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能。 三天后,他又被放出来了,刑堂外面的阳光很灿烂,身上血淋淋的伤口也很疼。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教主。 教主坐在白玉大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今以后,你就叫戚巳,青衣卫第六任统领。”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离开后,戚景行绝食三日,第四天就失踪了,数日后,他被青衣卫发现在伏令山外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里,浑身筋脉尽断,成了半个废人。 戚巳将哀戚的目光落在戚景行身上,不过是戏水半日,他却被冻的脸色发白,哪怕缓了这么久,指尖的寒意也无法消退。 那双眼睛里瞬间溢满了痛苦,戚巳把曲起的膝盖砸在地上,改半蹲为长跪。 若不是因为他,戚景行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孱弱的模样。 这一副几乎要被愧疚压垮的样子落在戚景行眼中并不意外,他没有拉戚巳起来,而是往前挪了挪,坐稳在榻边,从戚巳手里拿过药膏。 被蜡油烫伤的手上过一次药后,已经消肿了,只表面还是一片微红。 戚景行拉起他的手,认真而细致地用毛刷把药膏细细涂抹在戚巳的手上。 “别动。”戚景行皱了皱眉。 戚巳一次没挣开,也像是没了力气,任由戚景行施为。 烫红的手细细涂过一层后,戚景行又撩开了戚巳深色的袖子,被玉枕砸出来的伤横亘在小臂上,经过数个时辰的发酵,深红发紫,越发可怖了。 戚景行又开始细细地给这道伤上药,动作生涩却轻柔,时不时轻轻往上吹口气,像是生怕把他弄疼了似的。 戚巳做了八年的青衣卫统领,早就习惯了付出和保护。 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流露出这种怜惜又爱护的神情了,明明只是个比他还小十几岁的孩子罢了。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肩膀轻微颤动,“你……是该恨我的……” 戚景行动作不停,“我是恨你,但我只恨你离开,这一身断了的经脉,与你并无干系。” “是我……自愿的。” 最后这五个字落在戚巳耳朵里不啻霹雳,他愣在原地,足足三息,才后知后觉的反问,“你说……什么?” 戚景行长长叹了口气,“我说,我这一身经脉是被我自己废的。” 作者有话说: 问:就目前而言对方在你心目中是什么地位? 戚少主:心上人。 戚统领:小弟弟。 亲妈:今天也是嘲笑少主追不到老婆的一天。
第22章 坦白 这件事还得从八年前说起。 戚巳离开之后,戚景行就发现自己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不受控制了,他先是烦闷不安,再是暴躁易怒,后来更是失控将簪子插进了来给他送饭的丫头的胳膊上,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那丫头吓得跌坐在地,满脸惊恐,嘴里不停喊着,“少主饶命,少主饶命。” 戚景行这才猛然惊醒,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扔了簪子,趁夜黑风高之时,一路躲着守卫逃出了破月教。 这次发病,来势汹汹。 嗜血的欲望瞬间吞没了戚景行的理智,他只记得自己最后来到了一座山洞,用山林间韧性十足的藤蔓把自己捆了起来。 然后放任自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等他清醒的时候,捆着他的藤蔓已经断成数截,而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正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戚景行整个人僵直呆傻,愣坐在地上,过了很久很久,忽然开始拼命用袖子擦拭自己的嘴巴。 可他的袖子上也是血,擦到最后,整个脸上都是一片暗红,嘴里的血腥味让他止不住地干呕,身体阵阵发冷。 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又杀了一个人。 戚景行放任自己在山洞里待了很久,终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出了山洞。 山风一吹,将他身上的血腥味散去了一些,他抬头看向天空,一片漆黑,连星星都没有。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正好遇见了一条河,便连着衣服跳进去,水并不怎么干净,但总比血要干净,他在里面泡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还很幸运地欣赏到了朝阳。 层林尽染,天地一色。 等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他恰好在岸边寻到了一根尖利的竹枝,便用它割断了自己的经脉。 * “为……什么?”戚巳瞪圆了眼,不可思议地望着戚景行,眸中沉痛让人不忍直视。 戚景行眼眸低垂,一句话也不说,只细致地给那道伤口上药。 他不曾后悔过自己当初的决定,但其中原委,也实在无法向戚巳解释。 药膏抹了一层又一层,戚景行才苦涩地笑了笑,“我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了。” 戚巳哪里能听得进去他的解释,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 “我的经脉,是被我自己亲手废去的。” 怪不得,怪不得他让青衣卫追查了这么多年,始终寻不见任何蛛丝马迹。 可是,为什么啊? 戚巳无法理解,他哑着嗓子,目光空洞,“你知不知道筋脉被废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戚景行低着头,点了点,故意躲开了戚巳的目光。 “那你知不知道教主这八年来为了恢复你的经脉想了多少办法?” “我知道。” “你这辈子都毁了!从此体弱多病,不能习武,不能使剑,不能潇洒江湖,不能快意恩仇。”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戚巳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喃喃道。 你不知道这八年我有多难过,有多懊悔,有多害怕,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戚景行终于从那颤抖的声线里察觉到戚巳有些不对,他略有些忐忑地抬起头,却看见了一双溢满悲痛的眼睛。 他忽的有些不安,伸出手想去扯戚巳的袖子,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戚巳?” 他知道戚巳会生气,却不曾想他会气成这个样子,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这个世上不能习武的人多了,他们不都过的很好吗……” 他迫不及待地想解释,话到嘴边,却是越说鼻子越酸,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再说出口的话就成了嗫喏,“……你能不能,先不要骂我。” 戚景行坐在榻上,仰着头,红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戚巳,两只手放在腿上无措地摩挲着,这副样子像极了八年前那个处处依赖他的小孩。 作者有话说: 极度瞌睡的状态下熬出来的两千字,人已经废了,睡觉睡觉,明天再修吧,溜~
第23章 弟弟 戚巳一时恍惚,到嘴的诘问也说不出来了。 沉默了片刻后。 “少主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乍闻事情的真相,确实有些失控,冷静下来便立刻意识到,八年前的戚景行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却沉着冷静,处变不惊,能做出这样决定,定然是发生了什么。 他暗怪自己不该一时失言。 可戚景行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低下头去,把自己缩进了被子。 戚巳试探着继续问,“是不是……因为你的病?” 话音未落,戚景行肩膀一颤 看来,自己猜对了。 “你的病,到现在也没好?” 戚景行目光躲闪,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安,他把自己往被子里藏了藏,闷闷地答了声,“嗯。” 话刚说完,便察觉到一双手伸进被子里,牢牢扣在了他的手腕上,眼前那人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凝重。 “没用的,你探不出来的。”戚景行自暴自弃,他这“病”,若是能探的出来,怕是早就没命了。 戚巳凝神探查许久,手中的脉象除了虚弱一些,确实看不出任何异样。 “你为何不将这件事告诉教主?” 这话一出口,方才还一副委屈模样的戚景行颓丧的目光骤然阴沉下去,他低着头,声音沉闷,“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戚巳只当他害怕被别人当成异类。 他抓着戚景行的手腕,企图说服他,“可教主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疼爱你胜过一切,他绝不会把你当成是怪物的,他会想方设法地治好你……” “戚巳!”不等他说完,戚景行骤然出声打断,声音里已带了些警告的意味,“你是想违抗本少主的意思吗?” 他一字一顿,扑面而来的威压令裹挟着阴郁地气息瞬间包裹了戚巳,戚巳产生了一瞬间的错愕。 即使这段时间,面对自己,戚景行总是阴晴不定,横眉冷目,但戚巳能分辨得出,那些气怒中大多数带着赌气的成分,就像一个生了气的孩子一般,靠歇斯底里来表达自己的愤懑。 可此时此刻,这份怒火却有些不一样,戚景行在斥责自己,冒犯了他的威严,戚巳忽然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和八年前的那个孩子,终归是不一样了。 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戚巳没有察觉到心底升起的那一丝小小的异样,松开自己的手,重新又跪了回去。 “属下……僭越了。” 其实话一出口,戚景行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再看戚巳重又变回原来那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便知戚巳定然是误会了,他本想解释几句,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时间还没到,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告诉戚巳,戚景行烦躁地钻进了被子里,不说话了。 正当两个人都开始沉默的时候,兰心端着煮好的姜汤进来了。 辛辣的味道顿时飘满了整个屋子,光闻着就让人想打喷嚏。 本就烦躁不已的戚景行顿时来了脾气,“谁让你把这东西端进来的?” 都不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味道吗?还敢把这东西往他屋里端,活的不耐烦了吗? 看来果真是他最近太纵容这帮下人了。 兰心吓得一哆嗦,当即十分不地道地撇清了自己,“是……是戚统领让我准备的。” 戚景行一哽,低头看了眼还在跪着的脾气,明明面无表情,眉梢眼角却都这些对自己的担忧。 罢了。 “端过来吧。” 等兰心把姜汤端到戚景行面前,他才发现,和那黄黄的汤汁放在一起的,还有一盘桃花酥。 戚景行郁闷的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 连带着那碗姜汤也没有那么难以入口了。 一碗姜汤下肚,被溪水冻的瑟瑟发抖的身体终于又暖和了起来。 “起来吧,”他又看向兰心,“点心留下,你可以走了。” 戚景行拿起一块桃花酥,喂进嘴里,细细品味了一番,一品酥的手艺,想来那位被青衣卫“请”来的厨子是被戚巳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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