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果然是个神奇的东西,待以后,我也要找个男人结亲!” 戚巳被少年惊世骇俗的言论吓得一口茶喷了出来,瞪大眼睛盯着少年,“你……你……为何要找个男人?” 少年一脸奇怪地看他,“洛护法喜欢青癸,族长喜欢戚大人,可见等我长大了也是要找个男人结亲的。” 戚巳一口气堵在胸口,“你……往日就没见过别家成亲吗?” 少年摇摇头,“不曾。” 戚巳不禁感概,巫医族这些年竟如此寥落,连个结亲的人都没有,看着少年懵懂又好奇的眼睛,他深觉自己罪大恶极,正要开口同他说道男女婚配,阴阳调和之事 少年又补了一句,“哦,对了,还得是个外族人。” 戚巳:“……” 他来说道,怕是没有什么说服力,遂只斥那少年休要胡言,便匆匆打发了他。 心中却仍是惴惴,似乎已然有一家香火因为自己而断送,越发愧疚难安起来,然这愧疚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多时,洛疏舟同青癸送来了一张三丈三的大纸,请他写一副结亲祝词,待两人成亲之时,挂在喜堂上。 戚巳想了想,研磨提笔,在三丈三的大纸上,写下了十二个大字———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 青癸欢欢喜喜地拿着纸去镇上裱框漆油。 一切都是那么地平静顺遂,直到第四日傍晚,少年砰一声撞开他的房门。 “洛玖……发了疯,非要见您!”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爱慕 洛玖是从昨日开始疯起来的。 昨天夜里子时左右, 繁星密布的天空忽然划过一道闪电,这时节有闪电本没什么,可奇的是, 过了许久, 也不见有雷声传来,更别说下雨。 祭台上看守洛玖的守卫到了后半夜, 也困的歪七扭八, 被这光闪了一下眼睛,顿时清醒过来, 揉了揉酸困的眼睛, 往后望去。 一张狰狞可怖,满是血迹的脸在他面前放大,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惊恐的惨叫声划破天际, 惊动了巫医族的几位长老,待他们赶到祭台时,阴冷的夜风里, 坐着一个人。 披头散发,浑身鬼魅, 不似活人, 从喉咙里发出锯齿一般断断续续又难听的声音。 “我要见戚巳。” 倒也不见下一步动作。 唯一能制服他的族长不在,众人只好去请洛疏舟, 可不巧的是,洛护法今夜也正好不在, 僵持一夜之后, 族长听闻护法去了长生殿, 立即派人前往, 仍是错过了。 无奈之下, 只能将戚巳请来。 “戚大人小心,这叛逆虽经脉被废,却仍有微薄纵蛊的本事。”正因此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多谢提醒,戚某知晓。”戚巳微一颔首,在在场众人惊疑担忧的目光下,缓步走上了祭台。 踏踏的脚步声伴随着风吹树叶的声音,洛玖终于动了,他抬起头,身子却一动不动,脖子抬一寸便顿一下,抬一寸又顿一下,看起来像一个木偶,机械般的动作既缓慢又怪异,仿佛不受他控制一般。 头发终于散开,那是一张极其诡异的脸,瞳仁漆黑,肤色惨白,脸上布满了可怕的血丝,而他身上的五把匕首早已被拔了出来,扔在地上,五个窟窿,还在缓缓往外渗血。 从头到尾,像极了行尸走肉。 饶是戚巳为影数十年,心性坚定,也被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吓得倒退半步。 “你就是阿景的……心上人?” 他听见对方开口,连声音都充满了气死,戚巳甚至有种眼前之人已经死了的错觉。 他按耐下心中惊疑,道,“在下戚巳,听族长说你要见我。” “嗯,我知道,阿景同我说起过,”洛玖盯着戚巳,上上下下的打量,嘴角扯了扯—— “你长的是不错,却也算不上角色,阿景的眼光退步了不少。” 戚巳在听见“阿景”这两个字时,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对面站着的人早已满脸是血,面目全非,任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戚巳却偏偏从他扯起的嘴角中看出了不屑和挑衅。 两人不过第一次见面,他实在不知对方在嘲讽什么?可这种感觉着实不怎么让人舒服,是以语调不觉冷酷下去。 “你千方百计让我来见你,就是同我说这些废话吗!” “当然不是,”洛玖一只手撑着地面,用僵硬的动作断断续续直起腰,这一动作顿时将祭台下的众位长老吓得一个激动,齐齐后退数步,洛玖嗤笑一声,“都是些怂狗,我都成这么模样了,还不敢看我的眼睛,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非要护你们!” 说着他又看向戚巳,“只有你,还有三分吾当年的风骨,也难怪阿景会喜欢上你。” 戚巳从他这句话里已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来,“洛公子过谦了。” 闻言,洛玖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不会真以为,阿景被我伤害之后,绝望,一无所有的他还会喜欢上你吧,戚巳,你太不了解他了,那样冷心冷情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一点小恩小惠喜欢上你,他只是在你身上找我的影子,我与他二人相依为命,生死与共之时,你还不知在哪个地方玩儿泥巴呢?” 戚巳眸色晦暗。 洛疏舟又道,“是我陪着他度过了最孤单的十五年,是我参与他无数次的第一回,是我陪他熬过了数千个被蛊虫蚕食的日夜,我们并肩看过月亮,一起捉过泥鳅,我们相约待一切过去之后,一起离开盲山,去看外面的世界……” 戚巳听着这番话,终于明白过来,今日洛玖将自己叫来,就是为了告诉他,当初的景阳同他有多亲密,告诉他景阳少族长当初喜欢过的人是他洛玖,戚巳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你笑什么?” 戚巳本是低低地笑,然后变成大笑,约莫过了三息,他脸上的笑容才淡下去,“你同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我,戚景行曾经喜欢我,是因为你的背叛,他伤心欲绝,才会转而爱上我,事实上只不过是把我当做你的替身罢了。” 戚巳没忍住,又笑了。 这笑容轻而易举地刺痛了洛玖的眼睛,他眸色阴沉,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脸上的笑容。 “不许笑!” 沾染着鲜血的手企图将面前那白衣纤长的脖颈捏在自己手里,可还未曾碰到一根汗毛,凌厉的压迫扑面而来。 戚巳只在他左右胳膊上轻轻点了点,只听“咔咔”两声,洛玖伸出去的手直直落了下去,像被人剪断了控线的木偶,在空气中左右摇摆。 后背也狠狠撞在了石柱上 他的嘴,还有他身上的五个窟窿,又开始渗血,可洛玖却像不知疼一般,连没有都没皱一下,他看了眼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然后又歪着头得意的看着戚巳,“恼羞成怒了?” 戚巳五指微微一用力,把洛玖的后半句话掐回了喉咙里。 原本在底下观望的众人见此一幕,顿时惊慌,唯恐疯癫的洛玖会伤了他们族长的心头肉,已有几人意欲登上祭台。 一只脚还没跨上去,一股寒气却从背后窜了上来,几人身形一震,纷纷抬头,却望进了一双宛如深渊,漆黑无底的眸子。 便如定住了身形一般,两股战战。 戚巳嘴里吐出一句话,“离这里远一些,不要听到你们不该听的。” 每一个字都平缓轻柔,连在一起,却冷的掉冰碴子。 祭台修得极高,这里又是逆风,他们本就听不清上面两人说的什么,闻见此言,亦不敢再往上走,几位长老相互对视一眼,又冲戚巳扬声道,“那戚大人小心行事。” 这戚大人,平日看上去和和气气,文文弱弱的,严正起来,身上的压迫竟与族长不相上下。 也罢,如此烫手山芋,这位大人要接,就让他接好了。 遂纷纷退后几步。 戚巳的目光重又落在洛玖脸上,他抿了抿薄唇,低低笑了声。 不得不承认,戚巳是男子中少见的绝色,特别是在他笑得时候,肩宽腰窄,一身月白长衫勾勒出纤柔修长的身影,浓密的睫毛将半个瞳仁都遮挡在阴影里,清冷,高贵,还有若有似无的杀气笼罩在周围,让人不由想起了天山之巅的雪莲,历经千万年风吹日晒雨淋,不改颜色。 “洛玖,其实我应该谢谢你。”连他的声音都染上了寒气。 洛玖眯起眼睛。 “就在来见你之前,我还在和戚景行冷战,因为……他在某些方面欺骗了我,我因此而对他的情谊产生了怀疑,患得患失,连过往真心也一并推翻。可是—— 听了你这一番言论,我却在想,当景阳在自己的坟墓下苦等你三月,任鲜血流尽,也未能见你一面,那个时候的他该有多难过啊……” 感觉到手下身躯轻微的颤抖,戚巳开始捕捉洛玖脸上微妙的表情,没有愧疚,洛玖的神色十分复杂,愤怒,不甘,怨恨,绝望,悲哀……重重情绪汇在一起,变得癫狂,唯独没有他对景阳的愧疚。 “是巫医族灭我全村,杀我父母,毁我一生,他活该!他活该!他活该!”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戚巳狠狠一拳砸在他小腹上,“那个时候,他不过还是个孩子,他的父母也是被巫医族逼死的,他这一辈子,被人束缚,被人利用,半分由不得自己,你凭什么把这些账算在他的头上!” 洛玖眸色哀戚,仍旧一字一顿,字字泣血,“他流血巫医族的血,就、该、死。” “该死,他该死,这是他生来的原罪,怪不得我……”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一遍一遍的重复。 可那张冷硬的脸上却已经裂开了一条缝隙,裹着汹涌的悲切奔腾而出。 戚巳既觉可笑,又觉可悲,他昏睡半月,曾将景阳过往一切细细经历一边,那时,他被骤然而至的真相击得溃不成军,满心只有被戚景行欺骗的愤怒,却忽视了他经受的苦难。 抛弃,孤独,落寞,背叛,绝望…… 他那么那么地信任洛玖,喜爱洛玖, ————“只有滔天的怨气散不开,才能借尸还魂。” 于旁人而言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生命的尽头,他该有多恨啊…… 戚巳心疼到几乎快要窒息,但那心疼里,又夹杂着一丝隐秘的欣喜。 “被至亲之人背叛后,还能喜欢上我,那他便是真的喜欢我了。这个世上总是有很多谎言的,我们不该关注谎言本身,而是去包容谎言背后的恐惧和自卑。” 他忽然想通了什么,再看洛玖,目光变成悲悯。 “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呢,因为你害怕,因为你后悔了,但这后悔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你只能用仇恨来说服自己,你做的没错,可你又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不甘心你与他之间最后只剩下仇恨,你在这两种极端复杂的感情里挣扎,痛苦不堪,只能一遍遍在过往的记忆里,寻找你们亲密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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