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见唯向后一靠,漫不经心的说:“不去。” “不去!?不行。”齐淮伊一口否决:“这个行程是很久之前确定下来的,推不动。” “我都答应夏夏这半年休息了,”周见唯为难的说,转念一想:“……除非我把夏夏一起带走。” 齐淮伊冷声质问道:“请问,你是有什么分离焦虑症吗?拍杂志加商务,我们周六去,周日晚上就能坐最晚一班飞机回来。” “我跟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没什么好聊的,”周见唯摆摆手说:“总之我离不了他。” 齐淮伊哂笑一声,无奈妥协:“行,我这就订飞机订酒店。” “酒店开一间就够了。”周见唯补充道。 “一间!?” 周见唯理所当然道:“他在我家的时候一直和我睡主卧,我忘记告诉你了吗?” 齐淮伊露出了相当鄙弃的表情。 “别误会,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周见唯一看见她的眼神立马知道她想到了哪里去:“我的名声无所谓,但是不能脏了他……具体的我也懒得和你解释,你只要知道夏夏以后会成为我老婆就够了,大经纪人。”
第42章 方祁夏开车穿过鸣乾前宅的门洞时, 夕阳退回山的背后,大半个天空已经黑沉。 鸣乾的前宅坐落在半山腰,从山脚处远眺, 高大的古楼式建筑仍在接受夕阳的飘洒,楼顶被镶上一圈金边, 赤橙色的光圈在琉璃瓦间流转。 鸣乾在全国的产业不少, 在云川、琅西、广东三地各有分部, 其他两个分部是方徵的侄子在管理。鸣乾茶山广袤品种丰富,光是理顺不同茶种的采摘期, 就花了方祁夏不少时间。 方祁夏有一下没一下的配合这车载音乐的节奏敲方向盘,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抵不过周见唯的软磨硬泡, 还是答应与他同去吉岭。但去过去, 需要完成的工作还是一个都不能少。 这几日工作量骤增,方祁夏一边要应付那几个油滑的老头子, 一边还要和其他负责人你来我往,几乎耗光了他一个月的心神,他疲累的想:“还是和外祖母商量一下换人吧。” 方祁夏绕过连廊泊了车, 滴溜溜转着车钥匙穿过前院,他一面回复周见唯的消息一面继续向前走。 周见唯在家休息的这些天, 过上了比退休还清闲的生活。 退休的人好歹还能遛个鸟,周见唯家中就只有对他爱答不理的泡芙和兔子。所以方祁夏出门上班, 周见唯就成了家中的留守青年。 方祁夏看着周见唯头像边上的小红点忍不住笑出声,论粘人,周见唯可比他严重多了。 哥: —宝宝, 今天嗓子还不舒服吗? —给你带的梨膏水记得喝, 包侧面的口袋里放了几包袋装的,想喝的时候要用热水沏。 —晚上下班提前告诉我, 我去接你。 方祁夏拍了一张空水杯的照片发过去。 —我都喝完啦。 周见唯迅速回复。 —好乖。 —想你。 方祁夏低低的笑,挑了一个[小猫觉得很赞]的表情包发过去。 他在穿堂前的荷花缸停留了一会儿,今年的荷花已经枯萎,被保洁挑出去扔掉了,只有几丛烟水绿的圆盘叶子落在水面上,半个手掌大的兰寿鱼在叶子间倏忽游过。 方祁夏顺手抓了一把鱼食丢进荷花缸中,这里的鱼都是他在养护,出乎意料的生机盎然。 “方总。” 方祁夏循声回头,见费金正抱着几摞板正的文件立在他身后。 费金年少有为,是金融领域的翘楚,做事向来一丝不苟,倒给人一种木讷的印象。 熨帖的西装像是缝合在费金的皮肉之上,和他牢牢捆在一起似的,头发丝一根不剩的向后梳,规整的如同不锈钢材质。 不知为什么,方祁夏看见费金总有种见到了当年的班主任的错觉,也许是费金身上天生的不怒自威。 费金还没说话,方祁夏已经抢先一步汇报道:“费金,我已经和方老太的侄子已经商讨过今年年末的所有规划,关于冬茶采摘以及售卖的初步设想也已经发给你了,还有非遗茶具的展览会,邀请名单我也已经看完了。” 费金点点头,对方祁夏的工作效率很满意:“您做的很棒。” “……所以,这些文件应该不是给我看的吧。”方祁夏心有余悸的问。 费金道:“不是,这是我今天要处理的。” 方祁夏又问:“那我最近还有需要完成的工作吗?因为周六要出一趟远门,所以想把近些天的工作都完成。” 费金答:“暂时没有了,您可以放心出门,如果有遗漏事项,我可以和您远程连线进行工作。” 方祁夏:“……” “但是您还有一个个人行程,今天要去吗?”费金翻看行程表,问道。 “什么?” “您个人捐助给云川市孤儿院的同洲基金已经悉数到账,孤儿院的翻新也已经全部完工,扈院长想邀请您去参观,您看是现在去,还是留到明天?” 方祁夏随意坐在荷花缸边缘,捡起水面漂浮的枯叶,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叶片边缘捋过去,沉默许久后说:“今天就去吧……我也有二十来年没去过那家孤儿院了,不知道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好,我已经通知了孤儿院那边,稍等一下,我去给您备车。” “不用了费金。” 方祁夏打断道:“你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不用陪我去。帮我叫一下刘司机刘耀,让他带我过去就可以了。” “……好。” *** 方祁夏: —哥,我晚上临时多了一个工作,可能要晚一点回去。 —[小猫难过] —你不要等我哦,自己也要好好吃饭。 方祁夏发完消息,熄灭屏幕,抬眼看向后视镜。 刘耀丝毫没想掩饰自己的不情愿,眉头皱成一团麻线,紧绷的脸像个被冻的硬邦邦的茄子,似乎碰一碰就会咔嚓碎掉。 “你真是会把心情写在脸上的人,就这么恨我吗?”方祁夏直勾勾的盯着后视镜,缓缓开口。 刘耀闻言抬眼,和方祁夏的目光相撞了一瞬,接着漠然垂下,冷然道:“只是过不去心里的坎而已,老板不用在意。” 方祁夏淡淡的笑一声:“你对我的敌意都要冲出车外了,我没办法不在意啊。这车上就咱们两个人,方向盘还在你手里,万一你想和我同归于尽,怎么办?” 刘耀没有理他,也没看向他,在屏幕上点点,重新规划了一条能避开晚高峰的路线。 方祁夏没有得到回应,也不觉得尴尬。 他枕在车座的软枕上,脸偏向窗外,耳垂白的几近透明,边缘被灯光晕染出皎白的芒线。 很久后,刘耀的声音才低低的落进他的耳中:“我只是拿钱办事的司机,家里还有一个妹妹需要交学费,所以你说的事情根本不切实际,我没那么自私。” “刘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和我一起去孤儿院吗?”方祁夏的声音像窗外流淌的灯带,静而轻缓。 刘耀答:“不知道,但应该和我父亲有关。” 方祁夏继续说:“我五六岁的时候,因为母亲去世,在学校里被嘲笑受孤立,交不到什么朋友,你父亲就想到了带我去孤儿院的想法。” “现在想想,虽然不记得多少,但那确实是一段小有遗憾但是足够快乐的时光。我很感谢你的父亲,他的离世,对我来说就像是亲人逝去一样。” 刘耀落下车窗,白雾顺着窗口泼出去,逐渐冲淡了车里尼古丁的味道。 “要抽一支吗?”刘耀单手向后递来一个烟盒,一支被提前拉出的烟突鹤立鸡群的站在中间。 方祁夏笑笑,说:“我戒烟好多年了,身上如果有烟味,家里人闻到可能会不高兴。” 刘耀“哦”了一声,把烟盒随意丢进置物筐中。 “我父亲的死,你不用心有愧疚。我当时确实恨你,说是恨之入骨也不为过。但是转念一想,其实你也没做错什么,过生日吃蛋糕,对于你这样的少爷应该是最低级的要求。” “肇事司机得到了惩罚,可我当时觉得依旧不够,但不知道除了他该恨谁,才将这股怨气转移到了你的身上。二十多年过去,哪还有那么幼稚。” 方祁夏笑容浅淡明媚,纠正道:“情绪牵扯到自己的亲人,没有幼稚的哦。” 燃尽的烟灰悄无声息的断裂,揉碎的残渣在空中上下浮漾。 刘耀开口道:“那你呢,你在调查你母亲的自杀原因吧。” 话音落下,方祁夏的手指下意识扣了下身下的坐垫,泰然自若的点点头:“我怀疑,你父亲的死可能也和我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也许是蓄谋……” “我父亲死于意外,这点毋庸置疑。”刘耀打断道。 方祁夏不解反问:“为什么这么坚决地否定,当年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其中有很多蹊跷难道你不想查清吗?” 刘耀说:“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再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惊动他。方祁夏,我不是你,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名声赫赫的家族,不过是个想要安稳过日子但是并不顺意的寻常家庭。” “我父亲死于意外的车祸事故,你不用从他这里寻找思路,这是我的忠告。” “……好,我理解。但是你能否告诉我,是有什么外部阻力在阻挠你开口吗?我保证不会向任何人说的。” “……我还有一个妹妹。” 刘耀嘴唇绷成一条线,直到到达目的地都没有再说过话。 天已经彻底黑了,所有的荒诞的缄默仿佛都藏进了这片宁静摄人之中,永不见天日。 方祁夏找不到一丝可以容许洞窥的裂缝,唯余永不停歇的夜风与星河。 *** 刘耀:“到了。” 方祁夏下车,尘封的记忆仿佛在顷刻之间扑面而来,他的手搭在车门上,随动作露出袖口一截冰凉白瓷似的小臂。 孤儿院换掉了从前八方迎客的铁门锁链,里面也不再是坑坑洼洼,时不时会突然冒出一个深坑陷阱的小路。 楼栋里里外外的翻新了一遍,崭新的墙面似乎还泛着油漆的味道。 风从方祁夏的脚边吹起,席卷起微尘和枯枝败叶。 他清清冷冷的站在原地,从始至终向着同一个方向眺望,长久的凝视,直到身上似乎也刮起了荒凉的风。 仿佛他早已如同覆满积雪的枝头一样灰白不堪,早已难如从前奏唱春天的歌。 打火机滚轮擦出细小的火花,烟丝缓缓荡漾在风中,刘耀问:“你在看什么?” “秘密基地。”方祁夏简短回答。 “我小时候在孤儿交到的唯一的朋友,他喜欢独自呆在那里,有一天,我闯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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