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另外几个流民,不知是少年的亲戚,还是只是同路逃难来的乡里。 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抓过少年的手臂,冲着喻商枝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算作道谢,便抹着泪,一道回了草棚。 回到屋内时,喻商枝和卢杜仲的心里都怪不是滋味。 刚来第一晚,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便又送走了一个病患。 意识到这点后,两人都知道不能放任时间白白流逝。 飞快地洗漱完毕,草草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便去寻昨日板车上的药材。 去了之后才发现,亏得他们来得早,不然潘郎中和葛郎中,大有把所有的药材都划拉到自己筐里的趋势! 卢杜仲和喻商枝带着常凌与玉竹,生生从他们手里夺回来一半,两方人马擦肩而过时,赫然是谁也不服谁。 有了这样的开头,合作是不可能的了。 之后几天,两边的人索性各负责两个草棚,井水不犯河水。 这样的安排,虽看起来是无奈之举,实际也有道理在。 毕竟同一个病患,不可能喝两份药,如此也能尽快发现,到底是谁的方子更有用,可以更快起效。 他们各自征用了这里的灶房,搞得每日空气里都飘着浓郁的药味。 喻商枝不知潘郎中和葛郎中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看那个架势,两人倒也算不上十分敷衍,同样有在不断调整方子的配伍。 对此卢杜仲的评价是:“若是他俩能为这疫病付出些心力,也不算全然是没良心。” 喻商枝埋头用带来的乳钵研磨着药材,手上的茧子已经不知是磨红,简直快要磨破了,他却浑然未觉。 “无论咱们哪一方先琢磨出了诊治疫病的法子,都是造福一方的好事。” 话虽如此,他的确对自己的方子更有信心。 前两日的几剂下去,先前的一些病患已经有转危为安的趋势。 就是这里的药材已经有些不够用,幸好他和常凌还带来不少过来。 喻商枝思索着如何才能与城内的周澜再度搭上线,让他运送一些至此。 至于外头那些个差役,成日里简直就是当一天的和尚撞一天的钟,半点不想为这些流民耗费心力。 看那意思,巴不得这些流民全死绝了,尽数埋了,他们也好收工回城吃酒。 晚些时候,常凌和玉竹煎好了几天的几锅药,回来禀报道:“剩下的药材,大约还够五日的量。” 卢杜仲见喻商枝愁容满面,开口道:“若是你的方子有用,五日之后,怕是都有几个轻症的可以痊愈了,到时咱们也好就着这个由头,跟外面那个差役班头说道说道,让他想办法回禀县令大人,也给咱们多送些药材过来。” 如今也只得如此,喻商枝不置可否,几人一起端着药,小心地送进草棚。 只是喻商枝和卢杜仲负责的两个草棚,看起来情形尚可。 但潘、葛二人诊治的那些流民,过了一夜,赫然死了足足五个。 差役埋尸体之前,喻商枝提出想要看看尸体。 他仔细查过尸体的眼底、身上皮肤等处,断定他们确实是死于疫病。 就是不知是原本就病情较重,还是潘郎中和葛郎中的药方完全无用。 流民们也不是傻子,他们本以为潘郎中葛郎中看起来胡子一大把,定然医术更高明,哪成想,现在看来却是不如另一边的年轻郎中。 很快就有差役发现,有流民趁着他们疏忽之时,想从一处草棚溜到另一处的。 草棚子四面漏风,在此值守的差役也有限,根本管不过来。 喻商枝和卢杜仲很快发现,他们这边棚子里的流民不知何时越变越多,同时也就意味着,他们分到的那部分药材,要比预想中更快地用完。 偏偏在这时,衙门又派来了人,宣布了彭县令新的命令。 “限七日之内,呈上疫病药方?” 卢杜仲惊诧道:“为何突然多了时间的限制?” 而来人接下来说的话,却是令包括潘郎中和葛郎中在内的所有人都一齐沉默。 原是彭县令的办法终究还是没有奏效,哪怕他想尽办法抓尽了城中流民,都陆陆续续送到了城郊的草棚中。 但县城之内,依旧开始出现染疫的病例。 派来传话的衙门小吏,重复着彭县令的原话。 “七日之后,谁若能呈上疫病药方,重重有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08 17:57:04~2023-10-08 20:5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糖的小猪、楼台倒影入池塘、表白太太们、千年回首、蜡烛小皮鞭,催更霸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修)大疫之下,必有良方现世 彭浩大概以为, 城郊的这四个郎中里,两个是仁生堂的资深大夫,两个是城里叫得上的名字青年才俊。 这么四个人, 四个脑子绑在一起,总能想出点像样的办法, 遏制住城中疫病的扩散。 自然城里余下的郎中,有一个算一个,也全被他召集到一处。 任是你愁秃了头发, 也要想出治疫病的方子才放人。 然而他却不知, 这仅有的四个人里, 却足足有一半心怀鬼胎的。 当天夜里,葛郎中一头扎进了潘郎中的房间内。 屋外, 他们两个的随从一左一右,好似门神一般。 名为怕人进去打扰,实则是怕人靠近, 将他俩不入流的话偷听了去。 屋内,葛郎中满脸烦躁不安,围着屋内仅有的一张方桌,老驴拉磨似的转圈。 “人参败毒汤试了,黄连解毒汤也试了, 还有普济消毒饮……这可都是医书记载里的瘟疫名方,作何一个也不管用!” 潘郎中本在用筷子捡盘子里的花生米, 被他念叨地直接饭也吃不下去了,一拍筷子道:“葛良!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 什么风浪没见过, 何以这么快自乱阵脚!” 被叫做葛良的郎中一屁股坐下, 拍着桌子边沿道:“潘成功!” 他直呼大名道:“我是不知道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这几天晚上, 我可是睡都睡不着!”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道:“先前咱们过来时,二掌柜可是下了死命令,咱们若是想不出疫病的方子,也绝不能让那姓喻的和姓卢的想出来!可眼下他们明显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进展要比你我快得多,这下可如何是好!二掌柜可是放了话,这个差事要是办不好,回去就卷铺盖走人!” 潘成功以眼神示意对方冷静,又提起酒壶,将二人面前的酒盏斟满道:“你说的这些,难道我不知道不成,先喝杯水酒,吃两口菜。” 葛良重重叹口气,半晌之后,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又拿起筷子伸向桌上的几盘菜,胡乱夹了几口下肚,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尝出滋味。 “这就对了。”潘成功淡定地挑着碟子里鱼肉中的小刺,“那两个毛头小子加一块,还没你我单个岁数大,能有什么真本事。为了他们慌神,属实不值。” 葛良斜着眼瞅他一眼。 “那个姓喻的,上回可是在彭县令面前打了你我的脸,你忘了不成?” 葛良说的是上回他们二人夜半因贺云难产,被召集到彭府,最后又被喻商枝抢了风头一事。 那一次去之前,两人本想在彭县令面前好好显摆一番自己的医术,哪知去了以后,却觉得情况着实棘手。 若是能保住小的,那如夫人没命了倒也无所谓,关键是只怕小的也保不住,县令大人必定怪罪! 所以两人商量一番,还是觉得谨慎行事,做得少,错得也少。 至于潘成功受任长海指示,暗中与任芳晓见面,谋害贺云一事,葛良是全然不知的。 因而也就猜不到,他俩前去诊治贺云,完全就是贼喊捉贼,又哪里能治得好? 那夜唯独出乎人意料的,便是贺云母子还真的被喻商枝救了下来。 个中真相,潘成功不打算告知葛良。 他转而夹了一块烧鸡送入口中,咽下去后方道:“不过是他运气好罢了。” 葛良觉得面前的人很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但这里只有他们俩是一条心,不得不再度开口道:“你这般淡定,最好是已经有了法子应对。若是到时候,让那两个小子抢了咱们的风头,回去二掌柜定会怪罪。” 潘成功笑了笑道:“葛老弟,我看你是钻了牛角尖出不来,把这件事想复杂了。” 说罢他就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边油花,旋即朝葛良招了招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随后低声说了一通话。 葛良听得面色几经变换,最后定格在一个无比复杂的表情上。 “当真可行?” 潘成功瞥他一眼道:“不然呢,你还有更好的法子不成?我同你讲,姓卢的不足为惧,倒是那个姓喻的,说不准先前有什么奇遇,得过高人点拨,所以手里,说不准真的有什么好用的秘方。靠你我二人的才学,怕是比不过,但为了生计,用点别的手段……又如何?我实话告诉你,二掌柜还有另一个吩咐!” 他说话间,以手指用力点了点桌面,令葛良打了个激灵。 而当葛良听罢这所谓的“另一个吩咐”后,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拼命摇头道:“此事不知你怎么想的,横竖我不想干,回头若是衙门真的查出来了,岂不是你我的罪责?” 潘成功十分看不上葛良,此人懦弱怕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奈何仁生堂上下,也就他和自己资历差不多厚。 多事之秋,任长海信任的人毕竟有限,所以派了他们二人前来。 “葛老弟,常言道,富贵险中求啊!”他真切道:咱们真的办成了,二掌柜那般大方的人,能少了你我的好处不成?何况,衙门届时去哪里查,你忘了么,染病之人,死了之后立刻埋葬!我倒是问你,等衙门来了,又能查出什么?” 葛良听出潘郎中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死了之后立刻埋葬,而怎么死的,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他吞了下口水,心头快速跳了几下。 “二掌柜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般为他卖命!” 潘郎中悠哉悠哉地又给自己倒了一盏酒。 “这你就别管了,我只问你,要不要做?” 葛良有一种上了贼船,再也下不去的恐慌。 姓潘的同他说了这么多,自己若是不参与,回头对方得逞,下一个灭口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他已经有些后悔得了这么个差事了。 早知如此,他就是喝碗药逼自己吐了血,也不该来趟这里的浑水! 这一夜,潘、葛两人各怀心思,葛良一顿饭没吃几口,就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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