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宁松一口气,但还没弄清楚,仍是狐疑地看着他。 “我都说是可能被传言了,你怎么能想到那儿去,弄得跟你吃醋了似的……” 封离嘀嘀咕咕,周昭宁心头一凛,半个反驳的词都说不出来。 他,是在吃醋吗? 怎么可能……他最多只是生了些欲念,怎么会吃醋?不可能。 周昭宁唇角紧抿,沉默是金。 “算了,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就是我可能顺带坑了你一下。”说着,封离将昨夜和今日的事一一道来。 “信国公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吧,肯定会弹劾我,说我是奸杀乐户的嫌疑犯,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到时候朝中看你的眼神,估计会带点绿,你心放宽点,别在意啊。” 周昭宁将复杂的心绪压下,从善如流地绷着脸。 他很惊喜,封离如今竟愿意主动利用朝堂派系,来达成他自己的目的。又有些欣慰,这人把自己坑进去之前还知道打招呼,但又或许,这只是他的试探,他不信任自己会不会和他统一立场,所以提前来探口风。 “堂堂摄政王,不要在意这点小事嘛,我保证这绿帽不是真的!我只是怀疑赫连重锦,想借势把他揪出来而已。” “封离……”周昭宁故意顿了顿,等封离有些忐忑地望过来时才往下说,“这是一步好棋。” “你说话别大喘气啊,吓我一跳。”封离说着拍拍胸口,菜已上齐,他夹了一筷子鲍鱼压压惊。 “信国公坐不住,明日定会发难,到时我会提出让三司会审此案。” 封离朝他竖大拇指,嘴里说着“好吃”,也不知道这大拇指到底是竖给他的,还是前院小厨房的。 周昭宁无奈,不好与他计较,只好继续说正事:“那你可知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分别是什么立场,有何可用之人?” 封离摇头:“但我知道京兆府不顶用,是信国公养的废物走狗。” 被他的形容逗笑,周昭宁说:“倒也不算不顶用,只是如今的京兆尹,比之他爹庆国公差得有点远罢了。” 他没说无关紧要的往事,接着说回三司:“御史台的言官有不少保皇党,刑部和大理寺更多是我的人,此番我会交由刑部主理。刑部尚书你知道,解泉泠之父。” 封离点头,吃得脸颊鼓鼓囊囊,说话都含混不清:“你刚点的绿帽对象之一。” 周昭宁:“……”他一时失态,这人还当小尾巴抓了是吗? 封离笑得双眼微眯,狡黠又得意:“王爷,你这般神仙风姿的男人我都能不动心,又怎么会对初出茅庐的小屁孩感兴趣?” 两人边吃边聊小半个时辰,周昭宁还没来得及细品这久违的平和,就被这句“不动心”乍然刺进了胸口。 有那么一小会,他不知该作何表情。 封离还在说:“程寅完全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解泉泠看起来成熟,其实也就那样,还是少年意气……我跟他们是很投缘,不过可没有私情……” 周昭宁理智回笼,他心想,这不是早就知道的吗?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可为什么听他说出口,他却只觉得难受? 他收容封离的原因复杂,他们走到今天的缘由多样,但没有一条,是他要封离对他动心。这正是他所期盼,待到时机成熟,他便放他独立。 为了那一天,他们就该是这般,君子之交淡如水,甚至是时不时针锋相对。 周昭宁不能再往下想,不得不强行把话拉了回来:“届时案子到了三司,你被问询时可有应对之法?” “哦,有的,我仔细想过了。第一是动机,第二是不在场证明,第三是除了一件过了明面的斗篷,怀疑我缺少关键性的人证物证。” 周昭宁点头,两人商量片刻,直到封离吃饱了饭。 事先通了气,封离转身要走,周昭宁很想叫住他再说点什么,最终却没叫得出口。 第二日,正是一旬一次的大朝会,满朝文武齐聚。正如周昭宁所说,信国公是半点都坐不住,第一个便站出来启奏,剑指封离。 案情一出,众臣哗然,周昭宁站出来主持局面,将此事交予三司会审。 信国公自然不愿,在京兆府他才方便拿捏,立刻反驳:“王爷此议,莫不是要包庇家眷?” 周昭宁稳坐朝上,答得淡然自若:“若是包庇,还需要审?本王现在便可告诉你,人不是本王家眷所杀,各位以为呢?”
第53章 相争(5) “你——!张狂!”信国公怒斥, “你怕不是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失不得这份男人尊严,所以只能包庇!” 周昭宁嗤笑:“本王若是如此心胸狭窄, 便该先将信口开河的你诛杀在此。毕竟,是你,让本王丢人的。所以,国公还是要分得清好歹, 不要给本王不顾是非的借口才是。” 信国公满面涨红,指着周昭宁“你!”了半天,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此案既然事涉先帝皇子, 又有国公和御史在大朝会上弹劾,便该三司会审, 以表公正, 皇上以为如何?” 等他这一问许久的永庆帝当即点头, 此案定论如何,他都要先借机将封离的名声彻底败坏。 “此乃常制,摄政王所言极是。但朕以为, 还有一事需要明确。” “何事?” “既然七皇兄有作案嫌疑,他又身份尊贵,三司不便将他随意下狱查问, 但又恐他在案件侦破过程中横加干涉。故而朕的意思是将他暂时软禁, 待案情明晰后再论处置。” 周昭宁轻笑,皇帝这意思是已然在心里给他哥哥定了罪, 都用上“处置”这样的说法了。 大概因为不是第一次了,周昭宁并没有生出多少怒意, 反而顺势说道:“不错,不下狱也该先软禁, 又要方便三司查问,那便软禁在王府吧。” “什么?!”皇帝一惊,下意识反问。 “皇上觉得不妥?是怀疑本王的操行,还是怀疑王府的守卫?” “当然不是。朕只是……” “建元八年,厉王秽乱后宫,毒杀宫妃未遂,被擒后囚于王府直至定罪。先帝仁慈,待兄弟至善,皇上自当承继先帝之风。更何况,七殿下如今只是有一二嫌疑,并无铁证。” 周昭宁的高帽一压,当着群臣的面,封鸾实在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他虽心有不甘,但只能认了。虽说软禁在摄政王府的日子好过些,但是至少他本来的目的达到了,他本就是不让封离出去瞎晃,这样更方便他散播谣言。 周昭宁下朝未直接回府,封离这边已得了周济送回的消息。他摇头轻笑,面露嘲讽,周济问他怎么了。 “小抱鸡,你说我这个嫌疑人,都没有机会上殿为自己辩驳两句……”说着,他又是自嘲一笑,“但你主子靠谱,已为我争取了最恰当的利益。” “您别再叫我抱鸡了行吗?” “不行。” “大婚典礼的仇,本是您与王爷的,为何算我一个小小侍卫头上。”封离没有架子,周济憨直,有时便僭越,“要不这样,我回头趁王爷睡着了,给他换上喜服,跟殿下补一个三拜之礼?” “胡说什么,仔细你的皮。” 封离故作凶狠,周济却反而看出了些门道,误打误撞找到了突破口:“那您老把抱鸡这事挂在嘴上,难道不正是说明了您介意,很介意!您也说王爷靠谱,那就是个不错的夫君,补了三拜之礼岂不顺理成章?” “滚,滚滚滚。” “哎,怎么能滚呢,殿下让我这些日子留在府里,听您差遣。您要办什么事不方便出去,吩咐我便是。” 封离避开周济殷切的目光,这人眼神明晃晃在替他主子讨夸,无声胜有声,简直就是在对他说:看,我家靠谱的主子,安排周到吧! 奈何,封离还真有事要他去办。 “那你去鸿胪寺国宾馆,想办法把我被弹劾软禁的事传到北梁使团耳中,让他们放松警惕。” “放松警惕好发现破绽?” “对,但不全对。” “噢?哪里不对?” “如果你是凶手,现在你的死对头有了嫌疑,你会做什么?” “我会……想尽办法,坐实他的嫌疑。” “不错。”封离点头,“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盯好他们,他们要栽赃于我,必还要拿出更多的证据来。抓到这些证据,便能让真相水落石出。若真不是赫连重锦所为,也要谨防他们借机生事。” “是!周济领命!” 周济转身欲走,封离叫住他说:“多带些好手,不要大意。周济……” 周济头回在封离脸上见到如此郑重的神色,也是第一次被他这么正儿八经地叫名字。一时,他也不由肃然,下意识便拱手行礼。 “青菱的冤屈便托付给你了。” 他心中一凛,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深深点头。 周济按封离的命令前去布置,将消息传入北梁使团。赫连重锦听了下属汇报,初听时有些疑惑,他杀那贱籍女子扔去国子监外不过是示威,并没想过区区贱籍女子之死,仅凭一件斗篷,竟能让南禹皇子染上嫌疑。 “好歹也是个皇子,怎么能这般轻易就被卷入其中……此事蹊跷,或许有诈。”赫连重锦在房内踱步,说,“一件小事,怎会超出本王掌控。” 可很快,赫连重锦就收到了新的消息。 短短两日内,禹都瓦肆酒楼之中,已传遍了先帝皇七子封离涉嫌奸杀乐户,已被软禁在王府,即将三司会审的消息。他谨慎,派人跟踪去查,发现散播消息的竟是信国公。 “如此倒算合理。他是南禹质子已为南禹朝廷所弃,偏偏又是南禹皇帝的兄长,令他这个弟弟忌惮。信国公是国舅,定是皇帝授意。” 赫连重锦以拳砸掌,仰头大笑:“封离啊封离,本王不过是吓吓你,真正要害你的可不是本王……既然机会到了眼前,那就莫怪本王顺水推舟了。” 封离此时正在王府内逍遥,却不知因着外头的传言,已有人为他在醉仙楼讲起新本子,和那谣传打擂台。 当日封离在醉仙楼为青菱出头,这楼里的伙计、酒客都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掌柜,他与青菱有旧,对封离四人很是感激。 青菱出了意外已令他伤怀,如今恩人还造污蔑,因此解泉泠和封珏一找过来,他立刻就同意安排人在楼里说书,就讲《俊皇子智斗恶梁王》的故事。 这本子是解泉泠和封珏连夜写就,生动诙谐,引人入胜。他两人是纯文人的路子,打架确实不在行,可国子学两大才子合璧,写出的话本子却是抓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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