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男人本抄起了扁担想要上去拼命,可包大从后直接踹了他一脚,其他几个灰户也跟着上前帮忙,反而给人打得落牙、吐血。 村民们更不敢招惹他们,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连村长都好脾气地伺候着他们,每日好酒好菜地招待着。 包大尝到了甜头,更加肆无忌惮。 不过是短短十几日时间,就给整个桃花关做成一个匪寨一样,而他们的诉求也从一开始的拆掉保林碑,逐渐变成了要不上税、要交出浑山镇长。 这些条件荒唐,朝廷当然不可能答应。 银甲卫和宁王一直没采取行动,也是因为顾及着村中数名百姓性命,以及被困在其中的一名乡上衙差以及那位孙衙役的遗骸。 军官说到这儿瞥了珍娘一眼,不阴不阳道:“要说您这丈夫还真有本事,喝一回酒就闹出这么大的事。” 珍娘抿抿嘴,没有分辨什么。 倒是云秋看不过,站出来与那官差说了珍娘遭遇,“您这话可就差着,我家表姐跟那包大可不是一路人!” 银甲卫里的军官多是和宁王、萧副将一路的嫉恶如仇,知道桃花关上两个村子还干拐卖人口、逼嫁良家女的勾当后也是气不打一出来。 不过愤恨归愤恨,他还是先与珍娘拱手,“对不住,刚才末将不知情,并非是有意冒犯。” 珍娘红了脸,连声说无妨。 军官带着他们穿过了浑山镇,继续往桃花关赶,“其实三日前,我们王爷就已经想结束这场闹剧了,弓|弩|手都已经在附近准备好了。” “但是那包大狡猾,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启发,竟将两个村子里所有孩童集中到一处,逼着那群小孩走到村口上。” “我还从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竟然叫孩子打头阵。” 一听孩子,珍娘的心就揪紧了,急急追问,“那后来呢?” “王爷不是那种为了打胜仗不惜一切代价之人,他也有自己的孩子,当然是鸣金收兵、退回山下,重新派人全包大投降。” 此时,他们的马车也来到了那片桃花林外。 军官领路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向珍娘,坦言刚才他心中的计算,“本来我听着您说自己是包大的媳妇儿,就想着带您上来、看看能不能和包大谈谈。” “但刚才听着您过去的经历……”军官叹了一口气,“您若不想见他,我也可以重新送你们下山,孩子的事,我们会尽力。” 珍娘摇摇头,她不见到孩子她不会走。 军官无奈,只能继续带着他们往前走,来到所谓两军阵前、村民修筑的防御工事以及军中拒马附近。 云秋隔着老远就看见了宁王,他眨眨眼,还是心虚地掏出了一块面纱戴上。 宁王和萧副将正在议论着什么,军官上前禀报后,两人竟然是齐齐转过头来看马车的方向。 接触到那样锐利的目光,珍娘吓了一跳,云秋也动动喉结,从嗓子里发出咕咚一声。 好在他穿着裙子戴面纱、人又躲在车厢偏后处,那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珍娘身上,根本没多注意他。 云秋和点心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都长舒一口气。 宁王和萧副将没动,只低声吩咐了军官几句,那军官听着,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返回来的脚步都变得有几分沉重。 “夫人、小姐”他先拱手,“眼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珍娘要先听好的。 “好消息就是,您家那孩子没事儿,前儿还有我们一个士兵看见包大抱着孩子出来玩,爷俩看着挺好,他还给孩子骑大马逛了一圈。” 听见小宝无虞,珍娘长出了一口气。 “那坏消息呢?”云秋问。 “……”军官顿了顿,容色惨淡,“附近的灰户越聚越多,其中也不乏明事理的,给包大点名了他们这是等同于谋反、朝廷不可能接受他的条件。” “所以那包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夜带人进入山腹,埋下了能给整个桃花关都炸平的黑|火|药。” 珍娘啊了一声,一下惨白了脸捂住嘴。 “这也是王爷没能下令攻村的原因,”军官叹了一息,“灰户这回闹得大,大概也知道事情不好收场,有黑|火|药在手后,他们反而退了一步,又说只要推翻保林碑了。” 云秋在心底暗暗摇头,都动用了黑|火|药,这事儿怎么可能善了,就算朝廷一时受胁迫、答应了包大等人的无理要求,将来也是要清算的。 “王爷的意思是,若您知道这些还想留下的话……”军官转回头去看珍娘,“就请您下车,到近前叙话。” 珍娘吞了口唾沫,远远看着迎风而立的两位将军,一个红袍银铠、腰间配着宝剑;另一个银甲持枪的稍年长些,背上还负着一把长弓。 她心里多少有点怕,但不是怕昌丰村的黑|火|药,而是担心自己行差踏错、得罪了这两位大人物,叫他们一怒之下不管不顾、害宝儿葬身火海。 珍娘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我要留下。” 云秋瞧出来珍娘的担心,遂拍拍她的手,“那两位都是明事理、好相与的,莫怕。” 珍娘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知为何就是从他那双漂亮的柳叶眼里获得了力量,他的手温温的并不暖,却奇迹般让她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珍娘重重地点点头,起身下马车、跟着军官走到宁王和萧副将近前。 宁王简单对她点点头,看见她脸上的疤痕、想到刚才军官给他说的那些话,他对包大以及这村子的刁民又恨上一分。 萧副将放缓了声音,安慰了珍娘一番,说出了他们的计划:“既然那包大要你回来,就请娘子你顺势到村中走一遭,然后找机会帮我们办一件事。” 包大是个老爷们,而且是村子里最典型的那种老爷们——烧水做饭是一样不会,这些日子都是跟着闵家兄弟在昌丰村长家吃现成的。 萧副将猜测,包大掳走孩子、逼珍娘回来,一则是想起来自己正经有个媳妇儿、找个能伺候自己穿衣吃饭的人,二则有女人孩子在手,也是方便的人质。 “他对自己妻子的戒备心没那么重,我这儿有包蒙汗药,你看能不能找机会下在他的酒菜里。” “……药、药倒他之后呢?”珍娘问,“不、不是说他们好多兄弟。” 她实在是被打怕了,而且村里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曾经还见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被买进来,因为性子实在烈不肯,反而被那一家的老头、兄弟四个人轮流给办了。 附近女人进去收拾的时候,传出来闲话说那小姑娘身|下全是血,都已经不成人样儿了,而且那家人一听大夫讲姑娘再不能孕,转脸就给人卖到秦楼去了。 萧副将也知道桃花关这群男人的禽兽行径,“闵氏兄弟那边您不必担心,有我们两个人已经混进去看着他们。包大比他们谨慎,难以靠近。” “而且导线的位置、点燃后多久会炸,这些都只有包大一个人知道,所以……” 萧副将大约是觉得他们一群大男人要仰仗一个小妇人,心里十分尴尬,面上也过不去,说完这些后一个劲儿地抱歉。 珍娘接过那包药后,心里那股力量忽然又更坚硬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眼里闪烁起一些明亮的光,“那……我要如何通知你们我事情办成了?” 萧副将指了指昌丰村口两棵村民平日经常拉线在上头晾衣服的树,“您就想办法在上头挂件湿衣裳,我们就明白了。” 这几日包大在村里作威作福,便是再好的太阳,树中间的晾衣绳上也空空荡荡,倒是个传递消息的好场所。 珍娘握了握手中的蒙汗药,表示自己清楚了。 “但——官爷,我……”她尝试着开口表达自己,试着说出第一句话后,珍娘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大起来、句子也顺畅许多: “我想试着和他谈个条件。” “条件?” “如您所说,他要我回去只是想要给人在身边伺候,顺便能当做人质,我想跟他谈谈,让他给我家宝儿送出来,孩子出来了,我也能放心许多。” 萧副将想了想,不敢擅专,还是带着珍娘回去问宁王的意思。 他们回来的及时,因为宁王正等得无聊、眼神已经挪到马车上,正盯着那个嘴角有痦子的小厮,觉得有些眼熟。 听完珍娘所求,宁王皱了皱眉,直觉包大不会答应。 毕竟珍娘是大人,宝儿是小孩,控制一个小孩要比控制大人容易多了。而且控制了宝儿就等于控制了珍娘,宁王不觉得包大会同意。 不过看着这个可怜的女子坚持,宁王也点头,愿意让她试试。 听说她被拐骗来桃花关时才十六岁,宁王眯起的眼睛里冷芒闪烁,看着桃林对面的小村庄像是在看一团腐败发臭还招苍蝇的烂|肉。 珍娘得到宁王允准,因为毁容而佝偻的身形也稍稍挺直了些。 这些天,昌丰村和银甲卫互相都有喊话,银甲卫得了萧副将命令,自然是敲锣吸引对面目光,然后说—— “昌丰村的包大出来!你要的人我们给你找来了!” 一连喊了三道后,昌丰村那边低矮的土墙上终于冒出几个脑袋。 从云秋的角度看,那群村民当真是有意思,一个个还有闲工夫编了藤帽——就是那种一圈圈硬藤条绕成盘香形状,然后再用烫水浇上去捏合成帽子的形状。 民间一直都在传,这种藤编的帽子可避刀斧,不少人修房屋、在田埂上翻捡石块的时候都会戴着——这样可以避免被砸死。 藤条编起来确实有一定的硬度,但银甲卫的弓|弩都是劲弓,箭矢也足够锋利,真是万箭齐发,只怕村口的土墙都挡不住一下。 被安排守在村口的,其实也是灰户,只是冷水峪众多灰户里刚上手一两个月的“新人”,他们听清楚银甲卫的喊话后,这才起身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包大跟那闵家两兄弟就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闵家兄弟身上还穿了藤甲、竹甲,那包大却是有恃无恐、穿着一身粗布短打就走了出来,远远瞧见珍娘还嗤了一声,像是一点儿不意外她会回来。 不过在萧副将的人说珍娘的要求时,包大的目光却越过了珍娘和一众银甲卫,注意到了停在拒马后的一辆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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