子在太医院抓了补身子的药,好不容易熬了,哄着这小祖宗泪汪汪地一口一口喝下去,病恹恹的身子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如今叫人这么一折腾,只怕又要回去了。 小殿下蔫蔫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肯动弹,绮袖望了他半晌,忽然跪下来磕了个头, “殿下您好好喝药,奴婢……奴婢一定想办法替您松开口信出去。” - 白眠雪郁郁地躺在床榻上,一整天都没有什么精神。 直到掌灯时分,奴婢们又进来送了一次饭。 白眠雪用缠着银链的手腕艰难地握着汤匙舀了一点点她们端上来的银耳杏仁羹,却不肯喝,只眼巴巴望着绮袖。 绮袖怔了怔,愧疚又无奈地朝他摇了摇头。 白眠雪漂亮的眼眸瞬间失落地垂了下去。 待用罢晚膳,被服侍着漱了口,他又躺在榻上。 窗外原本还有几个小宫女洒扫庭院的“沙沙”声,这会儿也一并没了。 周围虽点着灯,但到底安静得可怕,他昨夜被白景云又惊又吓,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就连这会儿困意渐渐上来,却也只是昏昏沉沉,在床榻上胡乱翻来覆去。 正是半梦半醒间,腰身忽然被人戳了一下。 小殿下格外怕痒,这一下好似有数只蚂蚁啃咬了上来,连忙闭着眼躲了躲。 谁知那根灵巧的手指倒像是故意惹他生气一般,他退一寸,它就进一寸,步步紧逼,上上下下毫无章法地胡乱戳弄,直逗弄得小殿下躲也无处躲。 腰侧的软肉好似被拿捏定了般,酥酥痒痒,好不难耐。 小殿下还迷迷糊糊困着,忘了自己的处境,皱着眉头吸气,哼哼唧唧道,“别……别弄呀……” 他这会儿睡得脑子不甚清醒,记忆里这么恶劣的人也没见过几个,于是在那根手指再度戳到他软肉时,小殿下带着点气,软软地道, “谢,谢枕溪……你要再胡闹,我可要生气了……” 腰间的动作猛一下停住了。 白眠雪还未反应过来,一只冰凉的手掌已落在了他腰上,狠狠摩弄了一把。 “睁开眼瞧瞧,谁是你谢枕溪?” 白眠雪被手掌的凉意一激,人突然傻了,待他愣愣地睁开眼儿,竟始料未及地瞧见一袭宽大的雪白衣袖落在他身侧。 小美人呆呆地望着他身边的白影,直到那人忍无可忍,伸手弹了他脑袋一下,方才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出来了……?”许久未见,小殿下有点语无伦次地低声道。 神色美貌里夹带着恶劣的少年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他满头长发如瀑布般飘满后背,一身白衣仍和白眠雪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 “你身上还戴着我给你的宝贝呢,我自然想什么时候出来,就能什么时候出来。” 白眠雪想起那条被他稀里糊涂套在自己脚腕上的细链子,不由得脸色一变。 为了藏好这不知道怎么解释来历的东西,他连沐浴都要遣走下人,被谢枕溪或是其他几个哥哥不小心摸到,还要支支吾吾解释,可谓是受尽委屈。 “你来得刚好,把你那东西拿走。” 小美人闭着眼轻轻道,只是显然他这话并没有招来白池雾的注意。 他这位早已做了恶劣阿飘的四哥忽然低头望着他,眼神定定的,神色有些古怪, “真想不到,白景云当真这么狠心,竟舍得这样对你。” 他明明没有出手,但白眠雪左手腕处银链却迎着他晃了几晃,仿佛正被他托起来检查似的。 “看不出,他还真是……” 白池雾说到这里,许是见白眠雪面色实在不算好看,猛然顿住,低哑一笑, “不过锁住也好。” “免得你不听话。”他冰凉的手指拂过小殿下的发丝,忽然饶有兴味地问道, “方才你失声唤的谢枕溪,同你是什么关系?” “不告诉你。”话音刚落,白眠雪脑袋上又被他弹了一记,这次比方才疼多了,小殿下眼角顿时水光盈盈的。 “唔,疼……你干什么……” “乖,告诉我。免得待会儿我用些小手段,你哪受得住,只怕又该哭了。” 少年恶劣地绕着漂亮的小美人飘了一圈,看他渐渐害怕起来,失去血色的脸上愈发浮起一点促狭之意。 “他……嗯,我……”小殿下低垂着脑袋,直觉告诉他不应该讲太多,只得吞吞吐吐, “王爷先前帮过我,所以便渐渐熟络起来了……我们,没有,没有什么关系……” 白池雾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似是是赞同一样点了点头,但看见小殿下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后,又换上了恶劣的神色, “原来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关系’么?我先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可是毫不犹豫地托你的婢女向他求救呢。” “你那么笃定他能为你违抗东宫太子。原来这也叫‘没有什么关系’。” 他好整以暇地点点头,脸色忽然一变, “小骗子。” 白眠雪委屈地躲了躲他又伸过来敲他脑袋的手,奈何被银链束缚着,想躲也躲不远。 “我先前还想着,你若是乖乖听话,我就帮你一把呢。” 白池雾恶劣地笑起来,“眼下看来,是你自己丢了这个机会哦。” 白眠雪一愣神,漂亮的眼睫飞快地眨动了几下,眼神猛得亮了起来。 能自由活动的几根手指几乎是马上就可怜兮兮地攥紧了白池雾雪白的衣袍。 “帮帮我……” “四皇兄,求你了……” 他不想被死死锁在床榻上,漂亮的玩偶一般只能看着那扇门一开一阖,盼着有人走进来。 还有黎州的灾情,祝凤清哀哀地看着他…… 他要出去。 “乖,我怎么敢放跑你。” 白池雾又恶劣地笑起来,朝他伸出手。 只是这次没让他疼,而是温柔地抚弄了几下他的发丝,拍了拍他的脸,夸张道, “我若是放跑了你,白景云那混账怕是能马上找全大衍有名的道爷做法收了我。” 白眠雪抿了抿唇,眨了眨圆润的小鹿眼。 他先前与白池雾也打过交道,此刻他虽然这么说,但他越是这种不太正经戏耍人的态度,反倒越有可能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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