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自己动手,那便不是三十下了。”魏清道。 众人终于认清现实,一时间响亮的巴掌声充满柴房,连蔡豪也不得不动了手。 程放鹤注意到怀里人,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自己一个穿书熟练工,早就对打脸没有任何兴趣了,现在是做给季允看着,人醒着最好。 第一轮巴掌打完,魏清一一检查过,毫不客气地在下手不够重的蔡管事脸上补了一掌。对方接着要起身,却被程放鹤喝住。 “别急,还没完呢。”程放鹤将季允的衣领稍稍敞开,“他胸口这伤——你们两两一组,也弄一模一样的吧。蔡管事的就由魏清动手。” 众人脸还肿着,听闻此言表情愈发生无可恋。季允胸口的伤不知是谁用脚踹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柴房里画面颇为滑稽,三人跪地敞开衣襟,另外三人分别狠狠踹在他们胸口,然后踹人者原地跪下,等对方从柴堆里爬起来回自己一脚。 程放鹤看得津津有味,又感到怀里人动了动。 他低头,见季允睁开了眼,有些迷茫地望着他,“侯爷……” 程放鹤轻声问:“哪里不舒服?叫大夫过来?” 季允微微摇头,“谢侯爷关心……属下只有些呼吸不畅,歇歇便是。侯爷不必麻烦。” “差点忘了这茬,”程放鹤将地上的破抹布踢过去,“这是谁的主意?只有一块布,本侯只罚始作俑者。” 随从们不约而同望向蔡豪。 “不、不是我……你们休要血口喷人!……是他!对,就是他的主意!”蔡豪语无伦次,随手点了个替罪羊。 程放鹤嗤笑,“是谁的主意,你们便用这块布闷死他——这是本侯的命令。” 众人这回倒很听话,像方才按倒季允那样把蔡豪摔在柴堆上,有人往半干的抹布上啐了几口,捂住蔡豪的口鼻。 蔡豪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前言不搭后语地求情。听到这声音程放鹤才明白,原来方才季允不是无法呼救,而是选择了沉默。 季允坐直身子望过去,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看不出报仇的快意。他五官尚显青涩,眸光却如一潭死水,平静得让程放鹤不寒而栗。 可就在二人目光相对时,那死水却蓦地泛起波澜,柔柔的日光铺在湖面上,分明是少年人充满朝气的眼神。 程放鹤被这个眼神弄得心情好极了。跑到柴房沾了一身灰,辛苦没白费。 “侯爷,您就饶他这一次吧。”季允忽然开口,“属下毕竟还好好地在您面前呢。” 对于季允的求情,程放鹤毫不意外。现在还远没到反派露出獠牙的时候,寄人篱下当然要摆出纯良面孔。 这时蔡豪稀里糊涂喊出:“侯爷若杀我……工部的大人们……” 程放鹤借坡下驴示意众人停下,而后负手踱到蔡豪面前,“本侯才不在乎工部怎么想,但季允为你求情,本侯要看美人的面子。” “你听好了,季允是本侯心尖上的人。你若再敢碰他一根手指,到时候你求本侯闷死你绞死你,本侯都不会给你留全尸。” 他回身捞起柴堆上的少年,瞥了一眼吓破胆的随从们,随口吩咐魏清:“这几个小的,送去锐坚营当沙包吧。” 程放鹤将季允一路抱回无心阁。他不是不想就此杀了蔡豪,但今夜给季允的冲击已经够多了,杀人这种宝贵的任务资源当然要用在刀刃上。 无心阁侧殿,早有随从打好热水,程放鹤让季允进去沐浴,自己则换掉沾了灰土的外氅,坐在屏风外等。 他眯眼望向夜色,听见耳边小心翼翼的水声,以及低低的话音:“是属下不好,没听您的话在屋里歇息,跑出去惹了麻烦。属下向您告罪。” 程放鹤无奈,“分明是本侯没有约束好手下,没看住他们不许招惹季郎。你都要告罪,本侯岂不是也该向你告罪了?” “……属下不敢。” 屏风里头没了话,水花的节奏变得不太自然,像是人心绪已乱。 “在侯府七年,竟将你打磨得这般谨小慎微。”程放鹤仰面靠在藤椅上,“这些年他们欺负你,你都像今日这般,喊也不喊一声?即便打不过,拼个两败俱伤,他们下次多少会忌惮几分。” 里头又是许久沉默,有出浴的水声和衣料窸窣声,就是没有回应。程放鹤以为说错了话,找补一句:“本侯不是说你不好,是心疼你。” “是因为侯爷。” 程放鹤转过屏风,见那把“从心”挂在墙上,少年换上素白中衣坐在榻边,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目光低垂,长睫遮住眼波。 “这些年下人们待属下不好,归根结底,是侯爷的意思吧。属下若反抗,岂不成了与侯爷作对。不如给侯爷做个用来出气的乐子,还能捡一条命。” 反派装柔弱的功夫倒是一流。程放鹤嘴唇动了动,压抑住辩解的欲望。 欺负季允的确是临川侯的意思,对方敢当他面说想来证据充足,蹩脚的反驳只会显得他满口谎言。 他缓缓坐过去,揽住季允的肩,另一只手蘸了些药膏,抹在他肿起的脸颊,淡淡道:“过去的事,是本侯对不住你。本侯不喜欢夏人,不喜欢战俘,但本侯——喜欢季郎你。” 少年的身体猛然一缩,程放鹤将他揽得更紧,“你心存怨恨,也是人之常情。反正本侯待你好是自己乐意,从来也不图你报以真心。” 没想到季允突然扑进他怀里,用力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身前,话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属下不敢怨恨,侯爷救属下性命,待属下好……就是一辈子给您欺负,把一切都献给您,属下也甘愿。” 程放鹤揉了一把人的脑袋,揉乱了发丝,“嘴真甜。有讨好本侯的工夫,不如想想怎么用剑保护自己。” “不、不是讨好,属下其实……” “诶,你这里是一朵桃花?缺了一瓣?”程放鹤要给人身上擦药,褪了他上衣,冰凉的指尖点了点脊背处的暗红。 也不知怎的,季允忽然微微发起抖来,喉咙里嗯嗯啊啊吐不出完整话。程放鹤以为他受了凉,忙将人放进被子里,起身要去生火。 衣带却让人抓住,一用力扯散了,长衫领口敞开,露出一截轻薄的里衣。 程放鹤回头,见季允双颊红得不太正常,呼吸紊乱,目光闪躲,“侯爷,我、属下惊惧未消,今夜能否、能否睡在……侯爷那里?” 作者有话说: 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出门乱逛,我向侯爷请罪blabla 受:(微笑)刀收一收先
第8章 程放鹤怔愣间,手指被灼烫地握住,一股电流从相触之处蔓延到全身。 月夜,烛火融融,才出浴的美人衣衫松散,勾着他手指紧张地乞求…… 纵然见多了风月场面,程放鹤也遭不住此情此景,无名之火在脑海中乱窜,几欲喷薄而出。 这要是答应下来,他真能不对任务对象做点什么? 程放鹤甩开季允的手,后退两步,重重咳了一声,“你只是本侯的随从,睡侧室难道还委屈了你?与本侯同卧,这于礼不合。” 临川侯可不像在乎礼法的人,但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若身子不适,有什么需要就出门叫人,本侯乏了,先歇下了。” 程放鹤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在他的任务计划里,不是不能对季允做点什么,但这种策略要讲究时机。现在季允对他或许只有一点感激和依赖,这时候贸然馋人家身子,容易让对方觉得是羞辱之举。 而羞辱,是不能让季允黑化的。 程放鹤回屋让人打冷水给他洗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睡觉,却不知同样的冷水也在送往侧殿。 临川侯走后,被认为“只有一点感激和依赖”的季允低头看看,黑暗中,自己身上早已显出异样。 怀里似乎残存着温度,以及那人身上独特的气息;抬手碰了碰脊背,冰凉触感依稀仍在。 他不是第一次靠在临川侯怀里,不是第一次勉力压抑莫名的冲动,却是第一次几乎压抑不住。 方才他勾着侯爷的手指,下一瞬就要抓住那白皙的细腕,将人摔在榻上,扯下发带拘了双手与床栏,剥去一袭华绮,试那衣帛懒束的窄腰可否盈握。 这一切电光火石地闪过,还有更多不忍细想的画面,此时不得不用一盆盆冷水逼出脑海。 尽管将今夜莫名的冲动解释为饥者见粟、渴者临溪,次日晨起练剑时,季允却始终心不在焉。 脑海里没有剑诀,尽是些无关的:今日是侯府议事的日子,侯爷下午要去逍遥殿,之前通常会在园子里用个便饭,自己上次在旁侍立,记得侯爷说了句饭食过于清淡…… “出剑无力,准头偏移,季允,你今日怎么回事?” 林执中随手掷一块石子,将空中乱晃的剑身砸到地上。季允猛然惊觉,连连道歉。 “如此心不在焉,心里有事?”林执中走到他面前,比他矮了半头,炯炯目光却气势逼人,“我这个做师父的不仅要教武道,还要教心道。有何困惑,说吧。” 季允后退半步摆摆手,“不劳师父操心了。” “我无意窥探你私事,但你心绪不宁干扰出剑,我便无法再教。”林执中道。 季允被她逼得没法子,只得别过头说了声:“情丨欲。” 这二字出来,林执中面色未改,一板一眼道:“情爱本身于剑道无害,所以劳心伤神者,是因情爱而起的不安。心志未定,则举止犹疑,犹疑则无力,必使不好剑。” “今日不练了,你这便去找到那人,与他道明心意。无论他同意还是拒绝,于你都是个确定的答案,欢欣抑或悲恸,都对练剑利大于弊。” 她把“情丨欲”改成了“情爱”,季允丝毫未觉,只是一个劲摇头,“不行,我不能说出来。” “怎么,还要待时机成熟?你难道不知,情爱之事能不能成,大多第一眼便已注定。拖下去又能改变什么?”林执中一甩手,转身离去,“不练了。你得到答案之前,不要再使剑。” 季允愣愣望着她的背影。第一眼便已注定?这可能吗? 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在牢房看了侯爷一眼,就决定跟他走了么? 季允想来想去,又想到了侯爷的午饭。这会还早,他擦过汗收好剑,决定去厨房帮忙。 前面七年在侯府,季允充当杂役,进了厨房也是烧火劈柴,不会让他上灶台。他看人做饭不少,自己却从未动手,此时厨子们也只让他淘米洗菜。 他见灶台上烹的还是些炒时蔬、拌青瓜,向众人传达了侯爷上次的抱怨,可厨子们也是按菜谱做菜,不会轻易听他的指示。 季允便收拾出一旁的空灶台,自己动刀切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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