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到大义灭亲可以理解,甚至说苏友倾这样的身份地位,一旦倒台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从利益角度着想不去揭发也无可厚非。 可对于受害者而言,这就是不可原谅的包庇。 苏然张张嘴,没再说什么。 怔愣的片刻,燕折已经走进病房,一声不吭地站到轮椅跟前。白涧宗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比面对他的时候缓和百倍。 此前,苏然一直对燕折抱有无限愧疚,从最初年少时对父亲说想要领养燕折开始,到后来想把燕折救出来结果却导致燕折和燕颢同时车祸,并陷于“私生子”的尴尬境地,落得名声狼藉,最后又掉进白涧宗这个火坑。 但如今看来,白涧宗并非火坑。 也算是有了个好结局吧。 燕折脚往后一踢,关上门,隔绝了苏然的视线,并朝白涧宗扬起下巴,倔强地动动被绷带吊在胸前的左手:“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戴上。” 白涧宗本将汹涌而出的负面情绪瞬间遏止,许久才松开拳头,将掌心的戒指套到燕折左手中指上。 看得出来他一直握着,掌心刻了个深深的戒指印。 燕折摸着戒指说:“随便你要做什么吧,我都陪你。” 白涧宗一顿。 燕折不等他说话,就问:“事情解决了吗?” “没有。”白涧宗声音喑哑,“只是转移了。” 燕折一怔:“什么意思?” 白涧宗没说话。 “不想说就算了。”燕折没生气,“你刚刚和苏然聊了什么,也不能说吗?” 对视片刻,白涧宗别开视线,说:“我让他回去等通知,随时准备向警方揭发苏友倾,并在必要时候出庭作证,相对的,我保他无事。” 燕折愣住了。 这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其实回病房之前,他没想过白涧宗会放弃亲手复仇的机会。 谁都没立场劝白涧宗放弃。 可当白涧宗真的选择放弃的这一刻,燕折心里却没有放松,反而酸涩得紧。 他想抱抱白涧宗,但介于轮椅的存在,只能先跪坐上去,再抵着白涧宗的额头,声音随着交错的呼吸从口中吐露:“他犯了那么多罪,会死刑的。” 白涧宗微不可闻地嗯了声。 “是不是……祖母带走了苏友倾?” 问出这句话时,白涧宗几乎要失控的反应就让燕折意识到自己猜对了。白涧宗不完全是因为他改变主意的,还因为白萍。 被燕折判为反派的白涧宗,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寡淡绝情。 “我联系不上她……燕折。”白涧宗闭了闭眼,理智在崩塌的边缘,“祖母如果不想被人找到,那永远不会有人能找到。” 燕折第一次在白涧宗身上感受到一丝清晰的“脆弱”。 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上一世并没有发生这些事,一切都被白涧宗独自解决,而等待白涧宗的结局是自毁灭亡。 突然想到什么,燕折说:“就算不接电话,祖母只要带了手机,就会看短信息的吧?” 白涧宗说:“宋德很快就会查到苏友倾,他失踪的事情也会很快暴露,如果不想被警方定位,就不会带常用的手机。” 燕折抿了下唇:“那通过新闻告诉祖母呢?” 白涧宗:“告诉什么?” “造势说白家失踪多年的女儿即将回归什么的……”燕折道,“祖母会看见的吧?我们其实应该去苏宅看看的,妈妈也许还活着也说不好,就算真的…不在了,早一天离开那里入土为安也是好的。” “她不在了。”白涧宗眼神毫无波澜,“房安在我手上,你逃出来的第二年他就被辞退了,那时候……妈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房安,苏友倾的家庭医生,那个花五十万从孤儿院带走燕折的人。 他被辞退,说明被关住的人已经不需要医生。 而什么情况才会不需要医生?只有死了吧。 燕折一时卡住了,呐呐道:“那也要去看看才行……你问过苏然吗?” “苏然从你逃出来那天开始,就再也没进过那地方,也没见过妈。” 燕折心一颤,其实那道被囚禁的面孔已经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模糊,与新闻报导或者白家相册里的美丽面容都不怎么对得上号。 但此刻,过去的种种相处又在脑海中浮现,使他有些止不住的颤栗。 “崽崽,妈妈爱你……” “你不是我的孩子!” “你是他带来欺辱我的怪物!” “崽崽,别怕。” “崽崽……” …… “燕折?” 魔怔中的燕折茫然回神,他看着白涧宗与白茉有几分相似的面孔,一种怪异的宿命感在心里蔓延。 十几年前,他缩在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怀抱里,自欺欺人地维系那虚幻的母爱。十几年后,他却被十几年前那个女人的儿子抱在怀里。 这次的爱是真实的。 “去看看吧。”燕折语速很慢,“如果直接过去,苏家人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我们搜索苏宅,拼死了也不可能承认绑架白家夫人的罪名,但如果有足够证据,警方就有权利对苏宅进行彻底的搜查。” 但在那之前,得让祖母从这件事中脱身。 一旦她动手了,八十多岁的高龄还得落得一项杀人的罪名,一世传奇的女人不应该以这样的名声落幕,哪怕那个人死有余辜。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迟到52个红包。
第101章 是他的 燕折跪坐起来,搂住白涧宗的头贴往自己的脖颈处,表情坚定,配合绑着绷带吊在脖子上的手臂,就像个身残志坚的勇士。 “你之前说我要面对,你也一样的。”燕折摸摸白涧宗的头发,说:“如果妈妈还在,就快点把人救出来。” 妈妈。 燕折在那四年里这么称呼过白茉无数次,但白茉并没有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每每窝在白茉怀里感受难得的温暖时,他都会想,这个女人的亲生孩子会不会正在某处思念自己的母亲? 如今和白涧宗订婚,他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这么称呼了。虽然心里有些难言的微妙,却也想不到更好的称呼。 燕折说:“如果妈妈不在了,也要找到尸骨,尽快入土为安……她一定不想留在那里。” 谁会喜欢永恒的黑暗呢。 每每想到那四年,燕折都有些恍惚,那些暗无天日数不清的日子里,大多数时候都只有油灯相伴。 逃出去的那天,阳光扑面而来,他没觉得温暖,只觉一片煞白,好像虚假的天堂。 “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会陪你的。”燕折说,“你给我戴了戒指,就不能骗我了……也要一直陪我才可以。” 白涧宗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可眼皮贴着燕折的皮肤,暖意弥散。 突然想到什么,白涧宗推开燕折:“下去。” “?”燕折懵了下,心差点给伤透,他竖起中指崩溃地说:“你刚给我戴的戒指!现在就出尔反尔!?” “……”白涧宗只能搂着燕折的腰防止他太激动摔下去,并把俞书杰叫进来。 已经习惯了老板和小老板腻歪的俞书杰熟视无睹,静候吩咐。 “手机给我。” 俞书杰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手机是指那部老式翻盖手机。他立刻递上去,被燕折给截胡。 燕折一开始还觉得在外人面前赖白涧宗身上有点羞耻,现在已经毫无感觉了。 果然,人的脸皮是一步步厚起来的。 他打开翻盖手机,问:“你要干什么?” 白涧宗:“短信息。” 燕折没用过这种手机,不太熟练地打开短信息界面,看到白涧宗的人之前发来的历史信息。 【他醒了,没有尝试逃跑。他让我转告老板:你会后悔的。】 【人被劫走了。】 燕折突然有些担心:“如果苏友倾伏法,会不会供出你绑架他的事啊……” 白涧宗掀起眼皮:“谁绑架他了?他见到我了?” 俞书杰补充道:“苏总只是出差去谈生意,只不过地点是在深山老林的假日庄园,好巧不巧半途迷路了,山里信号又不好,在山里假日庄园等他的生意伙伴没见到人,便以为他不想合作没有多思而已。” 燕折:“……哦。” 多虑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人已经不在白涧宗的掌控中了,白萍会对苏友倾做什么谁都没法预料。 最初,白萍对儿媳妇白茉是利用的心思居多,让人另选精|子生育也是看上了白茉的基因,是为白家的将来考虑。 但后来又决定培养白茉,应当是真的当女儿看了。 自己的女儿被人囚禁折磨多年,心里的愤怨又怎么能轻易平息? 燕折回神,发现白涧宗很久没动,视线一直定格在手机屏幕的某条信息上。 【他让我转告老板:你会后悔的。】 “怎么了?” 原本看到这句话只有恨与漠视,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经刚刚燕折的絮叨,白涧宗却不由开始多想。 “你会后悔的”……是无的放矢,还是别有深意? “让房安去找警察,把这些年的事情都交代掉,加快那边进度。”白涧宗语速很快,“告诉宋德,真想给我一个交代就抓紧让上面下文件搜索苏宅!” “是!”俞书杰立刻去办。 燕折心跳有些快:“妈妈……可能还活着吗?” 顿了许久,白涧宗才低哑地说:“也许,可能。” 燕折迟疑道:“我之前跑回去过,苏友倾还会把她关在原来的地方吗?” 白涧宗:“如果还活着,就一定在苏宅。” 这时候,关于各方的数据收集就起了用处。自发妻吃药自杀,苏友倾就极少在外逗留,除出差外基本天天回家,也不去其他住处。 对外宣称是没照顾好妻子已经让他内疚万分,所以要多多陪伴儿子。 所以白茉如果还活着,一定还在苏宅的某处。 但希望并没有燃起多久。 血液加速带来的热忱消散,白涧宗又回到了悲观消极的态度。 “你说上辈子我自杀了。”白涧宗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事,语气还算平静:“是因为确定妈已经死了,是不是?” “……”其实上辈子苏友倾罪行曝光的时间段燕折已经死了,只是上辈子的白涧宗不知道。死后的燕折似乎尚存一抹执念,跟在白涧宗身边目睹了很多事,但基本都只有一些模糊的概念,最清晰的就是白涧宗自杀的画面。 但被白涧宗这么一问,好像有什么画面闯入了脑海。 耳边好像都是苏友倾痛苦的惨叫,坐在轮椅上的白涧宗身影模糊,眼眶赤红,一字一顿地问:“再问一次,她、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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