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知道他是侯爷身边的人,不敢拦他,却也没人看好他的技术。他刀功生疏,火候也掌握不准,瞧那边炒边尝的架势,就足够让食客敬而远之。 …… 程放鹤又一次临近正午才起床,昨夜情形闪回,他脸上还在发烧,便听魏清禀报:“公孙侍卫长候在外头。” 想起在锐坚营时此人的举止,一向披衣就起的程放鹤仔仔细细束发洗脸,确认装束工整了才出到外间。 公孙猛行礼之后抬眼偷瞄,却又立即躲开,“禀侯爷,侍卫所中今日接连数人来问属下,侯爷到什么时候可以放他们出府。” “出府?”程放鹤挑眉倚在榻上,喳喳扑楞着艳红的翅膀飞落他肩头,“怎么想起来的?还接连数人、不约而同?” 公孙猛道:“是……蔡管事来过。蔡管事常年在各处行走,今日和侍卫们说起,工部高侍郎府里的侍卫只做十年,而后给一笔银子放他们出府,还把府上侍女许配给他们。” 程放鹤唇角噙笑,抚着鸟羽,“狗急跳墙了么——让本侯猜猜,侍卫们是不是说,若本侯不放他们出府,他们便集体闹事,反正法不责众?” 原书里蔡豪也用过这招,但那时此人还是临川侯的忠实走狗,用这招是要坑季允,让他在临川侯面前冒犯。不过季允不像侍卫这么好骗,没上当就是了。 公孙猛不住地点头,“侯爷所言分毫不差。” “本侯能信你么?”程放鹤一敲鸟头,喳喳便飞去公孙猛头上,试探着啄他眉眼,“你来告诉本侯这些,是劝本侯放侍卫出府,还是——” “是营中有异动,及时禀报侯爷。”公孙猛纹丝不动,任由喳喳沿着他眼眶啄过去,几乎戳进他眼中,“属下的心思瞒不过侯爷,一心只为了侯爷好,又怎会听信歹人的胡话!” 程放鹤轻笑,一勾手指,喳喳就回到他掌中,“你倒是实诚。若明知没有回报还要坚持付出,便将计就计,不答侍卫们的话,谁要再问,让他来找本侯,懂了么?” “属下愿为侯爷尽忠,不求回报!”公孙猛郑重叩首。 送走此人,便到了程放鹤的午饭时间。他给喳喳撒一把食,又听魏清来报:“侯爷上次吩咐的,肖似季允画像已经画好,可要拿进来?” “不要拿到无心阁,先放去书房吧。”白月光画像这种东西,自然要放在季允看不见的地方。 出无心阁进到园子里,程放鹤在水边的亭子落座。亭中摆了石桌石凳,四面凉风轩敞,下人们早将石凳擦拭干净,铺上软垫。 随从打开食盒奉上菜肴,大多是些清淡的素菜,程放鹤也不介意。他要了一坛酒,下意识想叫季允过来伺候,想到昨夜之事却只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个青碧色身影。 季允换上侯爷赏赐的衣裳,手里也捧着食盒,进入亭中。 “还有菜品?本侯一个人可吃不了这些,你来一起吧。”程放鹤故作随意,招呼他入座。 季允浅浅行礼,将食盒里一道道菜摆在外圈,撤下桌上一盘猪蹄炖黄豆,“厨房怎么给侯爷做了不能吃的东西,当真是粗心。” 程放鹤这才想起上次随口瞎编自己对黄豆过敏,竟忘了告诉厨房。为掩尴尬,连忙夹了一筷子季允放上来的莲藕虾仁。 食物放入口中,程放鹤有些惊讶。那盘菜卖相不好,莲藕切得薄厚不一,虾仁也被菜汤染得黑乎乎,可味道却出奇地合他心意。 他看了一眼魏清,“侯府招了新厨子?手艺不错。” 魏清笑道:“这盒里的菜是季允公子亲手做的,厨子哪有他对侯爷上心呢。” 望着季允颊边红赧,程放鹤更诧异了——不日便要统帅千军的将军、毁灭越国的反派,居然会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您尝尝这个。”季允替他布了一筷子炒香椿苗,“属下也是第一次下厨,还有不少生疏之处。只是属下平日里留心您的喜好,兴许更合您口味吧。” 程放鹤用了香椿,在浓浓气味中咂摸对方的话,顿时明白过来。 他先前当季允的面吃过香椿炒鸡蛋,却不喜欢鸡蛋的微腥气,一个劲拣香椿来吃。若是有心之人,便看得出他喜欢香椿的浓郁味道,像这盘一样只加些不碍事的碎肉,就能满足他的喜好。 那盘莲藕虾仁也是。若食材清淡,程放鹤便要在盘底蘸一圈酱汁再入口;注意到这点,就将浓郁酱汁淋在菜品上,免去他自己调味的麻烦。 原来季允对他的起居这样上心? 未来反派贤惠的一面令他不安,他自斟半杯饮下,轻咳道:“的确合本侯的胃口。只是你为此辛劳实在不值,我的季郎日后是要做大事的。” “什么是大事?学好武艺、上阵杀敌就是大事吗?”季允话音转急,几乎要站起来,“可对我来说,若能每日为侯爷下厨,就是最大的事。” “只要侯爷吃得高兴,季允就满足了,再没有更要紧的。” 程放鹤微微一怔,这话可真好听。虽然意味怪怪的,但真好听。 对方几分真心几分假意都不要紧,他爱听。 短暂的沉默后,季允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坐回去换上笑脸,话音转轻快:“属下平日里还有些空闲,愿照管侯爷的饮食。方才经过后院外头,见院里的山楂快要红了,过几日侯爷放属下进去,摘些新鲜的给您炖汤吧。” 一听“后院”二字,程放鹤立即沉下脸色,“那不是你去的地方,不许去。” 他搜罗的美人都安置在后院,虽然现在人数还不多,但若让季允瞧见,那不就捅马蜂窝了。 笑容僵在季允脸上,他渐渐垂下头,“也是。属下不过是个随从,在侯府不能随意走动,侯爷的事也不能随意过问。是属下唐突了。” “无妨。你爱下厨本侯不拦着,莫要耽误练武,别让本侯听见林先生说你不用心就好。”程放鹤把季允做的每个菜都吃过,喝完一杯酒,拂衣起身,“本侯去逍遥殿议事了,季郎慢慢吃。” 季允随他起来,突然道:“侯爷,那属下可以去趟书房么?想找几本兵书。” 话音藏着几不可察的哀求之意,程放鹤听出不大对劲,却没空细想,“书房就别去了,想找什么书,告诉魏清就是。” 书房里有白月光画像,当然不能让季允进去。程放鹤见议事时辰已到,便朝前殿走去。 他看不见身后的少年双目爬满血丝,望着他背影攥紧拳,喃喃道:“书房不许去……后院不许去……尊卑、礼数……” “侯爷,季允在您心里,到底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大将军岂能不会做饭!
第9章 季允猛地抄起桌上酒坛,仰头就灌,灌了自己小半坛酒,呛得涕泪不止。哗啦一声酒坛脱手,砸了一地。 他摇摇晃晃往外走,东倒西歪回到无心阁。 躺倒在侧殿的榻上,季允昏睡过去。可酒后睡意浅,没睡多久就醒来,只觉得浑身燥热不安,脸上身上烫得厉害,一股强烈的欲念无法压抑。 他知道自己渴望什么。眼前光影凌乱,看清的只有凤目尾端的艳红、颊边微卷的碎发、衣带下不知宽窄的腰线…… 往日的谨慎此时荡然无存,季允如着魔一般翻身下榻,踉跄着出了侧殿,不知不觉走到无心阁深处的寝室。 无心阁内部没有守卫,他一把扯断门上锁链,整个人撞进去。 临川侯的寝室里,墙壁挂了潦草到认不出的书法,桌上瓶瓶罐罐插画养鱼,他打开衣柜,侯爷的衣裳件件华丽繁复。 侯爷的衣裳……侯爷穿过的…… 季允伸手一件件抚过去,将广袖抱在怀里,将衣襟粗鲁地扯开。他险些站不住,后退几步倒在榻上。侯爷的床榻是梨花木的,雕着各式花鸟人物,床头堆了一摞锦被。 脑海中只有一股模糊却强烈的渴望,促使他拽倒那些锦被。侯爷盖过的被子如今在他身上,季允紧紧抱着它们,贪婪地呼吸被子里的气息。 他还能抓住什么呢…… 异常的入侵吵醒了午睡的喳喳,它被拴在衣架上,但金链子很长,足够它攻击床上的闯入者。 “滚开!”季允让喳喳隔着锦被啄了几下,无端变得暴躁,下地还击。然而酒后之人动作笨拙,不但捉不住鸟,还不慎扑倒了衣架,链条脱落,喳喳失去拘束,竟飞出了房间。 季允的酒醒了大半。 那是侯爷唯一的爱宠。 他追出门去,绑了链子的鸟飞不快,可醉酒的人也追不上。季允一路上碰见一些人,大家似乎和他说了什么,他却一个字没听见,眼中除了鸟再没别的。 出了无心阁,在园子里转一圈,追到甬道上时,金链却忽然被人捉住。那人问他:“季允?你在找这只鸟?” 季允已分不出对方是谁,木讷地回答:“侯爷的喳喳……我放跑了……” “哦?你这贱奴都住进了侯爷的寝室?还放跑了侯爷的鸟?”那人突然将链条往前殿的方向一甩,喳喳受惊,拍打着翅膀迅速飞走。 “喳喳——”季允哪管得了方向,拔腿去追。 …… 逍遥殿里,程放鹤刚结束了一次无聊的议事。无论下头的人说什么,他都心不在焉地“嗯嗯”两声,实则拿着笔在公文上画乌龟。 这次高琛亲自到侯府议事,本想逼迫临川交出府上侍卫,却被如此敷衍,阴阳怪气了一阵,对方毫无反应。 高琛立在临川侯座前,双手撑着桌案,盯着那张俊美绝伦的脸看了半晌,忽然转头就走。 “嘁。”程放鹤挪开公文,泼了一盏茶擦桌子。 众人散去,摆烂一下午的程放鹤感觉累得慌,正想问自家美人在做什么,却见外头随从来报:“侯爷,高侍郎在广场让咱们府上的人冲撞了,是季允公子。!” 程放鹤顿时蹙眉。季允不该在无心阁么?怎么会去广场? 出到广场,他见高琛正揉着自己的大腿,衣冠凌乱的季允被高府侍从按倒在地,手上还握着一截金链子,另一头牵着埋头梳毛的喳喳。 高府下人梗着脖子道:“禀侯爷,方才这贱奴追着鸟飞奔过来,直直撞在高侍郎身上!” “贱奴?”程放鹤唇角勾起一抹讥嘲,不疾不徐上前,俯身接过拴喳喳的链子,要扶起季允,却见对方神志不清。 高琛扯住程放鹤的袖子,“此人是侯府下人吧?竟如此鲁莽没规矩,犯下冲撞之罪,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程放鹤嫌弃地甩掉他的手,蹲在地上唤季允的名字,略带焦灼地探他呼吸。 正要叫大夫,好在倒地的人睁开眼,迷茫地望过来。 闻到人身上酒气,程放鹤便知没有大碍,松了口气,却又心疼得紧。他小心将人搀扶起来,命魏清架着季允,慢悠悠回高琛的话:“本侯代他道个歉,回头赔你一身新衣裳,这样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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