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执中道,“慢慢来,师父等你。” 季允转身,不远处的树后藏着个偷窥的人影,此时目光相对,对方就快速逃跑。 他只看清,此人似乎穿着侯府杂役的衣裳。 追了一段无果,遇见公孙侍卫长带人过来。公孙猛见他跑得急忙,便问:“出什么事了?” 人已钻进树林,季允只得停下脚步,“带我回去侍奉侯爷吧。” 那天回去后,季允主动随侍临川侯身侧,却随身带着兵书,一边给侯爷守门一边挑灯夜读。 程放鹤没穿成过将军,但在古代待久了耳濡目染,对兵法略知一二。他经常随口问季允读书心得,也听得出未来战神的高明之处,时不时来几句恰到好处的赞许。 而季允被他称赞后,嘴角偶尔会上翘,少年不大知道怎么笑出来,只是答话的语气愈发从容。 夏末秋初,临川侯生辰将近。 魏清问“生辰宴是否一切照旧”,程放鹤当时没睡醒,稀里糊涂答应一声。 谁知原主的生辰宴竟是与朝中同党交换消息的场合,结果魏清依照旧例,邀请了几个程放鹤丝毫不想见到的人。 宴会当日,逍遥殿布置得奢华,满处灯火亮如白昼。 殿内却毫无喜庆气氛,以最前排的徐将军为首,大家纷纷试探临川侯在甩手不干后,还要遍请众人的本意。 程放鹤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乌龙,只好挥手叫来乐舞。 舞者都是他刚从南风馆买来的美人,潘鬓沈腰冠佩叮当,伴随靡靡之音起舞,姿容多情。虽然与风雅的临川侯相比还是庸俗,可众人从未见过这么多美艳男人同时起舞,一个个看直了眼。 侍立在旁的季允偶一抬头,却见领头之人的眉目与自己有几分相像。他怀疑自己看错了,正要定睛细瞧,却被侯爷揽到身边。 程放鹤亲自给他添菜,另一只手扣在他腰间,他便再没了乱看的心思。 此时程放鹤心不在焉,想的却不是如何应付在场官员,而是自己的反派养成计划。他已琢磨出不少让季允爱上他的方法,不过因爱生恨的过程还没想好。 要破坏一段忠贞诚挚的感情,首先需要一个第三者。 场上美人不少,但程放鹤不会找一个具体的人,不然反派捅死的可能就是小三,而不是临川侯这个劈腿渣男。 他想根据季允的喜好,塑造一个虚构的人设。之前他已做了些准备,但这个人设目前还很粗糙,得继续完善。 程放鹤见季允规矩坐着,不怎么吃碗里的大鱼大肉,而是在夹一盘不起眼的腌黄豆,忽然灵机一动。 他抬手拦住对方动作,用筷子戳掉那颗黄豆,又将菜碟移开,命令道:“不许吃这个。” “本侯吃了黄豆浑身起疹子,季郎是与本侯亲近之人,所以也不许吃。” 程放鹤手上用力,将季允按到自己怀里,在众人的凝视之下,倒一盅酒塞在他手里。 大庭广众眼前靠这么近,季允颊边泛红,犹豫着将酒盅靠近嘴唇,“侯爷,属下从不饮酒。” 程放鹤挑眉,“日后要做将军的人,不饮酒岂不是让人笑话?——罢了,本侯不强迫你,只是想看看季郎饮酒的模样。” 却见季允猛地仰头,一口气灌下整盅,而后立即咳嗽起来。 程放鹤心里暗笑,拍拍他的背,“这是本侯埋了几年的陈酿,是不是味道还不错?酒量都是越喝越大的,慢慢你就尝得出妙处了。” “本侯有一位故人……善饮酒。” 他轻声似叹,再次满上酒盅,季允就再次一饮而尽。 程放鹤眉眼弯弯,抬手拭去他唇边酒渍。 “反派年轻时居然这么可爱,”程放鹤心想,“要是能录像就好了,等他黑化当了大将军再当众放出来,不信他不想弄死我。” “侯爷……属下、属下有些头晕……” 不出一炷香,季允竟满脸通红,眼眸沾雾,双拳紧握,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程放鹤略感讶异,他不知书中威风凛凛的战神竟酒量这么差,只好扶了人一把,“莫逞强了,回屋歇着吧。” 一曲舞罢,待季允离开,程放鹤见众人都盯着他,便一摆手,“大家吃好喝好——” “侯爷,”最先开口的是徐朴将军,“三日前京郊出现山匪,锐坚营出十倍兵力剿匪,却折损过半。锐坚营战力每况愈下,若夏人再度来犯,越军恐怕不复当年。” 程放鹤自顾自斟酒,“在场这么多无关之人,徐将军怎好多谈这些?今日本侯生辰,先敬徐将军一杯。” “侯爷……” “大越若少了十分兵力,七分在军备。”高琛突然接过话,“徐将军不好开口,不如下官来说吧。侯爷如今主管备战,不可对此置之不理,听闻临川侯的侍卫个个都是精兵,现下侯府无事,不如抽调些侍卫入锐坚营效力,也算侯爷为保卫大越尽一份心。” 话音才落,在旁值守的公孙猛便高喊:“不行!侯府的侍卫,凭什么给锐坚营?现下是无事,可等哪天有事了,侯爷的安危谁来保证?” “公孙侍卫长是说,侯爷会为了一己安危,置大越的安危于不顾?临川侯岂是那般自私之人?” 程放鹤心中冷笑,若把侯府侍卫送去锐坚营,军备就也要跟过去。到时候锐坚营军士抢了侯府物料,再把侯府侍卫推上前线送死,他这个临川侯岂不成了大冤种。 更重要的是,距离越国覆灭只剩一年。到时候天下大乱,若身边没点侍卫,程放鹤恐怕都活不到战神季允踏破越京的一日。 “若本侯的侍卫能为大越效力,本侯自然愿意。”程放鹤衣衫半敞,高举酒杯倾倒入口,“可侯府侍卫都是些泼皮无赖,恐怕也不服锐坚营的管教。人可以给你,不过他们若在营中杀人放火,可别来寻本侯的不是。” 程放鹤舔舔沾酒的嘴唇,眼里覆一层迷离。 大家听懂了,倘若临川侯府侍卫真去了锐坚营,定会把营中搅得乱七八糟。 场内安静得落针可闻,高琛的面色阵阵发青,一句话也说不出。 魏清高声道:“下一曲,仙子贺寿——” 鼓乐声起,装扮成仙子的美人们重新上场,飘带翻飞。趁众人视线被搅乱,临川侯借口身子抱恙,光速逃离逍遥殿。 殿内众人大眼瞪小眼,高琛重重哼了一声,死盯着空出的主座。 旁边人连忙悄声安慰:“临川侯就是嘴上厉害,实则玩物丧志,废人一个。您跟他生气,犯得上么?” “就是,瞧他那沉迷美色胸无大志的样子,若高侍郎您或者丞相大人动真格的……他还不得抱头鼠窜?” “长得那么勾人,估计身子早被掏空了,您随手就能捏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哄走了高琛。他走前还扔下一句:“本官这就收拾这个恬不知耻的临川侯!” …… 那边程放鹤离了席,觉得这帮庸俗的男人无趣至极,整天互相算计。他此时满心都是自己屋里的人,径自回到无心阁。 这会该是季允读书的时间,人却不在侧室。守门的随从回禀道:“他醉得难受,到园子里醒酒了。” 这话挠得程放鹤心间发痒。 他毫不犹豫出门,走进园子寻找少年战神的动人醉态。 作者有话说: 攻:为何我生来就不是侯爷喜欢的样子TAT 受:(把季允所有天赋值反向拉满得到白月光人设)
第7章 季允从宴会上回来,只觉得浑身燥热,一阵阵地头晕。无心阁里坐不住,便到园中吹风。走了一阵,听见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叫他名字。 他回头,蔡管事带着几名手下堵住他的路。 季允下意识要拔剑,可手上软绵绵的,才握住剑柄便被人夺了去。 蔡豪问他:“你不在宴上陪酒,跑这来做什么?” 季允理智尚存,倘若说侯爷让他回来休息,对方是不敢把他怎么样的。 但他说的是:“我……醉了……侯爷嫌伺候得不好,赶我回来……” 众随从哈哈大笑。有人道:“上次在锐坚营,我亲眼见他被侯爷扔在外头游荡,这次侯爷又把他赶出宴会,可见只是一时兴起,早就腻了他!” “不就是陪侯爷睡过,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能让蔡管事都在侯爷那丢面子,这个贱种吹了多少枕头风?” “侯爷那般风雅,哪看得上这个粗鄙卑劣的夏人?不如我们今夜就替侯爷除了这个祸患——” 蔡豪阴狠一笑,“拖进柴房,闷死。” …… 程放鹤在园子里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他的美人,只得向侍卫打听。 侍卫却道:“他让蔡管事带人捉去柴房了。” 听见一个“捉”字,程放鹤眉头微蹙,又详细问了时间,估摸着差不多,才向柴房走去。 他判断蔡管事此举,对他的任务利大于弊。 反正季允是临川侯身边的人,蔡豪不敢拿他怎样,最多就拳打脚踢。这对未来反派来说可是必要的磨炼。 而如今,他这个侯爷从天而降,拯救了被虐待的可怜少年——这是什么感人肺腑的剧情! 程放鹤走近柴房,起初听见喝骂声和沉闷的击打声,他行走如常,直到击打声突然没了,他心下却一沉,连忙加快脚步。 魏清跑在前头,一脚踹开柴房的门。程放鹤看见里头,瞳孔骤然缩紧,高声道:“住手!” 柴房里,几个随从将季允按在柴堆上,用沾水的抹布糊住他口鼻,季允拼命挣扎,却无法逃脱禁锢。蔡豪则抱着双臂站在一旁,饶有兴味地观望。 随从们被喊声吓得脱了手。季允移开抹布,却连坐起身的力气也无,仰面朝天大口喘着粗气。 程放鹤夺过魏清的灯笼,挤进窄小破烂的柴房,在季允身边柴堆坐下,将人揽入怀中。 季允身上有股酒气,破烂的衣衫沾满灰土,眼神飘忽,面色因缺氧而发紫。他看上去神志不清,却紧紧抓着程放鹤的衣角。 一瞬间,程放鹤突然后悔,不该觉得未来战神被揍一顿是小事。 不过他也不会因此就自责,他看向那边跪的几人,蔡豪道:“侯爷,是季允他先……” “闭嘴。”程放鹤冷冷道,“不管是何缘由,你们把本侯的人欺负成这样,本侯要在你们身上讨回来。” 他帮怀里人整理碎发,露出青肿的脸颊,“你们掌他嘴了?这得多少下才能打成这样?” 魏清凑过来看了一眼,“这得二三十下吧?” “一,二,三,四,五,六,七,”程放鹤点着人数,“你们七个,每人自扇耳光三十下,若够数了还没这个颜色,便打成这样为止。” 众人顿时变色,蔡豪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程放鹤便给魏清个眼神,魏清对着身边那随从就是一巴掌,直将人嘴角打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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