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都是很脆弱的。 当然,也很可恶。 殷时又垂眼打量了自己的食物一会儿,随后环着青年的腰躺了回去,像着对方的模样,闭上了眼,黑暗的床榻上,他伪装的呼吸声逐渐与虞意白的重合。 - 意识模模糊糊清醒了一些的时候,虞意白就感到有道陌生的视线生了根般停他的身上,久久打量着。 从小到大,他对来自他人的视线格外敏感,不管是同情还是恶意,一想到自己正身处于哪里,虞意白心中的那根弦便骤然紧绷起来,却自欺欺人地不敢睁眼。 “醒了就别装睡。” 懒洋洋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他只好睁开了眼,撞进一双殷红的血眸,因为有心理准备,倒也并没有太多惊慌的感…… 殷时突然凑近了他。 那张放大数倍的脸令虞意白心头一跳,不知他想要做什么。 对于殷时的恐惧,虞意白其实已经淡了不少,但看着对方照正常审美标准来说颇为俊美的面容时,还是会有种脊背发凉的诡异感。 或许是对方的肤色苍白得总会让他联想起棺材里的死尸,或许是身为鬼王的殷时周身阴冷的气场令他发自本能地恐惧,又或许……是他身上总隐隐透露出些违和的非人感。 正乱七八糟想着,殷时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随后慢条斯理地,拨开粘连在虞意白脸颊的发丝。 他触了下青年白皙脸颊泛红的睡痕,温热包裹住他寒冷的指尖:“这里有痕迹。” 虞意白迟钝地眨了眨眼:“啊……应该是昨晚压到了。” 突然间,一道突兀的声音自紧闭的门外传来。偏中性的嗓音,略微沙哑,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主人,奴可以进来吗?” 殷时只是往门的方向扫了一眼,也不知通过什么方式给出了指令,门被一只青白色的大手推开,一道佝偻的人影缓缓走了进来。 他面孔煞白,上面安置的五官犹如泥塑般的呆木,每走一步都无比僵硬而缓慢,宛如受纵的木偶,让人仿佛都能听见他关节一格格动作时的响声。 虞意白感到脊柱骨窜上一阵寒意。 那个人从一进来开始,那双黑色几乎占据眼眶的瞳仁便直勾勾地投向他的方向,虞意白清晰地看到对方被纸白皮肤包裹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不敢细想这个动作背后的含义,连忙撇开了视线。 生活在这座酆山之上的,都不是人。 “低头。” 坐在他身边的殷时忽然冷冷发声。 下一刻,它的脖颈便以一种极度夸张的角度弯折下去,脊柱骨断裂的咔擦声尤为清晰,鼻尖直戳上胸口,脸庞与后背平行。 那道注视的视线消失了,虞意白却感到更惊悚了。 那个“人”便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到桌前,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一张红色的托盘上放着折叠好的衣物,糕点与水,随后把手垂在身体的两侧,正面直对着他们。 脊柱骨断开的裂口戳出皮肉,虞意白似乎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有什么蠕动的东西,没等他看清,殷时便下了离开的命令。 随着那道身影消失在紧闭的门前,房间里若有若无的阴湿气息彻底散去,虞意白总算松了口气。 “它们很贪恋你身上的气味。”殷时眼眸暗沉,忽然说。 “如果我让它再晚走一步,你就能看到它的眼珠从眼眶里掉下来,它会举着它们,拼命望向你的方向。” 对方轻描淡写的形容令虞意白僵硬了一瞬:“那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只要你的身上染上我的气味,那些鬼奴就不敢对你做什么了。” “染上……气味?”虞意白总感觉这话听上去有些奇怪,压下那些莫名的想法,抿了抿唇,“要我怎么做?” 殷时笑着用手覆上他的脖颈,侵入皮肤的寒意让虞意白打了个寒噤,昨夜的记忆在脑海里历历在目:“你要……血?” 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殷时往前倾了倾身子,嗓音寒凉道:“我不是在征得你的同意,只是告知你我要进食而已,顺便,我会在你身上标个小小的记号。警告它们……你的归属权在我。” 没等虞意白来得及开口,殷时按着他的后颈一把朝自己压近,经过一夜后,他身上艳红的喜服早已松松垮垮,轻而易举地便被扯开,自殷时的指间滑落。 虞意白细微地颤了颤,熟悉的刺痛从颈部敏感的皮肤袭来,他被迫将头往一侧偏去,纤长的肌肉绷出漂亮的弧度,眼眸里蓄起了一层氤氲的雾气。 伴着殷时刺入更深的动作,失血的眩晕感一阵阵地袭来,虞意白忍不住自喉间溢出破碎的喘息,含着些讨饶的哑,脱力的指尖在对方的肩头徒劳推拒了几下。 在这一过程中,他感到有某种阴寒的、侵略的气息不容抗拒地钻入他的身体,流遍他的四肢百骸。 殷时的唇上染着瑰艳的血红,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手指抚过青年苍白修长脖颈处血红的印记。 他淬了血的眼眸游离过虞意白的面容,哑声道:“我似乎低估了你这具身体的诱惑力。” 他已经开始动摇原本那个想慢慢享用掉对方的念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疯狂蛮横的、不顾一切想要将面前这个人掠夺殆尽的欲望。
第99章 虞意白的额头抵在对方的胸前,低垂着湿润的睫毛,眸光涣散,无声喘气。 他的衣领被解开,锁骨上方的皮肤处,正静静绽着一朵鲜红的昙花,花瓣层叠,其上的血色仿佛能流动一般,妖艳,诡谲,半边掩映在骨头凹陷的阴影里。 青年凌乱的鸦发纠缠进领口,清丽的眉眼间携着一抹慌乱的无措,对视上那双深红的眼睛时,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殷时沉默地注视着他,眼底杀意与隐忍交织,幽深的目光在他颈窝下红色的印记凝了凝,指尖微动。 霎时间,在他的视野里,无数殷色的红色丝线自虞意白的身上牵出,脖颈处尤为多,末端缠绕在他右手五指的指根上。 对方芬芳的、引诱的气息自那里涌来,殷时闭了闭眼,手指一根根徐徐收紧,仿佛将什么无形的事物牢牢锢在自己的掌心。 他站起身来。 虞意白抖着手指,按上自己已然不再流血的侧颈,那里仍隐隐作痛着,他心有余悸地拉好襟口,一套衣服在这时被丢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眸看向殷时,后者对上他困惑的目光,倏地笑了:“怎么,我的新娘就这么喜欢一直穿着婚服?” 听到那个称呼的时候,虞意白的眸光一颤,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半晌道:“好……但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殷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在对方的注视下从容背过身去,面朝着门的方向坐着,留给他一个鸦发垂及腰间的背影。 虞意白松了口气,连忙迅速的脱下身上沉重的大红喜服,看也不看地便将面前的衣衫展开往身上套,一番手忙脚乱后,他理了理布料表面的褶皱,触感柔软,意外地合身。 “好了。” 殷时转过身,目光随意打量了他几秒,突然支着下巴道:“过来。” 虞意白慢慢走了过去。 殷时用下巴示意:“坐那。”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虞意白发现那里的墙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镜子,光滑的铜面模糊地倒影出房间内的场景,但他记得昨夜刚来时,它并没有挂在那里。 酆山之中,什么离奇的景象都不见怪,虞意白犹豫了一瞬,依言坐到了镜子的面前,看到镜中的殷时站起身,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对方站在他的身后,苍白的手中持着一把暗红的木梳,穿入他凌乱的发间,自上而下地缓慢理着他打结的发。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感受不到触碰的重量,目光垂落下去,神色似乎很专注,虞意白不知对方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忍不住道:“我自己来吧……” “不行。” 给出拒绝的答案后,殷时便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手指不紧不慢摆弄着他柔顺乌漆的发,颇有几分愉快的味道。 虞意白看着镜子里对方平静的面容,忽然想到,虽然道行高深的鬼物外表能化作人形,但在某些细微的地方上会与正常人的身体有着毛骨悚然的区别,比如眼瞳,比如指甲,比如……头发。 不安的猜测一旦产生,便控制不住地往愈发诡异的方向一路奔去,虞意白现在已经在想象殷时一根根拔掉他的头发往自己的头上接去的场景了。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他的头发已经被对方用发带束好,殷时的双手压在虞意白的肩头,俯身把下巴隔在他的颈窝,寒凉的温度亲昵地贴着他的侧脸。 虞意白干巴巴道:“在想……你头发梳得挺好的。” 这话是实话,比他自己梳得好多了。 殷时单手捏过他的下巴,铜镜中,他们两人的脸并排地紧挨在一起,看上去亲密无比。 “谢谢。” 他微微一笑,松开了虞意白,直起身,随手拨弄了一下他发间的猩红珠饰,发出清脆的响声:“饿了么?” 对方忽然的转换话题令他怔了怔,随后诚实地小幅度点了下头。 殷时走到桌边:“这是糕点,你可以先垫垫肚子,还有什么想吃的,可以通过这个——把鬼奴叫过来,告诉它们。” 说着,他晃了晃床头的那一串古铜色的风铃,流苏上的鬼兰挂饰细微摇曳着。 殷时弯唇道:“别害怕,它们现在不敢动你。当然,别指望那群东西能做出什么复杂的食物,毕竟它们只是一群死了很久的尸体而已,这里也从没活人进来过。” 虞意白抿了抿唇,没忍住道:“你为什么……”语气突然这么温和。 “因为我暂时还没想好应当怎么处理你。”殷时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悠悠道,“毕竟你血肉的味道这么美妙,我不太甘心直接把你杀了,活着这个词……听上去总是比死了更诱人,不是么。” “等今晚我来,我应该就已经想好了处置你的方式,你可以期待一下。”他狭长的眸微微眯起,眼底一片幽暗,“还有,别乱跑,这里最不缺的是什么,你心底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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