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封离也松一口气,再打下去他们就要吃亏了。 解泉泠朝他竖起大拇指:“殿下机智。” “不然呢,在自家打架不叫兄弟姐妹,不合适吧?” 封离笑着朝台下众人拱手为礼:“多谢各位仗义援手,掌柜的,给每桌送一壶仙人醉,我请。” 掌柜的连连道谢,命小二立刻安排。 “多谢七殿下!”酒客们也跟着道谢,他们没出上力,还得了美酒,没想到七殿下如此仗义又慷慨。想起过去那些坊间传闻,只觉得荒谬。 有说他阴柔作女儿态的,可他刚才打人喊话的姿势当真英姿勃发。 有说他怯懦胆小不敢见人的,可他潇洒磊落,仗义行仁。 还有说他献媚于摄政王的……这听着,更像是人家夫夫恩爱嘛! 大禹民间男风颇为兴盛,契兄弟不算太稀奇,只不过权贵少有娶男妻的,尤其是身份如此尊贵的男妻,所以才为人诟病。可那些,关他们平头百姓什么事?他们只需知道白得的仙人醉好喝。 众人散去,那乐户青菱上前道谢,盈盈下拜,要叩谢封离四人相救之恩。 封离忙将人扶住:“姑娘不必客气,这不过是分内事,我们本就不该坐视你一个女儿家受人欺辱。” 那姑娘明显被刚才动刀动枪的阵仗吓着了,哭得抽抽噎噎,攥着帕子一个劲道谢。又看到程寅在揉伤处,愧疚不已。 “青菱本是贱籍,连累诸位贵人受伤,实在该死。” “你曲唱得好,不甘堕落,坚持靠技艺挣钱,乃是高风亮节,何错之有?是我们自己要为你出头,特别是这位程小公子,从楼上一跃而下喊都喊不住,威风得很。威风够了,挨点拳脚不算什么。” “殿下!”程寅不服,“要不是那吴王带了刀,我岂会挨揍?” “行行行,你厉害。” “世子,解兄,我说得没错吧?”见封离敷衍,程寅又转向另外两人寻求认同。 两人应是,他这才作罢。 “姑娘,你今日受了惊,便早些归家,歇着去吧。这你拿着,算是补你的赏钱,给你压压惊。” 看着封离手中的银锭,青菱辞不肯受,她受人恩惠,哪还有拿人赏钱的道理。 这一锭银子于封离不值一提,对一个要在酒楼卖艺的清倌,却是生计。 这青菱看似柔弱,却又刚强不屈,想必受了不少委屈,上台演出定是穿着最好的衣衫,可也并不簇新华丽,日子过得怕是拮据。 封离坚持把银子给了她,青菱拜别,要解身上斗篷还他。 “这斗篷就赠你了,你的领口……破了,挡挡吧。” 青菱又是泪盈于睫,再次谢过才走。四人望着她的背影,一时各有想法。 封珏叹道:“她这样的女子,当真不易。若是大家闺秀遭了这样的事,恐怕已是要上吊了。她却很快镇定下来,可见平日没少受欺辱。” 解泉泠说:“贱籍之人,命如草芥,能委曲求全已是幸事,哪有什么选择。殿下,可不要怪她低声下气,拆了殿下的台。” 封离摇头,他当然不会。当年他拿下镇北军军权,第一年便遣散所有军/妓,将她们另行安置,他知道这些女子有多么不易。 最是不知愁滋味的程寅也说:“她是不是一生都脱籍无望?” 掌柜的亲自将四人迎回楼上雅间,答道:“青菱是小的故友之女,乃是受他父亲牵连充入乐籍,但罪刑不算重,她只要攒够银子,是能脱籍的。” “她想脱了籍还能清清白白做人,所以这般坚持。今日幸得各位贵客垂怜,助她渡过此劫。” “那就好,她还差多少银子,我给她凑凑?”程寅忙问。 他话一出口,封离三人都古怪地望向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我不是要为她赎身的意思,我是觉得相遇也算缘分,我可以借她银子。” 封离和解泉泠低笑喝茶,程寅不明所以,只好看向封珏求助。 封珏到底心软,解释道:“你觉得你是借她银子,但你们身份天上地下,又男女有别,让旁人知晓了会如何说?只会个个都以为她是攀上了贵公子,要被你收了。” “啊?!我真没有这意思!” “行了,人家姑娘自尊自爱,也有技艺,用不着你瞎操心。”封珏瞥他一眼,“刚才也不知道机灵点,跟着殿下给人塞点银子。”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程寅挠头,满脸懊恼。 解泉泠看得好笑,端着茶杯凑近封离,低声问:“程寅一直都这样?” 封离点头,跟他碰了一杯:“这般纯直的性情,天上璞玉,难得一见咯。” 四人在醉仙楼用完饭,各自归家。封珏先把封离送回摄政王府,这才回齐王府。 封离回到王府时,等在门口暗处的周济上下打量着他,看完快步回前院书房禀报:“殿下精神很好,看起来没有受伤。” 周昭宁不语,让他退下。想到封离在他面前挨一下就要喊痛,可真受了伤却半句不漏,他心绪波动,但到底还是没去后院看他。怎么看,难不成逼他脱光了检查? 周昭宁眉头紧蹙,手中狼毫一晃,毁了一幅字。他心不静时爱临帖,可如今越是写,却越发不静。他无奈搁笔,将那幅写坏的字团了团扔进了炭盆。 第二日是国子监的旬假,封离睡到日上三竿,还未醒,明福闯进了卧室。 “殿下,醒醒。殿下,程公子来访,说有急事找您。” 封离迷迷糊糊,醒了醒神起身,简单洗漱更衣,都没顾得上用早膳,便去见程寅。 程寅在厅内来回走,神色凝重焦急。一见到封离的人,他便立刻问道:“殿下昨日穿的斗篷是雪青色,上绣双鹤排云,我有没有记错?” 封离不知程寅为何急匆匆跑来问起他的斗篷,他不那么在意自己的着装,眼神询问明福。 “不错,殿下昨日穿的便是那件双鹤排云,雪青镶银边的缎面斗篷。” 程寅兀地握紧了双拳,难以置信地看向封离。 “出了什么事?” “今晨,国子监外巷尾发现一具女尸,那死者容貌出众,不知被何人所杀,丢弃在那。我本当个异闻听,结果却听说她被发现时,身上只裹了一件名贵的雪青斗篷。” 封离已明白他所指,昨日他的斗篷,给了那个乐户青菱。 “那斗篷的形容,与我昨日那件一样?”封离确认般问。 “是。” “走,我们去看看。”封离当机立断。 猜测无用,真相为何,只有去看了才知。
第51章 相争(3) 封离和程寅策马而行, 直奔义庄而去。程寅的小厮已打探过,这桩杀人案是京兆府接了,尸体送到义庄暂放, 供仵作查验。 两人到时,仵作刚验完尸,两人表明身份,仵作吓得跪地不起。仵作是贱役, 京中大案要案有大理寺,京兆府的仵作平日哪有机会见王子皇孙。 封离把人叫起,先看到的是叠放在一旁的雪青斗篷, 真是他的那件。于是,他伸手便要掀那尸体上的盖布。 仵作忙劝:“殿下且慢, 枉死之人晦气, 您别碰。” “无妨。”封离亲手收敛过的尸体都不知凡几, 哪会在意这个,动作半点未停。 盖布掀开,露在他和程寅眼前的, 真是昨日的乐户青菱。昨日还在醉仙楼唱曲,与他们道谢话别,今日却鬓发凌乱、面带伤痕, 陈尸在这浊臭的义庄之中。 “真是她!”程寅讷讷, 不敢置信。 仵作一听,大着胆子问道:“程公子识得这死者?” “识得……她叫青菱, 乃是乐籍,昨日在醉仙楼唱曲, 我们见过。” “那太好了,衙役们还在奔走查找她的身份呢, 这下不用找了。” 封离看向青菱,盖布掀开后露出的小半截肩膀,未着寸缕。 “她的衣裳呢?” “禀殿下,死者被找到时便只裹了旁边那件斗篷,旁的什么也没穿。” 封离闻言,兀地握紧了拳头。 “她是怎么死的?” “先奸后杀而死。她身上伤痕累累,死前应是受了不少折磨,致命伤在颈上,最后是被活活掐死的。” 奸杀……扔了她所有衣物,只裹着他的斗篷,尸体扔在国子监外……这几乎已将凶手身份公开在他眼前。在他心里已不需要更多证据,凭他对赫连重锦的了解,这是赫连重锦的示威和报复。 他想占有的,如若受阻,他不仅要占有,还要毁掉。打他脸的人,他要百倍千倍偿还。可这女子何其无辜!她不仅被毁掉了所有希望,就连性命也未留得下来。 封离胸中燃起熊熊怒火,转身就要往外走。封离向来一副万事不走心的模样,察觉到他不寻常的情绪,一向爽直冲动的程寅反而冷静下来将他拉住。 “殿下,冷静。” 封离回神,深吸一口气。 他回头望向躺在木板上的青菱,对程寅说:“拿些银子给仵作,帮青菱姑娘先置办身衣裳,等那掌柜来看时,别失了体面。” 程寅忙掏荷包,那银子给出去时,他又想起昨日封珏所说,说他不够机灵,不知道跟着殿下给银子。今日他给了,却已人事全非。 两人从义庄出来,程寅问:“我们去哪?” “京兆府。去看看这案子他们怎么查,怎么断,青菱不能含冤而死。”封离飞身上马,甩鞭便走。 秋日高悬,晴空万里,风有余温,封离却只觉冰寒刺骨。 皇子之尊却无官无爵,封离被拦在京兆府大堂外的时候,第一次在意起这件事。他和程寅都没有官身,出身再高,京兆府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拦在大堂外,转而请他们去后院喝茶玩耍。 封离不肯走,冷着脸道:“让京兆尹来见我。” “殿下,府尹大人上朝未归,此刻不能觐见,您若是一定要见,只能进宫上金殿了。”回话的是京兆府师爷,他占着理,哪怕怪抢怪调也让人无法拿捏。 程寅在封离耳边悄声说:“雷源就是京兆尹之子,他们庆国公府雷家,素来是跟着信国公一派的。” 见封离不答话,那师爷又说:“您要问的案子,捕快们刚开始查,什么线索都没有,就算我等不顾律令向您禀报进展,也无话可禀。” 封离冷冷看向他,扬声说:“你们既然没有线索,那本宫便给你们一条线索,死者身上的斗篷,乃是本宫的。此案与本宫有关,让你们的捕快来找本宫问话。京兆府若是不敢,便将此案呈请移交刑部和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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