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目见喻商枝还算听话,没什么多的问题,对他颇为满意,点了点头道:“明日辰时,去城门下等候,自有衙门的人领你们前去。记得带好看诊的家伙事,行李铺盖等,药材也多备些。” 合着药材也要自备,简直是倒贴钱了。 喻商枝好声好气地把人送走,这才想起忘了问还有城内哪间医馆的郎中被招募。 但要做的准备太多,何况那关着流民的城郊草棚,还不知是什么情形,喻商枝不敢大意,也就歇了再去打听的心思。 他当即飞快写好了给温野菜的信,让常凌去找老章,找人往村里送信。 随即便开始马不停蹄地收拾行李。 过去之后,期间定是回不来了。 衣服鞋袜要带、日常用具要带、就连枕褥都要自带。 范春燕听闻此事后,赶紧烧灶发面,打算多多烙饼,充当干粮。 又切了一些干肉,挖了一小坛子腌菜,还拿稻草裹了少说十个咸鸭蛋。 那流民聚集之处,既然连铺盖卷都要自己背过去了,想也知道是什么情形。 衙门抠搜得很,怕是也不舍得给这些个郎中备什么像样的吃食。 此外文书里还写明,每个郎中可以带一个人随行。 小五和小六现今对医术是一窍不通,喻商枝能带的人只有常凌。 “这医馆又不知要关多少日子,简直是不让人好生做生意。” 常凌给包袱系了个扣,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 喻商枝路过听见了,便道:“多事之秋,没看城里铺面好些都关张了,都是治病救人,在铺子里亦或出城去,都是一样的。” 常凌抓了抓后脑勺,“小的明白,只是总觉得这事怪怪的。县令大人不是和仁生堂关系好得很么?这种事情,让仁生堂派几个郎中去不就成了,作何还来找咱们?” 喻商枝也觉得这事蹊跷,奈何个中缘由,只能等到了地方再看了。 乱糟糟的一夜过去,总算把次日一早要带的东西收拾地差不多。 出发当天,所有人起了个大早。 老章赶着马车,把喻商枝和常凌送到城门口。 下马车前,喻商枝同老章道:“主夫八成也要遣人传信回来,到时我不在,你们就帮我接着。” 章志东点头应是,随后就见喻商枝和常凌背着药箱,提着包袱,向前走去。 几步之后,喻商枝见一道颇为熟悉的身影,听到脚步声后转过身来。 原是去同和堂拜会时,得许广引荐,曾经见过一面的,城内姓卢的一名郎中,叫做卢杜仲。 对方看清喻商枝后,显然面露惊愕。 “喻郎中。” “卢前辈。” 二人见了礼后,卢杜仲一把将喻商枝扯到一旁,低声道:“怎的也把你请来了,那边那个可是仁生堂的人,把你们凑到一处,这是给谁上眼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07 17:46:16~2023-10-07 23:4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Y 10瓶;晚櫻夜飄、蜡烛小皮鞭,催更霸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修)他觑着这病症,倒有点像前世时在书本中见过的 喻商枝来城里的时日不久, 虽早就成了仁生堂的眼中钉,但说实话,对仁生堂的郎中他并不多熟识。 幸而卢杜仲所在的卢家, 是从他父亲开始便在城中行医的,故而对仁生堂的情况门儿清。 “喏, 那个郎中姓潘,是在仁生堂做了多年的。” 现今还能在仁生堂做下去的,想也知道是什么货色了。 喻商枝摇摇头, 袖手道:“想必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卢杜仲轻嗤一声, “所以我先来的, 见了他也懒怠往前凑。” 晚些时候,又来了一个郎中, 卢杜仲也认得。 “这个姓葛,也是仁生堂的。” 不过一共四个郎中,仁生堂来了两个, 卢杜仲咂摸不过味道来。 “怎么觉得你我倒像是个添头?” 同常凌说的一样,若是彭县令请郎中,从仁生堂叫几个就够了,何故又牵扯上自己和卢杜仲? 就算是喻商枝,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两拨人到齐, 加上随从,足足有八个人之多。 之间却好似有楚河汉界, 互不相干。 一想到接下来要和这几人共事,喻商枝只觉得太阳穴直跳。 只好和卢杜仲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 顺便等衙门的人来领路。 事实上, 说是辰时, 实际上衙门的人又迟了两刻才姗姗来迟。 那负责办事的小吏连轿子都没下, 就示意这几个郎中坐上后面的马车,至于随从们只得跟着走路。 马车的车厢就这么大,四个人难免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但彼此谁都看不上谁,故而连一句多余的交谈都无。 卢杜仲倒是掀开车帘,招呼喻商枝往外看。 “我有日子没出城了,这是要往哪里去?” 喻商枝辨别一番方向,也没猜出来。 “我素日回村都是往南走的,眼下往西去,还真不知是什么地界。” 卢杜仲回忆一番,冷不丁道:“坏了,我怎么记得往西边,是乱葬岗啊?” …… 事实证明,卢杜仲的记忆当真没错。 等到了地方,官差催促着他们下车,他们才看清面前连绵的简陋草棚子,以及越过草棚子的山脚下,隐约可见的山野荒坟。 另外两个郎中肉眼可见地脸色难看,卢杜仲挠了挠手背,悻悻道:“亏得能寻到这么个地方,夜里不瘆得慌?” 喻商枝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卢前辈信鬼神之说?” 卢杜仲咳了两嗓,“怎么了,郎中也有怕鬼的。” 倒是坦荡。 不过他们距离草棚也好,乱葬岗也好,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显然是那个领他们来的小吏,还有官差们也不愿意往前走了。 “前方就是咱们县内收留流民的地方,旁边的土坯房,是此处负责看守的差役们住的,还空了几间屋,你们可将行李放进去。” 喻商枝还好,原先是农户出身,家里的房子也破旧。 卢杜仲,听说早年间家里日子也苦过。 倒是仁生堂的潘郎中与葛郎中,这会儿看起来难以忍耐了。 “县令大人延请我等来为流民看诊,却要我们住这等简陋的地方?” 众所周知,仁生堂的郎中兜里都是不缺钱的,听说人人在城里都有至少两进的大院子。 让他们睡这种地方,可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奈何他们平日里养尊处优,到了这里,可没人看他们脸色。 衙门派来的小吏揣着手,一板一眼道:“此处条件是简陋了些,但大人说了,为医者以悬壶济世为己任,想必是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 一句话令两个郎中哑口无言,卢杜仲促狭地抬了抬眉毛,同喻商枝交换了一个眼色。 小吏安排完事项,看起来也不愿在这里多待一刻。 好在走之前,除了把他们几个郎中扔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之外,还留下了两板车的药材。 “晚些时候,还会有人送来些米粮和布料等给流民,不过就与尔等无关了。你们的饭食,都有衙门请来的婆子操持,和此处轮值的差役一般待遇。” 说完这些,他就忙不迭地带人撤了。 此人走后,就有差役上前,领着他们去放行李。 土坯房子一共两间,少不得要与随从一起住,就这还分不过来。 眼看潘、葛二人拉着差役又是打点又是塞钱,表明最多只能接受与自己随从合住,大不了让随从打地铺,却是不能忍受四个人挤在一起。 差役们收了钱,又给他们分出一间屋子来,大致收拾了一番。 喻商枝和卢杜仲却是不介意挤一挤,于是包括随从在内,四人睡一间。 进门之后发现,床炕只有一张,说白了就是大通铺。 一墙之隔的地方,还能听见隔壁葛郎中不满的声音。 卢杜仲还差两年便到而立,在郎中里算是年轻的,不过比起喻商枝,就成了前辈。 这回他带来的小随从也有个草药名,叫做玉竹。 “咱们便主仆二人,各自睡一头吧。” 卢杜仲发了话,喻商枝亦同意这般安排。 几人把带来的行李安顿明白,床也铺好后,就穿上白布袍子,戴上口罩,挂上避瘟的药囊,最后背着药箱,出门去寻差役。 “我们二人现今想进去看看病患,可否?” 差役却摇摇头。 “上头有令,你们几人必须一道进去。” 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可是和这些个差役也说不通道理,卢杜仲和喻商枝只好回房等待另外两人。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便是大姑娘上轿也该打扮好了,这几人以为是出来踏青游玩的不成?” 卢杜仲是个直言快语的,对潘、葛二人一百个不忿。 这令喻商枝想到当日见到卢杜仲时,许广的引荐之语。 据说最早仁生堂在任长海当家后,开始约束城中医馆,不许接诊仁生堂的病患,那时头一个反抗,还被封了店的,就是卢杜仲的爹。 看来这父子俩的脾气倒是一脉相承。 好不容易那两人慢吞吞地出来了,上下一看,比他们还武装地严实,只差两个眼珠子在外头露着。 无论如何,卢杜仲和喻商枝可算是跟在后面,领着玉竹和常凌,进了草棚。 因为草棚有好几个,因此他们兵分两路。 只是纯然没想到,在外面远看时,这草棚已是足够简陋,进来之后,才发觉便是城中的乞丐,也过得比这里的流民强。 “……这哪里是住人的地方,亏得现在天气暖和些了,不然怕是病死的还不如冻死的人多。” 卢杜仲的声音被挡在口罩后,显得闷闷的。 喻商枝却是一时间没精力回答他的话,因为他也被眼前景象,结结实实地震撼到了。 只见这仓促建成的茅草棚子内,一个棚子里就挤了接近百来个人。 他们中有许多,身上的衣服都凑不成一张完整的布料,就那么直接躺在遍布石块的地面上。 里面甚至混杂着几个瘦成麻杆的孩子,窝在家人的怀里,一脸麻木。 更别提其中混着许多患病之人,横七竖八地歪在一起,面带痛苦之色。 常凌和玉竹更是连步子都不知道怎么迈了,总觉得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能踩到人。 带他们进来的差役,直接步子停在外头,连多迈进半步都不肯。 喻商枝环视一周,沉声同卢杜仲道:“卢前辈,咱们还是先看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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