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李从舟大口喘了两声,“然后你便拿着这幅字画,去往南津桥外的合同场,将字画赠与都场佥事向仲。” “……?”顾云秋听得一头雾水。 几句话功夫,却累得李从舟一身虚汗。 黑苗武士下手极重,若非他及时踢开对方,只怕就不是缝合这般简单,当场叫人捅个对穿都有可能。 闭上眼缓了会儿,李从舟实在没力气了,见顾云秋的饭菜还剩一大半,“你先吃饭吧……” 顾云秋:??? 这人,怎么回事? 给他的好奇心吊起来,话说一半又不说了? 这他哪还吃得下去饭? 看看桌子上的一溜小碟子,顾云秋干脆也学钱庄的伙计们,嗒嗒几下将菜都扒拉到米饭上,筷子搅拌做成一大碗拌饭。 然后他抬起碗仰头扒拉,三两口就给全部饭菜都塞下。 胡乱嚼嚼、狼吞虎咽,顾云秋用帕子抹过嘴,本想就这么大马金刀地坐到床边继续问小和尚。 可抬首见李从舟面容憔悴、毫无血色,又有点不忍心。 只能命小点心去找些参片来,然后自己坐过去,重新绞了块帕子细细给李从舟擦汗。 合同场是京城特有的衙门,专管京中各行凭引。 如船业行会、盐业行会和酒业行会等,每年都要经过他们的考察,查检合规的,才能得到都场佥事的圈印。 凭引上有年察圈印的,行会才能在京城里合法。 这倒不是朝廷要苛待京城做生意的百姓,只是建|国初年城里出过事——有股前朝余孽假借行会之命聚集了大量叛党,险些成功刺杀了太|祖皇帝。 所以后来朝廷谨慎,凡是要在京城里开设行会的,就要经过合同场。 顾云秋一面帮小和尚擦身,一面回想自己刚才的话—— 好像他并没有透露刘金财和正元钱庄,那小和尚又是怎么会想到合同场的? 至于李从舟说的那一大通什么古玩字画的,难道是合同场的都场佥事喜欢字画? 可若是一两幅字画就能收买的人,那岂非人人都能收买? 他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透。 正好这时点心拿了参片进来,顾云秋便和他合力撬开李从舟的嘴,将参片压在他舌头下面,又用小勺喂了他两口温水。 “点心你去铺上帮忙盯着,我问过明济师傅一件事就来。” 点心领命去了。 而顾云秋擦罢了李从舟身上的汗,给他盖好了被子后眼睛就一直盯着他滴溜溜转。 等了半晌,听小和尚的呼吸实在重,顾云秋也讪讪。 想着还是让人好好休息,他就俯身给李从舟掖好被子,下楼去外柜上忙。 再回来,已是日落西沉。 结果上楼才推开房间的门,就看见李从舟勉力扶着一旁的盥洗架、已经从床上起身。 怕捂着伤口不好换药,所以顾云秋没给他穿中衣。 这会儿看过去,夕阳金辉洒满整个房间,李从舟的身上已又浸满了汗,整个人湿漉漉的,胸膛上绷着的布也氤氲出一朵红花。 而他身形踉跄,摇摇欲坠,几乎要把那盥洗架带翻。 “你怎么起来了?!” 顾云秋被唬得后脊梁直冒汗,忙冲上前扶他。 李从舟也确实是无力,顾云秋才搂住他腰,他大半个身子就压了过来,若非点心快步上前帮忙,顾云秋就要给他压倒了。 “你……要去哪儿?” 李从舟没答他,只用眼神瞥了瞥房间东南角的屏风。 屏风后是一个木马子,就是在一只恭桶上架了张椅子,椅面挖开个半圆的孔洞,边上围一圈棉垫。 恭桶内垫着石灰、瓦砾和棉屑,能小恭,也能坐着大恭。 这间房是临时收出来的,既有木马子,便没单独准备虎子。 哦。 顾云秋瞄李从舟一眼,嘴角偷偷翘了翘: 嘻,一天一夜,小和尚想是憋坏了。 给人送到屏风后,顾云秋好心,仰头问了一句: “站得稳不?” 李从舟点点头,侧目却看见顾云秋顶着那头双鬟飞仙髻,鬓边流苏摇摇晃晃,花钿和胭脂的红色在夕阳下显得更艳。 交领露出锁骨下一截肌肤,做给女孩儿穿的襦裙前襟套在顾云秋的胸膛上松松垮垮,从他的角度、正好能一眼望到头。 ……粉粉嫩嫩的。 这词在脑海中只浮了一瞬,很快就被修罗夜叉扬起腥风血雨给扑灭,李从舟僵了僵,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这般孟浪。 怎么能,那样想。 他闭眼,正想念两道清心普善咒定定神。 顾云秋却忽然自作主张、伸手扯他裤带,“要我扶吗?” 李从舟:“……” 他浑身打了个激灵,险些没失控打湿长裤。 头昏脑涨间,语气也陡然恶劣:“你想扶哪儿?” 顾云秋一愣。 半晌后整个脸骤然炸出了五颜六色。 他说的是搀扶! 什、什么扶哪儿?!!
第043章 说归说, 李从舟倒还没那般混不吝。 他借力靠着房间的墙,正准备伸手给顾云秋推到屏风后。 整个人里外都红透的小世子却低着头,双手绞紧裙摆上的牡丹花, “你你、你要是真需要的话……” 声音越来越小,但顾云秋没走, “也不是……不能帮你扶。” 李从舟:“……” 都是男人么。 顾云秋抿抿嘴,深吸一口气: 帮受伤行动不便的兄弟遛个鸟怎么了? 扶就扶! 见他神色从犹豫变坚定,李从舟便知道这事儿要坏。 本就是他气糊涂了随口说的话,小世子这儿当真了, 他可真是方方面面要人扶了—— “别, 不用。”李从舟轻轻推他。 顾云秋却拧上了, “那你、你万一摔了呢!” 李从舟:“……” 他沉声、强调, “不会。” 顾云秋将信将疑地往后挪一小步, “真不用?” 李从舟收回推他的手, 用身体挡住顾云秋目光, 左手灵活解开裤带,虚弱的声音浸满无奈: “不用, 你出去,仔细我弄脏你裙子。” 顾云秋低头, 看看自己长长的裙摆,唔了一声转出屏风: “那、那那我站这儿等你。” 点心站得远,没太听清楚他们之间说什么。 只知道自家公子出来后脸就烧红了, 而一阵水声后, 慢慢扶着墙转出来的明济师傅脸色惨白: ——也不知谁才是那个高热的人。 净过手,给李从舟扶回床上, 顾云秋抄起凉水扑脸,等脸上红云散了, 才扯住点心袖子,“还是备个虎子。” 点心没多想,转身去办。 剩下顾云秋看着李从舟胸口绽开的血花,重新端盆热水过来,先替李从舟胡乱擦了身上的汗,然后拆绷带、重新包扎。 大夫缝合得极好,伤口并未迸裂,但这般大的动作渗出不少血。 顾云秋擦好给他重新上药,然后给他一圈圈缠缠好。 折腾这一会儿,顾云秋也累出满头汗。 他用手背蹭蹭脑门,瞥眼看见李从舟身|下的裤子也被汗水打湿、黏糊糊地粘在肌肤上,忍不住道: “要不你别穿了?” 他知道小和尚比他大。 ——是身量腰围腿长什么的。 并没有……说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里是云琜钱庄,他出来可没带男装: 柜子里打开都是一水儿的小裙子,还有各种各样的面纱。 陈家两兄弟和小邱的个头比李从舟矮,料也知道穿不下。 护卫大哥们倒瞧着和李从舟差不多,可上来就管人家要贴身穿的亵裤,总显得他这东家不像正经人。 本来,请点心去买新的也不是不成,但顾云秋现在挂心钱庄生意,出钱的项目是能俭省就省,买来不还是要被汗湿。 倒不如——干脆不穿。 李从舟撩起眼皮来看他一眼,最终抬起左手、用手臂挡住眼,一声长叹后,声音沙哑: “……随你喜欢。” 顾云秋得了允准,自然毫不客气地给小和尚扒了个精|光。 不过现在已经是初秋了,脱掉李从舟裤子后,顾云秋还是很快给他掖好被子,手手脚脚都包好、颈项也全部盖严实。 然后他翻了本账册上来,坐在榻边仔细对,“有什么需要叫我。” 李从舟哪里还敢有什么需要。 他闭上眼睛,静心念了数道清心咒,终于累极、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第二日午后。 睁开眼时,顾云秋的手正覆在他脑门上,似乎在试热度。 床边还站着个老大夫,正与点心交谈着什么。 见他醒了,顾云秋长出一口气,打断他们,“大夫,人醒了!” 大夫转过视线来捋捋胡须,笑道: “我就说这是寻常症候,姑娘你不用着急,伤重之人多睡睡对恢复也有好处。” 顾云秋挠头,谢过大夫给人送出去后,一扭身又坐回到床边。 他紧拧眉头瞪李从舟一眼,“你叫都叫不醒!吓死我了。” 李从舟躺着,倒觉得身上没那般重了,便顾云秋笑笑,表示自己无碍。 顾云秋看他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道昨日的对话—— 只是在饿不饿、痛不痛之外、还添上了一句:要不要小解。 李从舟:“……” 还真行,没由来给他臊一下。 “不用,”李从舟看他一眼,“这不都准备了虎子么。” 顾云秋看看床脚的白玉溺器,撇撇嘴,“那净手吃饭——” 如此用过一小碗山药粥后,李从舟主动续上了昨日的话: “合同场这些年来手脚一直不干净,私下收受贿赂、暗改凭引等事都是有的。明着收礼会叫磨勘的御史查出来,所以他们跟星云斋合作。” 顾云秋一愣,神情也严肃起来: “所以,‘如先生’是星云斋里用的暗语?” 李从舟点点头,“如先生其实就是向仲。” 顾云秋:“……???” 他偏偏头,怎么记着李从舟昨日说的,是让他去星云斋买如先生的字画,然后拿出来再送给向仲。 “他这是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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