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山头站了一会,举步想带众人下山谷。 司冰河抬手拦了她一下:“不去寨子。” “不去寨子?”赵夫人愣住,“那去哪里?” 她话音未落,人群中忽而有一颗三花球飞了出来,伴随着方济之的声音:“诶!这猫!” 众人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刚刚那颗弹出去的圆球是小灵猫。 一切仿佛山重村河边的重演。众人纷纷撒开腿,缀在动如脱兔的小灵猫身后跑动起来,池羽这个四肢不勤的边跑边喘:“它、它跑就算了,一两个追不就得了?干什么还得都追上去?” 重三讶异地看她:“你在犯什么傻?那是小灵猫啊?突然撒腿跑,那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吧,这……你居然不认得?” 池羽:“????你当我瞎呢??那明明就是三花猫!” 玄丁在旁边听得一阵无语,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那猫被我染过色,后来定王殿下又说公三花举世罕见,所以一直没带给我让我帮忙褪色”。 好在小灵猫蹿得快,不到片刻池羽就没了纠结毛色的气力。在山林中踏着雪和冰涧一路穿梭后,一头撞进一口隐蔽的山洞里。 赵夫人下意识地道:“这不是阿莎住的地方么?” 山洞的洞口狭长曲折。顾长雪拨了拨门口的藤蔓,轻啧了一声:“这地方先前就被烧过一回。” 新藤之下覆着焦枯的黑枝,岩体也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司冰河神色复杂地抱剑站在门口:“果真是他。”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果真是他’?”赵夫人方才一路被人架着飞,脚刚挨着地就蒙上一头雾水。 顾长雪没吱声,伸手捻了点岩壁上的黑滓,靠近凤凰玉,便见通碧的玉龙渐渐亮了起来。 他在心中轻叹了一下,收回手:“从头说吧。首先是你提及廖将军时,颜王发觉年份不对。” 当初在山重村念奏折时,颜王曾读过廖将军的折子。那会儿他在明面上只是随口问了句这人的概况,后来其实又招玄银卫去细查了廖将军的生平。 颜王被顾长雪的手肘捣了一下,默了默,顺从地开口:“按照廖府当初给出的说辞,廖子辰是在战时突然回的京。回京后,他三番四次上折劝告先帝休战,却不料引得先帝震怒,撤职又重罚,导致他在家中呆了不到五年便郁郁而终。廖府在他死后为他立了冢,按碑铭来看,他逝世的时间是泰元一十六年冬。” “泰元十六年冬??”赵夫人匪夷所思地重复,“可……泰元十七年,他还出现在凤不落了呢!” 颜王淡淡地道:“玄银卫挖了坟,廖府的冢里没有尸骨,也没有衣冠。” 联系廖子辰同阿莎的关系,不难推出“泰元一十六年冬”多半是他离开廖府的时间,而非他“逝世”的时间。 玄甲被颜王的眼光一扫,赶紧机灵地站出来接住话茬:“吾等特地倒查过,廖府在被灭门前,其实野心很重。攀附皇子、朋党勾结……倘若得知自家寄予厚望的将星同一个苗女搞在一起,甚至不惜自毁前途……” 想都不用想,定然是勃然大怒。以至于廖子辰前脚刚离开廖府,他们就果断地对外宣称廖子辰已死,棺材里甚至连衣冠都不乐意放,墓碑也做得极其寒酸简陋。 “也就是说,泰元一十六年之后,廖子辰仍然活着,并且从未回过京。” 顾长雪看向眼前的山洞:“泰元一十七年,他闯进凤不落,又凭借蛊书逃了出去,带走了阿莎的尸体。” 他没有死,也没有回京,既然如此,他是不是一直都留在凤不落附近? 是不是……一直想着复仇。 “可他仇不是已经报了吗?”赵夫人有些迟疑,“凤不落已经焚毁殆尽……” 她有些迷茫,又有点惴惴,心想莫不是廖将军知道凤不落的人还有一部分没有葬身火海,所以冤仇仍不得解? “会不会……他恨的不只是凤不落呢?”池羽忽然小声地开口。 她不知怎的想起严师兄曾对她说过的话,说渚清师兄十来年如何被“分毫之差”困锁,如何一日复一日地自我折磨。 那廖子辰呢? 他离救下阿莎只差从子夜到清晨那么几个时辰的时间,或许他在赶路的途中多换几匹快马,或许他途中少阖几时辰的眼,或许…… 或许泰帝能采纳他的谏言,或许廖府上下能不困他五年之久,或许大顾没有那么兵荒马乱、在路上让他耽搁好多天,他是不是,就能救下她了呢? 为什么……只差那么一点点。 小灵猫在山洞里发出细嫩的叫声。 司冰河安抚性地拍了拍池羽的肩,推着人穿过藤蔓走进山洞,便见一地焦黑,山洞里空空荡荡。只有小灵猫蹬挠的地方留有一处拳头大小的洞口,洞中溢着泉水。 天公絮河堤边那种透明的油蛊飘在洞口蠕动,嗤地一声明亮了数秒,又力竭似的孱弱熄灭。 “之前说的那个什么江上火凤,廖子辰该不会就是通过这个涧口放的油蛊烧的吧?”方济之在猫边蹲下,看了半天,“它什么意思?有东西在这洞里面?” 司冰河和颜王几乎同一时刻蹲下来,探手的时候碰到一起,都愣了一下。 颜王顿了顿便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靠到顾长雪身边。 司冰河扫了颜王一眼,回头去看方济之:“你想过么?阿莎的尸体不见了,这个她曾经住过的、如今也该是廖将军的落脚地的山洞里也没有,那廖将军会把她藏在哪儿?” 阿莎是他挚爱且愧对的人,廖子辰不可能让她的尸体沾到蛊,可这山洞又空荡得一无所有。 司冰河在洞口周围的地面上摸索起来,于不足两尺处顿住,叩击片刻,轻轻一扯。 一堆枯焦的木段从地下被扯拽出来,于地面上留下一个同旁边的涧口一样大小的坑洞。 “嘶,”池羽下意识地靠近了几分,“这是用木榫做的机关?那火一烧,不就没用了?” “也许他就是想让它没用呢?”司冰河站起身挑拣起藤蔓,“一起吧,能快点。” 廖子辰留的这个机关极其精巧,又被毁了大半,本该难修至极,怎奈何在场有三位机关大师,同时动手几乎没给众人多少休憩的时间,池羽便将最后一处榫卯扣上,抬手一按。 山洞的另一侧地面豁然敞开一道口子。 司冰河蹲在洞口边比了个请的手势:“谁先?”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众人安静了下来。 一切的根源和始末或许就藏在这个石洞里,临到关口,他们反倒生出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 重三小声打气:“他连进出地穴的机关都用油蛊烧毁了,这地穴里要么没他,要么就只有他的尸体。走啊走啊,早些结案早还京。” “可……万一他也不是源头怎么办?”千面嘀咕了一句,被不知道谁暗暗踹了一脚。 密闭的洞穴中忽而无缘由地流转过一丝风。 一股尘封已久的香气自豁口中清清幽幽地飘出来,掺杂着山茉莉与鸢尾的芬芳。好像有谁在这片秘不宣人的山洞下藏了一片花田,不见天日却隐秘热烈地开着。 池羽不自觉地往洞口靠近了一步:“好香——哕!” “?!是毒气?”司冰河立即绷紧神经,蹙眉看向方济之。 老药师不紧不慢地抬起头:“就是花香,只是里面掺了尸臭。” “尸臭?”司冰河眉头顿时锁得更紧,“怎么可能会有尸臭?” 这地穴里多半放置着阿莎的尸体,有花香不难理解。毕竟再杀伐果敢的将帅也可以有绕指柔,为死去的爱人布置花亩不算奇怪。 奇怪的是,廖望君既然布了花亩,将这方隐蔽之所薰得香气扑鼻,又为何会允许地穴里有尸臭? “对啊,哕——”池羽虚弱地跪撑着地又干呕了一遭,抬起脸道,“他这么痴情,肯定不会允许旁人的尸体玷污这里。那这底下安置的尸体就只可能是阿莎的,最多再带一个他自己。可按照他这种会精心布置花亩的行事作风,难道会放任自己和阿莎的尸体腐烂发臭,混在花香里令人作呕?” 苗蛊里能消臭、能令尸身不朽的蛊明明不少见,廖望君为何不用? 是不会用,还是……出了什么意外,以致不能用? “……”司冰河顿时抿紧唇,起身当先踏进了地穴。 这处地穴挖得极深,自入口向下是一条狭窄逼仄的巷道。众人拾阶而下,只觉花香与隐隐掺杂的尸臭越发浓郁。 “这味道……”池羽满脸难以忍受地扇着风,“尸体闷在里头都沤烂了吧,我——” 她的抱怨在走下最后一段石阶时戛然而止,良久后,化作一声轻轻的惊叹。 眼前豁然开朗,花繁盈满整个地穴,层层叠叠积压如山。 顾长雪拨开这些蔓长繁茂的花藤穿行而入,在地穴的正南角看见一口长棺。长棺边还斜摆着一套简陋的木质桌椅。 “这都是廖子辰自己做的?”池羽凑了过来,伸手摸了摸还带着粗糙木刺的桌椅,又看向那口品质一看就截然不同,板面光滑精致的长棺,“这……是阿莎的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应该是。”顾长雪没去掀那口棺材,只确定了一下臭味不是从棺中传出的,便转回头伸手去开木桌上摆放的木质匣子,“方老,这又是什么蛊?” 他问的语气很平静,导致池羽没抱什么戒心,下意识就凑了过去,抬头一看,霎时叫得像一百只鸭子。 司冰河忍着耳鸣走过来捏住池羽的嘴:“见鬼了你?” 池羽眼泪都要被恶心出来了,手往匣子的方向一点,又像是怕脏了手似的飞快往回缩,哼哼唧唧无比委屈。 方济之走过来瞟了眼,倒是很镇定:“玉骨蛊啊,确实有点丑。不过这东西很好用,你大概可以理解为只化血肉的化尸水。化完后,尸骨洁净得像羊脂玉,这蛊也会像只普通的虫子一样死后落入土地,化为花肥……只是这虫子既然还在,就说明廖子辰没用。” 可是,既然已经准备了,为什么不用? “……”池羽总算被司冰河松开了嘴,哽咽几声:“我再也不要碰羊脂玉了……” 她抹了下眼泪:“我跟过来前,在那边的花丛底下发现好多纸页,可能与此有关?” 颜王的声音也几乎同时从花堆另一端遥遥传来:“过来。找到廖子辰的尸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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