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眼前这人可是为了往上爬生杀无忌的叶星,又怎会为了保下几个小童,就敢质疑国师,蒙骗圣上? 副领军本也不喜这种拿幼童做人祭的恶行,捋清思路后立即转头呵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那群没用的小鬼放了!” 他背过身,没去看那些村民们又惊愕又狂喜的神情:“大人,那咱们这就上路?” 顾长雪瞥了他一眼:“嗯。” 按他原本的计划,最好是能进京见皇帝前和这个世界的男主角——或者说守灯人碰个面。但有督查办的军队跟着,那就不大方便了。 好在他身边还有个可靠的人手……鬼手能用,上了车他就无比熟练地支使:“别跟车了。替我去京都找个人吧?他叫白木深。” “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是十六岁左右,目前还是个小乞丐。眼睛是重瞳子,双目失明。” 顾长雪等了片刻,抬起长腿不轻不重地踢了下仍蹙着眉盯着他袖子看的邪祟:“你耳朵又没病,装什么聋子?” 邪祟冷漠的目光扫过来:“你想调开我?” 顾长雪懒倚着车窗哼笑了一声。想挤兑这人吧,张了张嘴想想还是算了。老生常谈,他都挤兑累了。 他懒洋洋地抬手,修长匀净的手指微挑,扯开半边衣襟,露出大片白皙结实的胸膛:“允你下个刻印,能不能缓解下你的疑心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轻点着心口,带着几分藏匿着涩气的挑衅睨向邪祟:“照着心脏下。”
第一百八十五章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马蹄与轮辇声交织入耳。 光线透过纱帘映入车内,在顾长雪身上投下狭窄车窗的剪影。晦暗朦胧的光影随着车厢的颠簸晃动,为那片裸露的肌肤打上一层暧昧慵懒的柔光。 车厢里安静了须臾,最终邪祟伸手拽拢那片衣襟,将系带打了个死结:“阴鬼想下刻印,布料能拦得住?” 顾长雪只觉心口处一凉,像有什么东西化作无形的丝线钻进了心脏里。他毫不意外地哼笑了一声,理了理被一番拉扯揉皱的衣襟:“这下心定了?” “……”邪祟瞥了他一眼,转瞬便没了踪影。 顾长雪并不怎么在意对方算不上友善的态度,收回手后懒散地靠着窗口晒了会太阳,最终还是将怀表又从袖子中摸了出来。 单就剧本来看,《人域》的剧情其实并不复杂。 撇除掉那些勾心斗角和悬案谜题,主体脉络大概可以总结为“主角白木深察觉世间瘟疫纵横、鬼神并起或许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造成的,一番追查后揪出了国师这个罪魁祸首。” 结局则是“奈何查明真相时为时已晚。无可奈何下友人们纷纷以命相搏,镇压住了瘟神。白木深因血脉特殊,承担起友人们生前的嘱托,最终登上帝位,保得天下百年安泰。” 顾长雪摩挲着表面,思索着这一回国师背后是不是也另藏幕后黑手,捋到一半又有些出神,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穿进《人域》前发生的那一幕。 电气短路、窗外骤黑,李道长的法器发出警告,顾长雪怀疑这都是屏障彻底崩溃、湮灭入侵所导致的。 但他穿梭至《人域》后,刚想跟颜无恙交流情报,就感受到了被强制弹出的眩晕感…… 元无忘曾提到过,只要超出一定距离,湮灭就检测不到他们的活动。反过来说,唯有在一定距离内,湮灭才能察觉他想同颜无恙交换情报的行为,强制他离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由此可以推出,湮灭出于某种原因,也跟来了《人域》这个世界。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因为,湮灭既然也跟来了这里,他就不必因担忧原世界的安危,火急火燎地赶此世界的进度。或许能找机会设法与颜无恙、白木深交换情报,甚至为对抗湮灭做些准备。 坏事是因为……湮灭有什么必要在入侵到一半时甩挑子不干,特意跟来这个世界? 顾长雪微微蹙起眉宇,最终仍是将注意力拉回眼前这个世界的麻烦上。 他抬手敲了敲厢壁:“近来各地的现况如何?可有什么消息?” 与之前他所穿的景帝、白衣剑君不同,叶星在剧本中还算有点分量——整个《人域》的故事,就是由叶星之死拉开序幕的。 “督办在广收人祭时受村民蒙骗,不幸死于阴煞之地”的消息传入京都,令帝王震怒,掳收人祭的行为变本加厉。 各地尤其是京都的百姓怨声载道,起义四起,也因此让白木深察觉到如今这乱世似有人为操纵的痕迹,从而开始追寻真相。 “回大人的话,各地并无什么值得一提的消息,但京都近日却发生了一场大事。” 跟在车厢外的副领军压低声音:“永寿公主薨了。” “……” 永寿公主?谁? 这又是哪来的剧情? 顾长雪微抽了下嘴角,麻木之余又觉得不怎么意外,毕竟这次穿回原世,他已经了解了剧情残破的真正原因:“细说说。” “是。”副领军稍微提起些劲头,“大人您知道,陛下没什么兄弟姐妹,子嗣又单薄,永寿公主是陛下唯一一个没夭折的女儿,所以对她格外宠溺。” “……”顾长雪心想能听出来。 这位永帝登基以后什么正事不干,光顾着想尽办法攥取永生了。这位公主能被赐封号为“永寿”,足以说明她爹对她寄予了多么殷切的期望。 “公主虽然体弱多病,但有陛下拿人祭替她续命,照理来说不该香消玉殒才对。可几日前,她在府中赏花时忽然倒下,太医赶到时,身体都已经凉了。” 顾长雪压住嗤笑,淡淡道:“以人祭续命到底有违天理,遭到反噬并不奇怪。” 副领军愣了一下,没想到叶星嘴里居然也能说出人话。但他只走神了这么一瞬,立马又拉回注意力,苦笑着道:“但好巧不巧的是,公主数月前才看上了今年的状元郎,点为驸马。再过半月,便该是大婚之日。陛下疑心是驸马抗旨,不愿与公主成婚,所以才设法害了公主……” 顾长雪听得忍不住揉了下额头:“可有证据?” 副领军哂笑一声:“大人说笑了。陛下处置人,何须凭证?” “尤其是那位状元郎原本便与一世家女子情投意合,早有婚约,当时接到赐婚的圣旨时便想拒绝,闹出好大一场乱子。” “这次东窗事发,陛下直接将那状元郎和世家女子的九族一并打入牢狱,说是……要将他们充作人祭,给公主陪葬。” 副领军顿了顿,看在自己还得在叶星手底下讨生活的份上,还是多嘴了一句:“因为这件事,陛下近来心情糟糕得很。督查大人若想同陛下说这阴煞之地的事,还需小心婉转些为妙。” · 北河距离京都其实并不遥远。叶星抓人安排了个环形的路线,北河算是最后几站,本就在回京的路上。众人一路急赶,总算在宵禁前进了京都。 顾长雪估算了下时间,觉得这会儿永帝早该睡了,就算求见也不可能见到。索性便领着队伍想回观星司休息一晚,隔日再面见圣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想到走到半途,队伍却忽然被拦住。 正闭目冥思的顾长雪蹙了下眉,睁开眼撩起纱帘往外看,就见一道肥胖的身影堵在路中间,笑呵呵地拢着手中拂尘的白尾:“见过督查大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人打扮得格外古怪,明明穿着一身太监服,却没戴太监的冠帽,大喇喇地露出一颗秃头,头顶上还烙着几枚戒疤。 顾长雪的目光在那和尚不像和尚,太监不像太监的家伙头顶停留了半晌,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我才刚进城,国师大人便算得我回京了?可惜天色已晚,马上便是宵禁,国师若有什么事,还是等明日再谈吧。” 穿太监服烙假戒疤的假和尚,也就国师手底下才会有这种为了讨好永帝如此不要脸的人。 他收回撩起帘子的手,重新靠回厢壁:“接着走。” “且慢。”那假和尚没打算让开,依旧笑眯眯地道,“不是国师有事,是陛下想见督查。” “……”这么晚,那老昏君不睡他的养生觉,怎么会想起见他?顾长雪摩挲着怀表的手指动作微顿。 还是国师的人跑来拦他的车队……难道他在北河放走童男童女的事已被国师察觉,对方早一步跑来上眼药了? “督查……”副领军有些不安地低声唤了句。 “无妨。”顾长雪收起怀表,“既然是陛下召见,那便不能推卸。我随这位……” “庆轩公公。”那胖子居然还真能神情自若地接过顾长雪的话,叫出这个名字。 顾长雪无语地牵了下嘴角:“随这位庆轩公公进宫一趟。” · 未免倒霉的手下们被无故牵连,顾长雪随意几句便将他们打发回了观星司。庆轩公公跳上车辇,亲自驾车,一路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督查大人可要顺路买些吃食填填肚子?”庆轩公公沿途还不忘乐呵呵地向顾长雪搭话,“等进了宫,可未必能再吃到东西了。” 顾长雪瞥了车帘一眼,听出这人“这估计是你最后一顿断头饭”的言下之意,但又懒得搭理。 偏偏庆轩公公颇为“热心”,就算顾长雪一声不吭,他依旧坚持攀谈:“督查大人这些时日不在京都,可能还不知道近来发生了什么事。” “燕北又抓到了好一批僧道。据说早在十三年前,陛下下旨让天下的修行人皆入观星司受职为官,替他谋求长生之法时,那群胆敢抗旨不尊的家伙便已扮作便衣,四处潜逃。” “逃又有何用?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苟活了十三年,还不是被抓了?三天前送上断头台,一刀便毙了命。叫我说,这种糊涂到胆敢和陛下对着干的人,死了也是自找的。督查大人,你说是不是?” 庆轩公公虽然说的隐晦,但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他在讥讽顾长雪擅自放走童子,现在只能等死。 顾长雪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公公博学。” “……”庆轩公公没忍住,“督查大人何出此言?” 他刚刚说的话里哪点和他博学有关? 顾长雪恹恹地打了个哈欠:“‘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句出自《诗经·小雅》,公公居然读过书,果真博学。”
220 首页 上一页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