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定下温野菜要和陶南吕明日一道离村,许百富也没闲着。 “城里定然是铺子都顾不上开门了,什么都买不着,又没咱们这些村户人去供货,少不得菜都吃不上一口,你们既去了,多了三口子吃饭,可得多带些东西,我去村里转一圈,替你们搜罗搜罗!” 有许百富出马,各家都热心肠地翻出不少吃食等物,好些连钱和东西也不要,尽数堆到了陶南吕的马车上。 当晚,许百富在家做了顿饭,款待陶南吕和当归师徒二人。 温家之中,苏翠芬和白屏,加上孔麦芽围坐一处,就连刚成亲没几日的福哥儿也从婆家过来了。 年年躺在小床里,二妞与三伢一左一右地逗他乐。 苏翠芬收回视线,拉过温野菜的手。 “事到如今,我也不劝你了,孩子你就尽管留在村子里,我们定给你照顾地稳稳妥妥。只是去了县城,你和喻小子也得小心为上,那疫病凶险,就算是有了法子能治,得一回怕也是元气大伤。” 白屏和许福也说了差不多意思的话。 温野菜点头道:“婶子,还有屏哥儿、福哥儿,你们放心就是,还是那句话,便是为了孩子,我们两个也不会胡来的。而且我这身子骨,你们还不晓得么,除了夏日里下地晒过了中点暑气,其余时间,连风寒都没得过几回。” 苏翠芬忙道:“这话可不兴说,有时候你越不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赶紧呸几下!” 温野菜哭笑不得,只好对着地上呸了几下,苏翠芬的神色才缓和过来。 接着为了好让话题不再那么沉重,温野菜果断将话头引到了福哥儿头上,问起他新婚之事。 福哥儿是新嫁的哥儿,又脸皮子薄,说起这些,脸颊顿时就开始泛红。 苏翠芬见他们几个小哥儿说得热闹,也不在这里讨嫌,索性进去帮着看孩子,也好让二妞和三伢过来一道说说闲话。 村里这边一心筹备着进城与喻商枝汇合一事,哪里又知道喻商枝早就不在城中。 寿安县城,城郊。 收留流民的草棚子旁夜里火把不熄,把周遭照得透亮。 好些个官差佩着刀巡逻,以防有流民逃窜,这两日里还加了不少人手。 屋内,喻商枝剥着煮鸡蛋的壳,听同样顶着大大黑眼圈的卢杜仲道:“之前玉竹和常凌去后院捡柴火煎药,听伙头兵说起,城里之所以还是没控制住疫病,就是因为这头看管不力,夜里跑了好几个人。” 喻商枝指尖一顿。 “此处流民都是有数的,且你我都记录在册,日日复诊,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所以啊……”卢杜仲朝隔壁的方向怒了努嘴。 “定是他们那头有人溜。” 常凌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糙馒头,嚼一嚼咽下去道:“换了我,我也跑。咱们这边的流民,这些日子除了实在是病得厉害,撑不住的,可一个出事的也没有,他们那边,一日就得拿草席子卷走好几个。起先还能往咱们这边跑,后来跑不了了,可不得咬咬牙,去城里寻生路。” 喻商枝总觉得这说法听起来蹊跷。 “流民身上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去了城里,怕也很快就能被发现。” 只能说城内疫病肯定和流民脱不了干系,但是不是城郊的流民再度逃窜回城,就要两说了。 焉知这等说辞,是不是当官的想借机遮掩什么。 四人草草吃罢晚食,收了碗筷,送去后面灶房刷洗。 喻商枝觉得屋子里闷得很,便出来在外面吹吹风,站上一站。 卢杜仲见状也跟了出来,二人并肩而立,对着这城郊夜色出神。 “可是想夫郎和孩子了?”卢杜仲瞥见喻商枝的神色,不禁问道。 喻商枝浅浅勾唇,“卢大哥难道不想么?” 卢杜仲咂咂嘴,“想啊,怎么不想,只盼着咱们尽快把方子交上去,我也不求什么赏赐了,能全须全尾地回家就成。” 卢杜仲早些日子还担心自己染上疫病,会没得治。 眼下对他们的药方有足够的信心,早已是不怕了。 他眯了眯眼睛道:“这几日我这心里头总是慌得很,遇见那姓潘的和姓葛的,只觉得他们一肚子坏水。” 喻商枝呼出一口浊气。 “就快了,今晚再试一次新药,若是一夜过去,病患们有明显的好转,且无呕吐或是身上起疹子的症状,就说明方子是对的。” 卢杜仲重重点头,心潮澎湃。 很快,二人去了草棚查看病患,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常凌和玉竹则端着大锅的汤药过来。 这些药都是早上煎好的,分成了两份,晚上这份只需要再热一热。 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们和这些流民也都混熟了。 此时称得上重症的,约莫有个二十人左右,所以药端来,也是他们先喝。 等到黑黢黢的汤药见了底,喻商枝和卢杜仲便习以为常地席地而坐,和这些流民说说话。 这些流民当中,好些人已经从最初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到现在开始希求能痊愈之后留在寿安县落籍。 “哪怕当佃户,也比回去得强,好歹有一口饭吃。” 北地故乡于他们而言,已经是一片废墟死地,怕是有生之年,注定埋骨他乡了。 听喻商枝说起斜柳村时,更是有向往之意。 “若是回头有机会去斜柳村落籍,便能和喻郎中做老乡嘞。” 日久可不就得有盼头,才能日日熬得下去。 夜深了,流民们见喻商枝几人都是肉眼可见地疲惫,你一言我一语地劝道:“喻郎中、卢郎中,你们不必在此处守着,回去歇息吧。” “是啊,我们喝了药都觉得身上有劲了,保不齐明天一早,就都大好了!” 喻商枝今晚确实是比先前更加不适,不知道是不是倦意积攒地太厚,快到了爆发的节点。 他也知此刻最是邪气易入体的时候,便也没有逞强。 只是临走前和卢杜仲一起,给那些个症状较重的病患把了脉,见的确一切如常,方放心地离开。 药方已成,心头大石落地,钻进被窝后喻商枝甚至在道晚安之前,就听见了不远处卢杜仲的鼾声。 他无奈地笑了笑,很快亦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而被一阵刺鼻的烟尘味熏醒。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 T T 在努力调整回原来的码字节奏了 感谢在2023-10-11 17:59:42~2023-10-12 18:3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nshi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想洗头 11瓶;白露為雙、玥舞 10瓶;晚櫻夜飄、红高粱模特队许老师、不知道叫什麼、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五感消遁,他彻底沉入黑暗 “走水了——” “快救火!” 走水了? 喻商枝本就疲惫不堪, 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城郊这边,因安置流民的都是临时搭的草棚,因此向来对火烛看管得严格。 空地上也放了几口大水缸, 为的就是严防走水之祸。 可是随着烟味越来越浓,他挣扎着自睡梦中醒来—— 下一秒, 睡意全无! 只见窗外冲天的火光,仿佛近在咫尺一般。 隔着土墙,几乎可以触摸到外面传来的热度。 他本以为走水之处是远处流民的草棚, 现今看来, 竟全然是从他们住的屋子挨着的柴房那处烧起来的! 都到了这份上, 屋内的余下三人也满脸惊惶地爬了起来。 “咳咳!怎会突然走水!” “玉竹,玉竹?” 卢杜仲被熏得直咳嗽, 喻商枝则冲到桌面,摸索着抄起茶壶,打湿了顺手抓来的枕巾。 “快些用水打湿一块布头, 捂住口鼻,咱们需得快些跑出去!” 幸好睡前常凌和玉竹都会倒满两茶壶的水,以防夜里有人口渴。 就是不知这会儿为何玉竹不在,或许是刚好起夜出门了也未可知。 湿润的布盖住口鼻,总算可以在烟尘下得以喘息。 常凌首当其冲, 冲到门边去就要踹门。 屋内昏暗,当喻商枝察觉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木门摇晃了两下, 一时还未倒下。 但火舌已经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张牙舞爪地昭示着存在感。 而一把火要烧掉一扇木头门, 不过须臾之间, 这条路已经是走不通了! 卢杜仲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快些救火!屋里还有人!” “你们撑住!火已经烧到了门口, 院子里的水缸不知被谁凿穿了没了水!灶房的水缸也空了!现下救火, 只能去河边挑水!” 外面的差役同样高声回话,看得出他们同样焦急。 幸而这个天没有大风,不然怕是早就“火烧连营”。 也正是差役的这句回话,令喻商枝的后背骤然爬上一层冷汗。 直觉告诉他,这场火绝非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屋内的气温正在快速升高,三人浑身都泛起一层粘腻的汗。 河边距离这里很是有一段距离,水来之前,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看看窗户!” 几人分别散开,去查看有没有可能从窗户逃出去。 可惜情况依旧很不乐观。 这土坯屋本就小得很,只有小小的一处堂屋,连着卧房。 满打满算两间窗户,其中一间堂屋的窗户,因为对着后院,常年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打都打不开。 另一扇窗户就是喻商枝醒来时瞧见的,也早就被火浪包围。 “这怕是有人要害死咱们!” 卢杜仲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但无论如何,他们已经身陷险境。 屋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喻商枝很清楚,这样下去,哪怕不是烈火,他们也会因为吸入了太多浓烟而丧命。 “全都趴到地上,越低越好!” 在喻商枝的催促下,三人全都匍匐在地。 因为浓烟是往上走的,身形放得够低,勉强还能争取一线生机。 他们不敢再说话,生怕因此吸进更多的烟尘。 汗水从额角滑落,砸进地面泥土之中。 漫长的煎熬下,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命运为何。 …… 草棚之中,流民们也早就发现了远处的火光,一个个惊慌失措地爬起来,从草棚子的缝隙往外看。 “你们快看!外头走水了!那边的土房子都烧起来了!” “我怎么瞧着,那边像是喻郎中他们住的地方?” “没错!我之前看见他和卢郎中往那边走来着!” “别管那些了,若是这火灭不掉,一阵风吹过来,咱们也要跟着遭殃啊,这可怎么办!”
245 首页 上一页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