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孔文羽还在想,步故知将茶盏推到了款冬面前:“要不要喝点水?” 款冬这会儿子心思全在硝石上头了,只盼着孔文羽能早点想出来,听到步故知的问,也没心思喝水,而是刻意放低了声,不想打扰孔文羽思考:“夫君,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呀?” 步故知也同样放低了声:“孔老大夫虽口上说着并不想将万善堂交给小羽,害怕会因此引来世人非议,可我认为孔老大夫恰恰正是有意如此,才会这般多番忧虑。世人之语我们不能掌控,但若是己身能做到最好,又何必忧虑旁人议论?” “故我想着,能有机会让小羽能多熟悉一点医药之术,便多熟悉一点,总归是为了日后的打算,也算符合孔老大夫的心意。” 款冬默默听完步故知的言语,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心底一直萦绕着步故知的那句“不必忧虑旁人议论”。这是他从未听过的想法,又不免想到自身,村中向来多有议论他是克亲之人,起初他也并不认为是自己的存在导致了爹娘的离世,可时间久了,难免有自怨自艾之时,也曾想过旁人之语是否为真。 他看着步故知的眼,其中琥珀色的眸熠熠蕴着斜晖暖光,好似有种让人无条件相信的吸引力:“夫君...” 但此时,孔文羽突然一声:“我想到啦!阿爷曾说过,硝石遇水则吸热,药方之中不可多放,会影响其他的药性!” 他连忙坐到了步故知的面前,一脸喜色:“步秀才,我说的对吗?” 步故知注意到了款冬的未尽之语,没有立刻接孔文羽的话,而是先探询地看了款冬一眼,款冬轻轻摇了摇头,他才又对孔文羽:“对,正是如此,所以我们可以用硝石制冰。” “你阿爷那里本就有不少的硝石,后面也可再麻烦你阿爷向村人采收,大约是十文一斤,而一斤的硝石便能做一大桶的冰,足够一日冰饮的量,当然,采收的硝石质性参差,好的能制成冰块,差一点的也能制冰水,也不会影响太多。” 孔文羽一拍手:“那我们就有冰啦!” 不过又想到了做冰饮甜点的其他材料,顿时眉撇成了八字,苦哈哈道:“那糖蜜还有鲜果呢,鲜果也就罢了,寻常苹果啊梨啊倒是不算贵,可这糖啊蜜啊的,我都甚少吃过。” 他还是懂一点买卖成本的道理的:“买来倒是容易,可这样就不能卖的太便宜,话说回来,卖的价格要是高了,也不会有人来买吧。” 东平县正是产糖大区,糖的价格相较白米白面自然是贵的,但也不过是五六倍的差距,只是这蜜向来是金贵东西,在东平县能卖上十两一斤的价格。 步故知沉吟了一会儿:“我算了算,寻常应季的鲜果,至多不过五文一斤,而白糖是十文一斤,只是这蜜需十两一斤,再加上硝石也算十文一斤。” “鲜果硝石白糖,一日至少需用上一斤,但蜂蜜,却不需要用到这么多,大约十日能用上一两便足够,这么算下来,一日的原料成本是一百二十五文钱。” “而这些材料,每日大约能做出五十碗的冰饮,而寻常香饮果饮,又是五文到十文一盏,如此我们定八文一碗便算不得价贵。” 孔文羽低头算了算,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仿佛眼前就出现了许多的铜板:“那我们一日便能赚两百七十五文!” “不,这还仅仅是的原料成本,像这种冰饮甜点,在寻常的街巷是卖不出去的,最好还得去南街那头租个铺席或是店面。”步故知续言。 南街便是县学前的那条街,是东平县最为繁华的街道,并归属于县学管理,与学田一道,是县学办学的资金来源,且附近也多是居住着县里的官员商贾,故上乘的店铺都会聚在南街。 也是因此,莫说南街的正经店面,就连街边的一方铺席都十分难求,更别说其中租金成本了。 “那若是冬日还想再做拨霞供的生意,只一个铺席肯定是不够的,还得去租一个正经店面,可我听旁人说,那里的店面都是千金难求的,我们又怎么可能去那儿卖东西?”孔文羽顿时哭丧着脸,只觉得眼前的铜板都在一个个的消失,十分肉痛。 步故知好似没这个忧虑:“我们自然是租不起南街店面的,可别人能租得起。” “别人?” 步故知点了点头,他也不是突发奇想说要款冬与孔文羽做冰饮与拨霞供生意的,也是受了裴昂的影响。 上午在县学中,裴昂就与他说了,想让他出个主意讨夫郎的欢心。 原先裴昂的夫郎在家中负责主持中馈,虽然繁琐但也算是找了个事打发时间,可自从裴昂与夫郎和好之后,他的母亲便念着让他夫郎好好休息备孕,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接了过去。 这自然是出于长辈的好意,他夫郎也不好拒绝,可这般下来,他夫郎每日都无所事事,又不喜与别家的夫人夫郎往来,便只能整日都闷在府里,而裴昂又要准备明年的乡试,也多在县学之中学习,不能随时与夫郎相伴。 这样他夫郎便更是一人,眼见着这些天以来,面上的笑都少了很多,人也消瘦了不少,裴昂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才想来找步故知出个主意。 而步故知便想到了款冬与孔文羽,其实也与裴昂的夫郎相差不多,在家中一般无事可做,倒不如让他们一道做个生意,他们又都是哥儿,如此也能做个伴。 裴昂当时听了,一点都没犹豫,直接应了下来。因他的夫郎也和他说过,既然家中无事可做,不如去外头寻个事,实在不行就跟他一起住在县学,当个书童伺候他也好。 裴昂怎么舍得让他的夫郎当书童,再说了,若是夫郎跟到了县学里,那他可真就是无心读书了。
第39章 会面 五日后。 孔家厨房内, 热闹非凡。孔文羽正拿着一把大锅铲,熟练地翻炒什么,而步故知就在水池边洗菜备菜, 就连款冬也坐在高凳上, 给步故知打着下手。 孔文羽刚盛出一盘土豆丝,步故知便及时将备好的两盘菜递到了灶台上。 一个白瓷盘里一半是片好的羊肉, 另一半是剁好的姜末,而另一个盘里则是切好的洋葱、大蒜、葱段和麻椒。 孔文羽麻利地用抹布擦掉锅里上一道菜的余汁, 再倒了半碗油进去, 在等油冒烟时,还是忍不住回头问步故知:“步秀才,裴公子和他的夫郎,今天真的会来我家吗?” 步故知正弯腰舀水冲洗菜板,孔文羽的话一出, 连款冬也紧张地拉了拉步故知挽起的衣袖。 步故知将洗干净的菜板收回架子上, 再安抚地碰了碰款冬的手, 才对孔文羽道:“是, 我与他们说好了, 今日就来你家商议开店之事。” 锅里的油已开始慢慢腾出白烟,“小羽, 该放菜了,不然油要烧起来了。” 孔文羽顾不得再问, 赶忙将羊肉倒入锅里,等肉熟成了白色,再依次放入姜末、洋葱、大蒜与姜末, 翻炒几下出了香味后,又倒入了些许的水, 再加了盐、酱油和一点点的糖,等锅里咕噜噜地冒起小泡,才将麻椒也放了进去,盖上了锅盖,焖煮一会儿。 这边步故知已经将水池收拾干净了,准备抱款冬去正堂坐,孔文羽又喊住了他,鼓了鼓嘴:“那,他们会习惯我家和我做的菜吗?” 步故知这才明白孔文羽是太过紧张了,温和地笑了笑:“不要害怕,你只当他们是与我和冬儿一般的人便好,莫要在乎别的什么。” 这时款冬也压下了心中的忐忑,从步故知的怀里探出头来:“小羽做的菜可好吃了,他们也一定会喜欢的。” 孔文羽这才展眉一笑,掀开了锅盖,爆炒羊肉的香味顿时溢满整个厨房,他边盛着羊肉,边道:“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啊也不是我自夸,我炒的菜,就连我阿爷都说,比外头酒楼里的吃起来还香呢!” 这几日来,款冬已与孔文羽混熟,说话不再战战兢兢,而是开始有些乐于与孔文羽玩笑:“是呀,小羽做的菜,有时晚上我都还惦念着。” 孔文羽已将羊肉盛完,蹲身舀了一大瓢的水倒入锅中,方便饭后清洗,又掀开旁边的锅盖,用筷子戳了戳米饭,见饭也熟了,便准备熄掉炉火。 听了款冬的奉承,在经过步故知身边时,忍不住用粘了锅灰的手,点了点款冬的鼻,上面顿时出现一抹黑点,但却显得款冬面容更加白皙干净,而那双眼比这黑点还要黑,又亮晶晶的,很容易让人心生爱怜。 孔文羽都看呆了一秒,随后低头嘟囔着:“怎么这么好看啊。” 款冬是听到了这句话,瞬间面颊生红,也不再说什么了,而是又将头埋入了步故知的怀里。 步故知眼眸之中划过一丝笑意:“好了,我抱冬儿回正堂,再来端菜。” 孔文羽蹲在了灶门前,用柴枝拨灰盖灭明火,闻言摇了摇头:“不用你替我端菜,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你要不去巷口接接他们?” 步故知稍颔首:“也好,那我便直接去巷口等他们了。” * 步故知刚出孔家院子,便听得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果然,一辆马车刚好停在了巷口。 马车装饰简约,只在车梁上刻了个裴字,以作区分。 裴昂首先从车内跳了下来,见步故知迎面而来,先是笑着挥手与步故知打了个招呼,又转身搀扶夫郎下车。 裴昂的夫郎着湖蓝色长袍,身形修长,气质温雅,看起来要比款冬与孔文羽高上半个头,近了,能看见他头上簪的也是白玉,细看上头的花纹也与裴昂的一样。 步故知忍不住笑,这裴昂竟知道“情侣款”。 裴昂拉着自己的夫郎来到步故知面前,见了他莫名的笑,也不客气,直接用手肘撞了一下步故知:“笑什么呢,看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还没等步故知回话,裴昂的夫郎倒先开了口,似嗔似怪:“裴郎,莫要无礼。” 裴昂连忙收回了手,嘿嘿一笑:“没什么,我与他都玩闹惯了。” 步故知抬了抬眼扫过裴昂,腹诽,谁与你玩闹了,每次不都是你上来就动手动脚。 裴昂这个人,面上看起来不近人情,平时也不喜与旁人交谈,但一旦他觉得与谁熟络起来,便喜欢与那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对步故知是喜欢勾肩搭背,对自己的夫郎嘛...咳咳,不可说不可说。 显然裴昂的夫郎也是清楚这点的,陡然轻咳了一下,再敛了多余的神色,对步故知稍欠身行了个平礼:“初见步郎君,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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