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红着脸连连摆手,说话都结巴: “朋、朋友之间不要这样,你这礼太贵重了,我、我还不起!” 顾云秋却笑成一只小狐狸,攥住他的手、拉他坐坐好: “正是呢,朋友之间当然不需要如此,我这样呢,是有求于你。” 曲怀玉啊了一声,眼睛飞快眨两下。 “不仅是有求,还给封口费。”顾云秋补充。 曲怀玉的眼睛登时瞪得老大,点点头又摇摇头: “阿爷从小教导我不能违法乱纪办坏事,要、要是这样的我不干。” 顾云秋好笑,摇摇头,“放心,我阿爹阿娘也不许我干。” “那是……什么事儿啊?” 顾云秋想了想,将之前搬出来给朱信礼他们那套说了一道,讲他年少时候纨绔之名在外,如今想暗中做出点成就来给爹娘看。 “我有一间铺子上出了点差池,我得住过去料理几日,但又不能让父王和母妃知道,所以——” 顾云秋看着曲怀玉:“我能假托说我在你家做客么?” 正巧,辅国大将军的寿诞在七月末。 顾云秋到江家做客小住,宁王和王妃也不会拒绝,而他就能利用这段时间乔装改伴去到钱庄上,以云琜钱庄东家的身份好好处理刘金财。 曲怀玉想了想,这倒不是坏事,就是撒个谎。 他犹豫片刻,小声询问:“是什么麻烦啊?我能帮上忙吗?铺子、铺子我也懂一点点的。” 顾云秋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曲怀玉。 这孩子太实诚,他钱庄上秘密多,告诉他了反而不妙。 最后曲怀玉权衡再三,还是答应下来。 宁王世子帮了他大忙,撒谎虽然不好,但、但朋友,就要两肋插刀! 不过他也问,“可到寿诞那日,你父王母妃要是来我外祖家拜访,发现你不在怎么办?” “那也是十日后的事情了,”顾云秋笑,“我肯定能处理好赶过来,就算处理不好,我也会赶来给江爷爷贺寿的。” 曲怀玉这便放心了,跟着让小白还了顾云秋几盒鲜瓜果。 得了他的答允,顾云秋当日回去就与王爷王妃说了他和曲怀玉的渊源,然后当真收拾东西,去辅国将军府上同曲怀玉住了两日。 虽说老将军闲赋不上朝,但万一他和宁王或者旧部碰面,也要给这事做实。 做好万全准备,顾云秋就辗转回了京畿自己的田庄。 重新换好女装、打理好妆容,运送着从隔壁吴家村打造的这十来口大箱子,就准备到云琜钱庄上住下、好好对付刘金财。 没想,深夜行进到正阳桥,就又捡着个浑身是血的小和尚。 也不知他一个僧人,一天到晚的怎么这么多仇家。 又是被炸、又是被砍,看得顾云秋都直摇头。 也难怪,李从舟前世是那般性子。 大约是被人杀多了,自己拿着刀也是见人就砍。 经过改建,云琜钱庄的二层小楼有很多房间,陈家大郎和妻子曹氏住一间、两个护院住一间,二郎和小邱一间。 荣伯自己在京城里有房,平日只在中午时会在后院的躺椅上靠一靠。 而朱先生独自住在二楼的里间,顾云秋来,就能用外间和最外面靠近楼梯的小备间。 点心帮忙收拾东西铺床,蒋骏吩咐两个护卫将十几口皮箱卸下后,就上楼帮忙看看,问顾云秋需不需要请大夫、请哪里的大夫。 铺子里没有藤椅软榻,要处理李从舟的伤口也不方便,只能临时将他搬到两张拼起来的桌子上。 他身上的衣服被顾云秋扒光,露出来胸口后背青紫一片,像是被人重拳围殴,右手上臂的伤口很深、几可见骨,胸膛上也破了大洞。 虽说这些伤都是外伤,但看着十分渗人。 顾云秋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让蒋骏摇醒小邱,让熟悉聚宝街的他去附近请个嘴严的、相熟的大夫来。 “对了,深夜叨扰,敲开门就把这个给大夫。”顾云秋塞了一锭雪花银给小邱。 小邱有些没睡醒,却还是打起精神笑,“东家,我晓得的。” 他手脚伶俐、人也机灵,不消三刻就带着一位中年大叔匆匆赶到,大叔见着这样的伤口也是一声惊呼,然后就让众人准备用物。 一听着要缝针,顾云秋就整个躲到点心身后。 烛火摇曳,小邱帮忙秉烛、点心拿着巾帕帮忙擦汗,大夫下手快准,只是针线穿过皮肉时那种摩擦的细声,还是让顾云秋隐隐发抖。 直到缝合结束,上药、裹紧伤口,顾云秋都还有些没缓过劲,开口问大夫哪天拆线时,声音都还有些抖。 他穿着粉蓝色襦裙,那大夫也未细看,摆摆手道: “姑娘不必惊慌,此线是热气熏蒸过的桑白皮线,能代绢帛线,伤口弥合之际就能被肌肉吸收,不用拆线。” 这倒……略微有些新鲜? 顾云秋有了兴趣,身上也不抖了,虚心请教一番才知道—— 京畿的大夫近些日子都换上了这种桑白皮线,比以前用绢帛丝线方便太多。 桑白皮是桑根,秋末叶落时收采。 挖掉里面黄棕色的粗皮,纵向剖开成条状、晒干后就成了桑白皮。需要缝合伤口时,就将里面较粗的线撕除、放到热气上熏蒸。 适时,里面剩下的细线就会变得柔软,抽取下来穿到圆针、柳叶针上便能缝合伤口,能很好地止痛、助愈伤口。 而且各地都有养蚕,用桑白皮线的成本比用绢帛丝线低廉太多。城里的大夫们渐渐都爱用它。 顾云秋受教,再三谢过大夫后亲自送了人出去。 李从舟伤重不好挪动,最后是蒋叔、小邱和点心三人合力才给弄到铺好的罗汉榻上、盖好锦被。 他脸色苍白、唇色全无,远远看过去倒有点可怜。 点心不放心,也怕夜里明济师傅的伤有什么变化,顾云秋若是要叫人也方便,干脆将荣伯在后院那张躺椅搬上来,拉了帘子就靠在外间。 顾云秋劝了他两回他都坚持,无奈,只能由他。 这一夜折腾了半宿,顾云秋也是真的乏了,拆掉头上的绢花用了水,将身上的襦裙叠放到一旁就爬上罗汉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李从舟又发了高热。 人烧得两颊绯红、口唇干裂,顾云秋又烦小邱去请了大夫,同一位先生过来看诊,掀开李从舟眼皮细看一番后表示不妨。 “昨日那方子我略调一调,照旧煎着吃就是。您若实在不放心,可以弄点凉水、酒原浆,间隔三刻地涂擦在他掌心、脚心和额头、腋下。” 顾云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凉水好弄,但那酒液原浆…… 京中酿造管理甚严,无有官署发酒引酒凭都不能私下烧造酿制,若有人检举,罪名闹大甚至是要杀头的。 而各家酒坊对自家酒的配方也捂得极严,哪会随意将原浆示 йāиF 人。 看出来他在发愁,帮忙大夫拎着药箱的小邱笑了笑,宽慰道: “东家您别急,原浆我能弄。” 顾云秋眨眨眼,歪头看他。 “您忘啦?我在城里酒楼帮过工,里头有相熟的人,您放心吧!” 对哦。 顾云秋这才想起来,荣伯当初介绍小邱时,说的就是这小伙子在船上三年,往后还辗转在酒楼里当过跑堂和帮厨。 有了酒液原浆,顾云秋守着照顾了李从舟一会儿。 等小和尚的脑袋不那么烫了,他才吩咐点心过来帮他重新整理了襦裙和头上的绢花—— 着女装的次数多了,点心也跟着陈槿认真学了梳头。 如今什么丱发、燕髻、双股辫,他都不在话下,甚至心灵手巧地跟着学会了贴花钿、点面妆。 对着铜镜扶了扶鬓边的绢花,顾云秋以薄纱覆面,从楼上下来、径直站到云琜钱庄的外柜后。 这些日子闻风过来打探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是商贾和普通百姓,正经官宦没过来几个,唯有营造署存了大比修缮款的那位来了两回。 罗虎留给顾云秋的两个护卫都是好手,顾云秋分了其中一人出去暗中跟着这小吏。 果然发现他每回来钱庄询问试探后,都会七拐八扭地绕一大圈才回丽正坊,中途经过两个分茶酒店,就会与其中一个铺子的茶伯说上几句话。 护卫不好跟得太近,所以不知道他们具体交流什么。 但每次小吏离开,茶伯都会下意识环顾左右,然后才转身进店走到一处雅间,兴许就是幕后指使所在。 如此,顾云秋便把营造署这笔款子圈出来单令。 知道一切都是算计后,顾云秋就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往西北送信,结果信刚送出去,蒋骏就带来了朱信礼的加急函。 朱先生不明京中情况,信内的言辞却很急,说让荣伯在这段时间一定防备、细查每一笔账目,放贷紧缩、保足内库存银数量。 “扈家侄子根本没遇着什么事,见到我他反而很惊讶……” 顾云秋下意识将信的内容念出来一段—— 看来朱先生这回去西北,也是中了圈套、上了人的当。 有盛源钱庄那样的经历在前,云琜钱庄的存贷一直保持着五一甚至是三一的配比,即:存银五百两,放贷数仅为一二百两。 虽然流转效率不高、有些保守,但却能保障钱庄不至于被挤兑一空。 朱信礼的信上说他已启程,可从西北返回京城最快也要用上三五天,眼目前的状况,顾云秋只能自己应付。 站了一上午的柜,应付了来往客人。 中午,陈家大郎过来换了顾云秋,他则返回到二楼去看看李从舟。 “公子来了?” 点心被安排守着照顾,榻边摆着酒酿和一盆凉水。 “……小和尚还没醒?” 点心摇摇头。 顾云秋走过去,伸手摸摸李从舟额头试不出温度,便附身凑近贴用自己的脑门贴了下李从舟。 可他忘了他现在是个“小姑娘”,额心贴着花钿,一碰之下,剪好的花形装饰中正好掉了一片金箔下来,就印在李从舟眉心中。 佛说白毫相光,能照东方八千世界。 白毫相是如来的三十二相之一,佛经里传——世尊的眉心有一白色毫毛,如日中天、能发光照亮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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