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橙意把画放在池砚桌上,“你应该多画点人,现在感觉你都对人失去兴趣了。” “哪有!” “画这个。”傅予的眼镜反射出光芒,指沙发上的祁寒山:“这不是有现成的模特。” 祁寒山配合着,摆各种奇奇怪怪的姿势。 池砚蹲在他旁边观察,“四脚朝天的不要。”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高二的学妹进来,祈寒山立刻坐正,一只手搭在沙发上,另一只手稳住被他吓到的池砚,神色散漫,半边脸躺出红印。 学妹也没注意丢人显眼的学长,她把门固定住,让身后的人进来。 一排青春靓丽、又高又瘦的模特,走进来。 学妹拍拍自己的刘海,给部长介绍:“这是第一批,具体资料我已经发给您了。” “行,去t台那边走走看。”许橙意找到资料,出发工作,但把一个会说中文的模特留下,“还是找专业的当参考吧,省的你画出一王八。” 池砚生气:“说什么呢你!” “那是在骂我,”祁寒山解释,“不是真说你画得难看。” 池砚安心了,看向模特。两人眼神一对上,金发碧眼的模特气质顿时忧郁几分,靠近池砚,摆了一个挑逗又破碎的造型。池砚后退两部,背后一整面墙都放着许橙意的收藏品——一些动物的头骨。 暖光照在头顶,黑色的发丝带有奇异光泽。 傅予想到以前许橙意说,池砚的头骨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听着骇人,但池砚确实有一种阴森美感,让人从皮想到骨。 池砚给模特拉了一把椅子,让他乖乖坐着,自己则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支起画架,身边放着一个装颜料的小推车。 小说家积累生活中的素材,画家积累生活中的线条。 许橙意很重视她的作品集,加上有财力和人脉支撑,所以池砚眼前模特很可能刚下秀场。在严苛训练和精心保养下,他的身体成为类似雕塑的艺术进行展览的杰作。 当模特本身就是艺术品时,很容易带着画家脱离生活。 池砚意识抽离,感知到这是小说的世界。 祁寒山是主角,许橙意是将来胁迫与他联姻的女配,傅予是助攻的男配,他们身上都有不协调的、七拼八凑的元素,成为剧情的齿轮,在吱吱呀呀声中走向结局。 模特眨动眼睛,换了一个动作和表情,在变换之间,他的身体呈现非常模糊的动态,固定的线条被打散。池砚很快画好,拿给模特看,祁寒山跟着看两眼。 纸上线条凌乱,不同色彩融合在一起,身体飘忽不定,只能依稀分辨出有一双略带疲惫的蓝色眼睛。 “好抽象,”祁寒山看不懂,但毒舌,“和模特有什么关系?随便说谁都行吧。” 模特反驳:“画的就是我!我很喜欢,你没品。” “你中文确实挺好的。”祁寒山冷笑,推他离开,“画也画完了,快走吧。” 门一直开着,在他们拉扯之间,模特闪身到池砚面前,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热情而开朗地告别:“谢谢你的画,到巴黎我给你当……”他思考了一下措辞,“男朋友!” 门被傅予关上,祁寒山坐下喘了两口气:“这死基佬。” 他说这话特逗,池砚笑出声。 傅予以为他恐同,安慰道:“时尚界就是这样的,不过你又不接触,没事的。” 祁寒山想说那人是在性骚扰,但是池砚没当回事,甚至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有口难辩,他便不说话了。池砚确实对身体接触不敏感,有时候别人明晃晃地越界也发现不了。 门外,还有一个和祁寒山心情起伏一致的人傻站着。 陆言栀好不容易通过打听,知道池砚加的社团,一路找过来,绕了不少路,但真的站在服社部门口时,又退了几步不敢进去。 纠结犹豫下,正好目睹服社部的鸡飞狗跳。 离得远,他没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男朋友”三个字,那个外国帅哥说得字正腔圆,池砚竟然也没反驳。 陆言栀原路返回,心中一阵失落。教室里零零散散没几个人,他拆开祁与乐给的巧克力吃。 “怎么了?”祁与乐坐过来,他刚刚四处和人拉关系,可惜肯搭理他的寥寥。 陆言栀回答:“没什么。” “哦,”祁与乐换了话题,“这个好吃吗?” “好吃。” 祁与乐看他嘴都吃黑了,递过纸巾,陆言栀向他道谢。 这个身世和他差不多的人原来是个傻白甜啊,祁与乐一口气喝完一盒牛奶,心里的焦虑突然缓解了许多。 看着已经平复心情的陆言栀,他装作不经意间问:“你……觉得池砚怎么样?” 牛奶呛到气管里,陆言栀震惊:“啊!” “怎么了?” “不怎么不怎么。” “你知道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 祁与乐凑近,“挺说他们家族很神秘,初中有个人得罪他,直接被整退学。” 对方完全主导谈话,陆言栀丧失思考能力,傻傻点头,并对此深信不疑:“这么厉害啊。” “对啊,这么厉害。”祁与乐想到祁寒山傻傻围着池砚转的样子。要是这个人属于他,应该能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吧。
第五章 校园5 秋雨带来寒意,下了一整晚的雨后,第二天气温降了好几度,池砚记着他哥的嘱托,把制服外套穿上才出家门。 每天早上,明德前的车道都要堵一会,接送少爷小姐的司机小心翼翼,路过上班的私家车更小心,毕竟这里随便一辆车磕碰一下便能产生天价账单。 也因为堵车,骑自行车上学的人变多了,大家在非机动车道上前后骑行,偶尔和认识的人打招呼。 “嗨!”堵在路上的学生放下车窗,冲他的朋友喊,“早知道我也骑车。”说完大笑。 朋友腾出一只手指后座,“你下来坐我的车?” “不了不了。”车里人摆手。 “那我走啦。” 类似的对话像岸边的浪,层层堆积起来,闹哄哄的。 自行车飞驰而过,一群人穿着相同的制服,随便拉出一个,脸上都是生机勃勃的漂亮。 这种漂亮属于青少年群体性的,青春之神把他们与庸俗化的成人划分开来,但内部却有高度的一致性,裹着校服连阶层不同也看不出。 换句话说,他们还没有形成年轻以外的特点。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陆言栀放下车窗,司机在后视镜中看到他有些急切的脸。 他在看什么? 池砚在岔路口出现,加入骑行队伍中,他不怎么搭理人,但经过的地方,大家说话的声音都高两度,喧哗热闹。 明德的早晨,就要从这人漂亮到霸道的眉眼开始。 陆言栀看到他,想和他说话、打招呼。 陆家的车在前,池砚在后,陆言栀酝酿几下,终于在池砚经过的时候,鼓起勇气,朝外面挥了挥手,叫了一声:“池砚。” 池砚扭头,目光轻轻扫过陆家的车,没有回应。 前面又是一个路口,再前面就能看到 明德大门,他转动车把手离开,身型像海边的飞鸟。 “他没有听见吗?”陆言栀喃喃自语,难掩失落。 收回目光,一同被无视的陆书聿知道,他肯定听见看见了,故意的。 这是把他们当陌生人对待了。 这样也好。 不少人都知道,陆书聿爱鱼,他们或是请他到京市最好的全鱼宴馆子吃饭,或是全世界范围地找最漂亮名贵的观赏鱼给他,再有胆大的,邀请他一同去水库钓鱼。 照单全收,陆书聿笑咪咪地吃鱼、收鱼、钓鱼。 但他爱鱼,爱的是天海之间闪过的银白肚皮。隔着海水,一辈子就见一次,抱着这样的念头,才能痛快欣赏美丽的游鱼。 这才算是理性的成熟的爱。 车停了,陆书聿和陆言栀一块下车。 “叔叔再见,我去上课了。”陆言栀向陆书聿告别。 陆书聿点头,转身去校长办公室。校长早早在办公室等着,秘书推开门,他屁股从椅子上弹起,三步化作两步,走来同陆书聿握手:“陆董好久不见。” 陆书聿是明德校董,陆氏是明德背后的财团之一。只不过他不参与明德管理,每学期象征性开两场会。 前几年他本人甚至不到场。 今年他来是因为陆家要做书画生意,明德每季的展又办的不错,陆书聿有意想插手画展,把它往更商业更成熟的方向发展,比如在展后举办一个小型拍卖。 “我会派团队过去辅助同学老师。” 有人赞助,校长何乐不为,“言栀小同学也能参与一下,这应该是他转来明德的第一个活动。” 开完会,陆书聿问起学校管理。 校长校长聊了很多,顺势夸了夸优等生,池砚自然在里面。 陆书聿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明明是他亲手扎破气球,听到啪的一声仍然会被吓到。 “对,这孩子小时候特别偏科,他老师很早让他走竞赛的路,现在已经保送京大了。”校长乐呵呵道。 虽然明德大部分学生的目标都在海外,但是他还是乐于见得本校出几个保送国内名校的学生。 陆书聿问:“已经决定好了吗?” “对。”校长一顿,“你对这孩子感兴趣?” “谈不上感兴趣,言栀也提过他想上京大。”虽然这么说,但不出五分钟,池砚的资料完整送到陆书聿手上。 人精似的校长左摇右晃离开了。 休息室很安静,陆书聿注视着纸张右上角小小的一寸蓝底照。 盯了一会儿,开始读资料,从年龄到住址,进入明德以来取得的每一个成绩。看完这些,又绕道照片上。 静态不如动态好看,有一颗他没发现的小痣破坏了脸上的平衡。 一张照片突然充满魔力,激发陆书聿的全部想象。最后魔力扩散,让与之相关的事物都沾染上,陆书聿决定亲自监督画展,好借此多来学校几次。 教室里,池砚摆动手里的小圆镜,脸颊上的痣一闪而过,调整角度,隐约能瞄到后排陆言栀。 今天晚上,陆言栀会被反派推进泳池,因为已经放学,学校里没什么人。如果不是祁寒山恰好出现在游泳馆,陆言栀很可能淹死在那里都没人发现。 小圆镜往右侧了点,反派入镜,这位可能是凶手。 祁与乐在陆言栀身旁,正给他讲数学题。他们两个似乎在努力经营友谊,但是祁与乐更强势一些,带着陆言栀到处交际。慢慢地,陆言栀不再说话,彻底丧失在友谊里的独立性。 “你在干什么?”祁寒山当他在臭美,小镜子也很好笑,背后有一个粉红色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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