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白涧宗的手机响了声,是个电话。他把黏糊的燕折推下轮椅,转身朝着病房的独立客厅移动:“我还有工作,叫张三进来收饭盒,脏死了。” 身侧陡然失去另一个人的体温,燕折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他也知道白涧宗很忙,但他现在的脑子很乱,只想赖在白涧宗身上,什么都不思考。 可他也明白,重生这种事情太魔幻了,即使白涧宗愿意相信他,也没法真的感同身受。 只有他自己清楚其中难言的滋味,很混乱。 他胡思乱想地打开病房门,正准备开口叫张三,就看到远处徘徊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是苏然。 苏然面色憔悴,见自己被发现了,干脆直接大步上前,问燕折:“白总在吗?我想跟他聊聊。” 俞书杰抬手拦住苏然,不许他靠近。 都要这一步了,燕折说话也不再藏着掖着:“你不是要去警局报案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因为我爸失踪了。”苏然眼下一片青黑,估计这段时间都没睡好,“其他人都还没发现,只以为他是在出差,但我现在很确定他好几天前就失踪了……他是不是在白总手上?” 燕折呼吸一滞,一转身,眸色晦暗不明的白涧宗就在身后。 他看着这个刚对自己做出“未来”承诺的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涧宗对苏然说,目光却停留在燕折身上:“在我手上怎样,不在又怎样?” “不怎么样。”苏然急了,扒拉着俞书杰的手臂,奈何后者纹丝不动,他只能探着身子喊,“您想怎么处理他都行,我不在乎,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问他一个问题!” 沉默的燕折问:“什么问题?” 苏然艰难道:“我要问他,我妈到底是自杀……还是被他害死的?” “不用问,就是你心里的那个答案。”白涧宗捞过燕折的腰拉进怀里,并甩上病房门。 吃了个闭门羹的苏然呆愣在原地,一阵恍惚。 病房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白涧宗的这个回答很微妙。 苏然都不知道是不是亲爹杀了亲妈,白涧宗怎么知道的?除非他已经带走了苏友倾,进行了逼供之类的行为。 燕折呐呐道:“所以……苏友倾真的在你手上?” 白涧宗眉头锁紧,似乎在思量怎么回答,半天都没说话。 僵持了几分钟后,门外的俞书杰突然敲门进来,见老板没有避讳的意思,直接掏出一个老式手机递到白涧宗面前,上面有条信息—— 【转告老板,人被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
第100章 宿命感 白涧宗皱起眉头,脸色阴晴不定。 燕折几乎笃定白涧宗已经对苏友倾动手了,他不知道短信里写了什么,伸手道:“给我看看。” 白涧宗一把拿过俞书杰手里的老式手机,想也不想地回答:“不行!” 燕折真的是要气死了。 他单手扯掉挂在脖子上的戒指,猛得砸向白涧宗:“你就是哄我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想和我好好过!” 白涧宗一僵,目光随着戒指滚落的方向移动。 燕折气得想哭,他打开病房门,撞开还在门口发怔的苏然,头也不回地离开。 俞书杰欲言又止:“老板……” 他明白白涧宗为什么瞒着燕少爷—— 虽然事情暴露的概率很低,但难保发生意外,只要燕折对所有事都不知情,就能始终保证无辜与清白。 另一方面……老板可能也并不想让燕少爷看到自己残忍的一面。 “随他去,让张三李四跟上。”白涧宗语气淡漠,“联系一下那边,问问具体怎么回事。” “是。”俞书杰去窗边拨了个电话。 白涧宗则看着滚到角落的戒指,盯了好一会儿。 直到俞书杰那边通话即将结束,他才突然移动轮椅,依次捡起地上的两枚戒指,并在俞书杰逐渐靠近的脚步中,将金色那枚戴在中指上。 “老板。”俞书杰说,“来的人轻车熟路,看来您预料的没错,苏友倾确实和您自家人有勾结。” “自家人?”白涧宗看着手上的戒指,嘲弄道。 “他们有按照您之前说的,如果有人来,不要阻拦太过,未避免动静闹太大引来警方。不过奇怪的是,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前后来了两拨人。” “两拨人?”白涧宗转动戒指的动作一顿,“他被哪拨带走了?” “第一拨。” 白涧宗眸色晦暗不明,突然,他脸色骤变,想起什么似的拨了个电话出去。 “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白涧宗随后又给老宅拨去电话,不等那边的管家开口就道:“祖母在哪!?” “夫人下午便出门了。”管家温和道,“夫人叮嘱我,如果您打电话来问,就转告您不用担心,她只是在老宅待太久了,想出去活络活络筋骨。年纪大了,就算摔着了也不可惜。” “……” 白涧宗一瞬间便明白了,带走苏友倾的人就是祖母。他选择安置苏友倾的位置,是只有“自家人”知道的地方。 电话里不好多说什么,白涧宗挂断电话,闭了闭眼。 一口郁气卡在了嗓子眼,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俞书杰吸了口气:“要找老夫人吗?” 白涧宗声音喑哑:“怎么找?” 俞书杰哑然。 老夫人如果不想被找到,确实很难。 白涧宗那么快带走苏友倾,就是不想年迈的祖母涉险。 可如今…… 俞书杰:“警方那边有宋刑警的推进,估计很快就会查到苏友倾身上,他的失踪也就瞒不住了……” 白涧宗搭着扶手,垂眸看着自己的腿:“叫苏然进来。” 俞书杰:“是。” …… 大概是气得太狠,燕折胸口闷闷地疼。他无所目的地走在医院里,周围都是行色匆匆愁容满面的病人家属。 他知道苏友倾死有余辜,也明白换做任何人,恐怕都比白涧宗做地更狠。 可是他真的不希望白涧宗冒险。 为什么不交给警察呢?苏友倾犯了那么多罪,必然逃不过制裁的,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可这些话燕折说不出口。 失去母亲的不是他,双腿瘫痪的也不是他,再说这些未免太大言不惭了。 而且……白涧宗带走苏友倾在前,承诺在后,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没想好好和他过”。 他有些后悔,感觉自己脾气越来越大了。 都怪白涧宗。 举着手正要回头的燕折,余光却瞥见右侧走廊的窗边站着一个眼熟的女人,手里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是段淇。 察觉被注视,女人偏头道:“苏然和白总还没聊完?” 燕折抿了下唇:“我不知道。” 段淇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散心。”燕折看向段淇手里的烟,“你不是怀孕了?可以抽烟吗?” 段淇今天穿得宽松,看着不太显怀。 “无所谓。”段淇叼起烟,垂眸看了眼肚子,“孩子出生后,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听这意思,苏然和段淇并不会结婚? 燕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那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走廊尽头,一个护士远远看来,还以为段淇在抽烟:“那边!那位女士,医院禁止吸烟!” 段淇摘下烟,扬扬手示意自己没有点燃。 她用胳膊肘撑着窗台,偏头问:“冒昧问问,你为什么和白总在一起?” 这是什么鬼问题。 燕折说:“因为喜欢啊。” 段淇点点头,正回视线:“如果白总已经年老色衰了,又大厦将倾,你还会喜欢他吗?” 燕折觉得这个假设很没必要。 “喜欢一个人肯定有原因啊,如果他身上一点吸引力都没有,那怎么招人喜欢?”燕折很冲地说了句,“如果有人和老男人在一起,那只能说明他就是喜欢老男人。” 段淇笑了笑。 她下意识去口袋里掏打火机,随后又意识到这是医院才作罢,道:“也可能是知恩图报。” 燕折直白地戳破:“资助你的是华安彤,不是苏友倾。” “都是。”段淇看着远方,“华阿姨去世后,资助我的就是倾叔了。” “……你知道苏然今天来干嘛的吗?” “知道。”段淇轻吐口气,“他来求白总让他再见倾叔一次,问问自己母亲到底怎么死的。” “——我也想知道答案,所以借着孕检的理由和他一起避开盯梢来医院找你们。” 燕折问:“如果得到确定的答案,你打算做什么?” 段淇笑了,喃喃道:“我一介孤儿,身后无人,前路茫茫,又能做什么?” 燕折心里某处触动了下。 他也是孤儿,可在经历被院长卖掉、以及这些年波折的人生后,却依然没有身后无人、前路茫茫的感觉,大抵是因为潜意识里清楚,白涧宗会随时给自己托底。 明明有时候白涧宗的态度很恶劣,燕折却仍有这样莫名的底气。 如果他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去掉白涧宗这一抹色彩会是什么样子呢? “你可以远离他们去过自己的人生,不要拘于烂泥里。”燕折轻吸了口气,倒退着说,“我要去找他了,再见。” “再见。”段淇也说。 燕折转身,快步朝病房走去,与刚从病房出来、失魂落魄的苏然擦肩而过。 “燕折……” 燕折停下脚步,偏头看去。 苏然欲言又止:“你的伤是他弄的吗?” 救护车从老宅离开的事圈内不少人都知道了,也都清楚住院的是燕折。依旧有些人坚信白涧宗不正常,有些特殊癖好,燕折这次是被折磨狠了,以至于要叫救护车。 燕折想也不想地说:“他才不会伤我。” 至于上辈子扔鱼塘那事就暂且揭过吧。 他是个讲道德的人,虽然很难过,但白涧宗厌烦的确实不是“他”,也许是某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格。 除此之外,白涧宗做得最过分的事就是给他屁股扎针测血糖,用羽毛挠他脚底板……还有自杀。 苏然看燕折不像是勉强的样子,倒是信了大半,他勉强笑了笑:“那就好。对了,还没有当面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你是为了哪次道歉?”燕折平和地问,“如果是为我因为那张照片被苏友倾选中而道歉……那不是你的错,不用对不起。” 可后来,已经身为成年人的苏然选择默许父亲的罪行、装作家里那个被囚禁的女人从未存在,就是他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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