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的目光被一片诡谲的血红的取代,萦绕不散的血腥味便是从这里传来,飘飞弥散,幻境一般蔓延进感官的深处。 他像驻足在另一个梦境之外,将目光缩在缝隙中,洞窥着内里。 当他看清内里的一切后,一种无端的恐惧倏然间充斥了他的身体,密密麻麻的啃食着他的大脑和躯壳,肆意的将他拖入无光的角落。 里面发生了一场车祸,车祸的地点在某一处盘山公路,而死的人是方祁夏,那一瞬间周见唯觉得自己快疯了。 方祁夏是在无尽的绝望中慢慢死亡的,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救他。 周见唯恨不得砸烂面前这层屏障,不管不顾的冲进去。 或者让他代替方祁夏去死,他心甘情愿,下一秒就死都可以。 但他仿佛失去了掌控梦境的权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祁夏无助的挣扎。 方祁夏能唱出悦耳动听歌声的嗓子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一台老旧的机器被拧动开关,锈粝之间摩擦剐蹭的难听声音。 方祁夏孤零零的躺在驾驶座上,偌大的雪片逐渐淹没他的身体。 他一点点看着自己的血流干,感受着意识缓缓的从身体皮层溜走,在无边的痛苦之中缓缓消亡,这或许是世间上痛苦的死法。 大雪将方祁夏的尸体埋没,他成了雪中无声的坟墓。 骤然惊醒的那一刻,周见唯无比庆幸那只是个梦,可梦境实在太过真实,像发生在他眼前一样。 之后,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恐惧的梦经常在他意识最浅薄的睡眠时刻侵入,而且频率越来越高。 梦的内容从一始终,只有方祁夏的尸体和车祸现场。 他被迫在梦中目睹了方祁夏的无数次死亡。 那对他来说,是一种比抽筋扒皮更加残忍的酷刑。 可他似乎隐隐感觉到,这或许并不是个梦,而是透露给他的一个预兆。 周见唯对梦境预兆和平行时空这种事从来不信,但这些一旦牵扯到方祁夏,他便像失去了思考的神智。 只要方祁夏能平平安安的,他愿意做任何事。 三年间,他无数次隐藏行程,辗转于伦敦与云川之间,每次他都会躲在暗处,只为了确认方祁夏健康的活着。 方祁夏回国后,周见唯的恐惧感越来越深,梦魇的次数也更加频繁。 周见唯的日程表上多了雷打不动的一条,他几乎每日都会开车去往云川那一段盘山路,就算自己被工作绊住了脚,也要派人去溜一圈,只为了确认梦境的真实性。 最终,在22年的平安夜,那个噩梦真实的发生在了周见唯的眼前。 盘山路,车祸,雪夜以及方祁夏。 唯一和梦境不同的是,方祁夏还活着。 周见唯在探到方祁夏的鼻息那一刻,几乎欣喜若狂,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激动过度而猝死。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被失而复得的欢喜掩盖。 周见唯无比庆幸自己找到了方祁夏,并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有了可以坦然照顾方祁夏的理由,也有机会向他坦白自己的心意。 醒悟过来后,周见唯逐渐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想法有多愚蠢。 方祁夏从不安全,从不快乐,他脆弱的根系在这二十年中根本无处落地。 他似乎忘记了方祁夏是个多么会隐藏自己情感的小孩儿,他的所有情绪都不会表露出来,只会自己慢慢消化。 方祁夏不会在别人身上得到幸福,这一点周见唯可以确信,因为这世上不会有比他更爱方祁夏的人。 在喜欢方祁夏这件事情上,他是永远且绝对的王者。 人注定是某一种事物,或者某一个人的奴隶。这种牵挂逐渐会化成一条具象的锁链,牢牢的将他扣押。 方祁夏是他一生的牵挂,是他的参宿七,是他一个人的国王。 而他是国王唯一的奴隶,所以他心甘情愿的在方祁夏面前展示无限的忠诚。 周见唯逐渐明白,在他与方祁夏之间,从不存在单方面的救赎,而是双相的互救。 方祁夏改变了周见唯的一生,周见唯延续了方祁夏的生命。 像一本厚厚的书一样,目录中有着无数个扁平的平行世界。 而这里,是唯一一张他们都活着,并且可以相爱的书页。 “亲爱的,这次我们依旧没有相遇在春天。 但没关系,我们会有无数个春天,也会有无数个春风般的吻。”——《自这个平行世界的回信》 *** 2023年10月27日,云川。 “泡芙,快去叫你爸爸起床吧,天都黑了……” 周见唯感觉到鼻尖上的瘙痒,忍不住偏头,缓缓掀开眼皮,模模糊糊的视线中,方祁夏漂亮的小脸渐渐清晰起来。 方祁夏软软笑了笑,丢掉泡芙毛茸茸的大尾巴,忍不住凑过去撒娇:“哥——不是说只睡一小小会儿的嘛,怎么睡了这么久,晚上还要不要睡觉……” 方祁夏小小惊呼了一声,感觉到身体腾空了一瞬,紧接着稳当当落到周见唯的身上。 周见唯埋头在方祁夏颈肩蹭来蹭去,偏头在他软软的脸颊用力啄吻了一下:“……宝宝。” 方祁夏被这个黏糊糊的称呼搞得羞红了脸,抿着笑问:“怎么啦?” “想你。” 方祁夏趴在周见唯的身上,羞赧的说:“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刚刚不在。”周见唯说。 “就是一直在。” 方祁夏觉得周见唯是睡糊涂了,抬脸盯着他看,忽然注意到他发红的眼眶,问:“……眼睛怎么红了,刚刚做伤心的梦了吗?” 周见唯点点头,委屈的看着方祁夏:“做噩梦了宝宝。” “做什么噩梦了?” “嗯……梦见你特别狠心的抛弃我,独自去了非常远的地方,我找了很多年,去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你。” 原来梦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看着周见唯仿佛还心有余悸的样子,方祁夏心中愧疚,觉得应该补偿他。 于是,方祁夏慢慢俯身凑近,学着周见唯的做法,在他的脸颊印下一个香香软软的吻。 离开时,发出了轻轻“啵”的一声。
第40章 如同拉开了碳酸汽水的易拉罐, 气泡一瞬间涌上来,迅速炸裂的小小的烟花声。 周见唯的脸色罕见的变得有些不平静,这种表情似乎只有在荧幕的特定情节才会显露出来,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慢慢的头埋进了方祁夏的肩窝。 方祁夏目不转睛的盯着周见唯看, 觉得他的样子像极了鸵鸟将头埋进沙堆中, 掩耳盗铃似的。 可红透了的耳尖还是出卖了周见唯, 像熟透的草莓尖湿漉漉的挂在枝头。 方祁夏忍不住轻笑出声,有种总算扳回一局的感觉, 尾音微微上翘,凑过去蹭了蹭他的脸, 拉着长音说:“哥——你总亲亲逗我, 怎么我亲一下你就脸红?” 过了会儿,周见唯发闷的声音从布料纤维中透出来:“……我那不是在逗你……是在喜欢你。” 冷不丁的一句告白, 让方祁夏的脸颊也悄无声息的漫上绯色,像晚霞将散时的浪漫尾调,绸带似的捆在两人之间。 周见唯总不吝啬对方祁夏的告白。 喜欢呀、想念呀……他从前总学不会在恰当的时机说出这些话, 好像原本应该吃下的糖,却变得又酸又涩。 他仿佛有种报复心理, 想要一股脑把前二十年,因为他的畏手畏脚而未能说出口的告白, 全部告诉给方祁夏。 似乎这样的方法,能抵消一小部分经年累月的遗憾。 周见唯脱口而出的情话,像雨衣一样密不透风的包裹住方祁夏, 也在时时刻刻给予他安全感和撒娇的底气。 方祁夏伏在他的胸口前, 小声嗔怪道:“……我也是啊。” 周见唯嗅闻着他颈窝的淡香,仿佛坠入了软绵的棉花堆中, 全身上下都裹在一种轻飘飘的满足感中。 粉红泡泡正满天飞,方祁夏的肚子却不小心“咕噜”叫唤了一声。 “饿了呀宝宝。”周见唯闷笑一声。 “……嗯。” 怪不得一向安静不吵人的方祁夏会来叫他起床,原来是肚子饿了,周见唯轻轻啄吻他软乎乎的侧脸,问:“想出去吃还是我给你做。” “都行。” “我想给你做菜。”周见唯说。 方祁夏笑笑,非常捧场的点点头。 “那宝宝再喜欢我一下。”周见唯笑笑,偏过头,把另一边脸凑过去。 方祁夏眼神飘忽不定,不好意思的抿着唇瓣,飞快的在他脸上又亲了一下。 周见唯心满意足,下一秒,就着这个姿势把方祁夏抱起来。 方祁夏惊了一瞬,不得不双手抱住周见唯的脖子,忙问:“干嘛呀?” “陪我去买菜。”周见唯理直气壮的说。 周见唯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厚厚的外套,不由分说的往方祁夏身上穿。 “哥我不冷,你自己穿吧……” 周见唯拿的这件衣服应该是方祁夏在深秋时才会穿的厚度,方祁夏本身就耐寒,于是推拒着不想穿外套。 “不行,天黑了,外面冷。” 方祁夏弱弱的反驳:“……我不怕冷。” 周见唯固执地说:“你们年轻人知不知道什么是秋寒?要尊重十月份啊,听话。” 说完,周见唯又拿出一条羊毛围巾,单只手将他绕在方祁夏的脖子上,把小脸盖了半边,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绿眼睛和卷翘的睫毛。 “怎么这么漂亮,”周见唯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哪哪儿都漂亮。” 方祁夏慢慢垂下眼睛,闷不做声的伏在他的肩头。他不知道周见唯有什么癖好,总喜欢把他黏糊糊的贴在身上,不是抱在腿上就是像树懒一样挂在怀中。 *** 雨后,空气闻起来像沾了泥土的桂花,银色的月光凉丝丝的垂落下,映出丛丛箔白的大叶。 路上行人稀少,周见唯走得很慢,四下都静悄悄的,交缠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我重吗?”方祁夏抬起脸,小声问。 “才一百出头,骨头都硌得慌,一点儿都不重。”周见唯稳稳的托着方祁夏,商量道:“今天晚上多吃点儿好不好?” 方祁夏笑笑,点点头,又问:“你这么光明正大的抱着我在路上走,不会被人拍到吗?肯定会有专门蹲守你的狗仔吧。” “你忘记了我这十来年唯一一次闹过绯闻是和谁了?”周见唯打趣道。 方祁夏猛然间想起自己因为长发背影曾经和周见唯登上热搜的事。本以为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细数一下原来才过了两个多月。 那时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和大名鼎鼎的影帝有瓜葛,最后还成了这样亲密无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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