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心道:你这是想我被卫氏追杀一辈子?又感觉沈柒的手沿着他的腰线,摸向不可描述之处,顿时夹紧双腿,努力拽住了对方的衣袖,急忙找借口:“医嘱忘了?禁欲!” 沈柒浑身一僵,恨然说:“眼下先救了我的火,哪管以后是死是活!” 苏晏脸色冷淡:“好极,你若因为创伤崩裂,真死在我身上,我把吊一拔,转头便去找人报答救命之恩。” 沈柒明知他故意说气话,仍妒火乱窜,咬着牙一巴掌拍在他圆润挺翘的屁股上,“啪”的一声脆响,险些把苏晏逼出眼泪。 “要是敢给你相公戴绿帽,我就——就真把你活活cao死算了!” 这特务头子疯起来六亲不认,苏晏敢怒不敢言,心里骂他变态神经病十万八千遍。 沈柒忽然拨云见月地一笑:“骗你的。我死了都不会让你出事。” 苏晏隔着衣衫抚摸沈柒坑坑洼洼的后背,知道说的八成是真话。 但他一直没想好该如何回应这份深情。 ——接受了是背叛出生以来二十几年的取向与信念,拒绝了又愧对和负疚于对方做出的巨大牺牲。忽而生出瞬间的动摇,觉得沈柒颇有魅力,值得为他尝试着弯一弯。忽而又觉得这都是基佬躯壳带来的负面影响,并非出自本心,以后如果换回原本的身体,怕不和他在床上打个你死我活。 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最后只好逃避混乱的思绪,在心底默念三遍“我是直男”后,恢复底气道:“别乌鸦嘴!消遣够了就放我起来,我还有许多条陈要写。” 出京在即,苏晏的确有不少未竟之事,需要逐一打理。大理寺的公务交接,还有新学的创办,他毕竟是提议者,心里又有些构思,不能把这一大摊子直接丢给豫王,好歹能帮的要帮。 他把自己关在厢房里,花了整整六个时辰,写出一份《天工院创办章程》,其中包括办学理念、校规校训、五年发展规划,学院拟开设科目、初期的招生政策、教师执教规范、学生考核方法……把能想到的都写上去了,但还只是个粗略的纲要,具体怎么拓展与实施,之后就都交给豫王去研究。 厚厚的一大叠,他写得腰酸背痛,手腕都抬不起来。 沈柒亲自来给他送饭、添灯油,心疼地帮他僵硬的手推筋活血,催他早睡别熬夜,公事反正永远做不完,不急于一时。 苏晏这才心虚地告诉他,皇帝有意让他担任巡抚御史,出京去一趟陕西,避避风头,正式旨意估计明早就会下来。 沈柒听了面寒如霜,虽然也知道卫家如今视苏晏为眼中钉,必会不择手段拔除,此时离开京城暂避锋芒,的确是最理智的安排,然而毕竟十万分舍不得。 八日未见,他就思之若狂,此番去一趟陕西,没三五个月回不来,还不把他逼疯? 苏晏安慰道:“别冷着张脸啦,杀气腾腾,怪吓人的。要不然我出差也想着你,给你写信?” 沈柒坐在床沿,强行把他抱在腿上亲,咕哝道:“这是最起码的良心,倒拿来我这里讨好,我有这么容易打发?不行,还有什么实打实的补偿?” 苏晏被他腿间硬邦邦的物件硌得不行,默默为齿痕将消、又添掌印的雪上加霜的屁股掬一把辛酸泪,叹口气说:“七郎,你别闹。谨遵医嘱,不要作死。”
第六十七章 打人就要打脸 奉命来传圣旨的宦官走进苏府洞开的大门,见院中花叶摧折,厅堂内家具物什皆被打砸推翻,整个宅邸犹如飓风过境,一片狼藉,不由大吃一惊:“这是出了什么事?” 苏小京从门房内探出头来,惊魂未定:“昨夜来了一拨强盗,把家里都砸啦,幸亏大人有事外出,否则鼻子都要被割了!” 传旨宦官尖声道:“天子脚下,竟会出这等事!什么强盗猖獗至此,连命官府邸都敢袭击,简直目无王法!你们去兵马司报案了么?” “今早上我去了东城兵马司,他们听完,在纸上随便涂了几笔,就说已登记在案,让我回来等消息,直到这会儿还毫无音讯呢!”苏小京气乎乎地说。 传旨宦官摇头:“五城兵马司这两年是越发懈怠了,这事咱家定要禀报皇爷。既然苏大人不在,来个人把圣旨接了吧。” “家里现在只剩下我一个。”苏小京指了指自己,“小的身为下人,哪有资格接圣旨呀。” “无妨,皇爷交代了,苏大人若不在,家眷接也一样。对了,他不是还有个妾室么,皇爷说了,没有正房,妾室也算家眷,叫她出来接旨吧。” 妾室?苏小京顿时想起吴名那张冷脸,多看一眼都跟三九天吃冻梨似的,叫他来接旨,这太监还不得吓晕过去。再说,这几日也不知吴名去哪里浪耍,连大人的马车都不驾了,又一次不辞而别,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苏小京带着怨气答:“什么妾,没心没肺的,生得又不好看,被大人休啦!”他两手拎着衣摆往前一兜:“小的不敢碰这圣旨,劳烦公公就搁在这里,我给兜着,打个结挂在身上,等大人回来就交给他。” “……连张放圣旨的桌子都没有,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传旨宦官翘起兰花指,作势揩了揩眼角,将圣旨放进苏小京兜起的衣摆里,“得,车马钱也不必给了,咱家这就回宫,向皇爷复命。” 传旨宦官刚走,苏小北拎着集市上买的大包小包,从大门外探头进来,对正给衣摆打结的苏小京说:“干得好,小京!我第一次发现,你的脑子原来还是有用的,暂时可以不拿来涮火锅了。” 苏小京叫道:“北哥你还说呢!昨夜那些凶徒砸门进来,还好我记得大人的吩咐,带着收拾好的细软从侧门跑掉,否则就要和这些桌椅柜子一样下场。这也太无法无天了,我们还是赶紧和大人一起离开京城吧!” 苏小北走上前,把买来的东西交给他,又用包袱皮裹了黄帛圣旨,揣进自己怀里,“你在家好好收拾,我去找苏大人。” 临走前,他又转身叮嘱了一句:“多长个心眼儿,遇事用用脑子,否则将来闯了祸,我还是要拿你的脑花涮火锅!” - 养心殿。景隆帝听了传旨宦官的禀报,面色铁青,突然抓起桌案上的黄釉暗刻龙纹瓷茶杯猛掷出去,在金砖地板上摔个粉碎。 殿内所有内侍宫女,都吓得噗通跪倒,伏地不起,口称“万岁爷息怒”。 景隆帝清姿雅度,朝堂内外人尽皆知。蓝喜服侍皇帝十数年,鲜少见龙颜震怒,更从未见震怒到砸东西的程度,愕然之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 皇帝摔了茶杯,犹自怒气未消,又将卫贵妃献上的一方品相极佳的虢州石砚扫到地上。 他深吸一口长气,方才逐渐平息了情绪,冷冷道:“奉安侯横行不法,咸安侯亦有不教之过,着司礼监太监,每日巳时于两个侯府门口,替朕大声申饬他们的罪错,朕没叫停,就这么一天一天地申饬下去。” 蓝喜闻言暗惊。侯府位于繁华街市,负责申饬的太监声音洪亮,每日厉声怒斥一个时辰,喝骂声传遍市井,有耳皆闻。而被申斥的两位侯爵要在门内依礼跪叩,静默听训。 都说打人不打脸,如此处置,比在午门褫衣打廷杖更令人难堪,更充满羞辱意味。尤其奉安侯,是出了名的爱面子,这么一天天被指着鼻子骂,还不把他剩下的半条残命也给骂没了! 卫家两个侯爵颜面扫地,只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在朝堂内外都抬不起头来,更别提像从前那般飞扬跋扈。而官员们一旦知道卫家不得圣心,也必然逐渐对其疏离慢待。卫家即使有太后作为靠山,也遏不住这股日中而斜的颓势。 ——后宫不得干政。皇帝再怎么孝顺,太后再怎么说得上话,毕竟她还是身在后宫。 而皇帝仍不解气,接着说:“你去回太后,给卫氏晋位分一事,朕以为不妥,不必再提。告诉卫氏,让她安安心心当她的贵妃,好好照顾皇子,至于外朝与娘家之事,还是少操心的好!” 这话对于卫贵妃,已是极严厉的敲打,明白着告诉她,若不是看在小皇子的份上,你连贵妃之位都保不住。蓝喜几乎可以想象他去传了这个口谕后,贵妃娘娘五雷轰顶的神情,紧接着就是大哭大闹,水漫金山。 然而蓝喜知道,景隆帝宽仁的心一旦冷硬起来,连磐石也未必比得过,此番卫贵妃再怎么哭闹,恐怕也换不来天子的一个垂顾了。 他深深躬身,恂然道:“奴婢遵旨。” 蓝喜刚退走两步,皇帝又叫住了他:“命人传朕口谕,宣锦衣卫指挥佥事沈柒,南书房见驾。” - 苏小北气喘吁吁地找到苏晏时,他正在静巷口的小食店里吃芋圆豆花。 一大海碗豆花,用冰镇过的仙草蜜水泡着,拌上芋圆、薏米与西瓜丁,撒上细细的炒花生碎,一勺一口甘甜冰爽,苏晏吃得美滋滋。 苏小北快步走到他身边,附耳道:“大人,刚刚有宫里太监来传旨,圣旨如今正在我怀里。” 苏晏不以为意地说:“先别管那个,看你跑得满头汗,当心中暑。” “来,坐这里。”他踢了踢条凳的脚,转头对店家叫,“再来一碗芋圆豆花!” 苏小北抹着热汗坐下,拿着勺子唏哩呼噜吃了大半碗,嗝出一口焦热的浊气,觉得整个人都清凉安定了下来,感激地对苏晏说:“谢大人关心,这圣旨……” 苏晏喝完碗里最后一口仙草蜜水,笑道:“不必看了,就是贬官外放的敕令,全是官方套话。塞进行礼中一并带走就行。” 苏小北又说:“大人料事如神,昨夜果然有一伙歹人冒充成盗贼宵小,上门打砸,幸亏大人提前避祸,否则十有要遭毒手。今日传旨太监看了也气愤不已,说要向圣上禀明此事呢!” 苏晏说:“此事必是奉安侯指使。这老狗贼手段阴损下流得很,只剩半条命了,还这么不积阴德,也不怕恶有恶报,死得难看。” 他掏出二十文钱搁在桌面,起身道:“圣旨既然下了,明日我便去吏部领任命文书,启程出京。明日巳时,你们装好行礼,驾驶马车,来这里接我。” “是,大人。” 苏小北边吃剩下的豆花,边看着苏晏挨着路旁的树荫里走,迤迤然朝静巷深处去了。 他心想,大人连被贬官都不放在心上,真真如书上所说,宠辱不惊,安之若素。如此胸怀风度,我能跟着他,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哩! 又想着:看大人神色轻松悠闲,想必这两日那外室伺候得好,也不尽然是个浪蹄子,不如建议大人,明日将她一并带去上任,这一路长山水远的,也好有个人嘘寒问暖,贴身服侍。她若是个性情贤淑的,我和小京认她做主母也无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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