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年这模样, 宋闻清别提有多心疼。 “哇,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小残废来着, 平时你都坐在轮椅上,我以为你和我差不多高呢。现在一看, 你竟然比我高一个头!”陆回围着裴瑾容转了好几圈,咋舌道。 少年面色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淡淡一笑:“你也很高的。” “这是自然。” 宋闻清看两人相处氛围还可以,松了口气,便去灶台给陆回温水去了。 里屋只剩裴瑾容和陆回两人, 陆回话多, 即使裴瑾容不说话他也能一个人碎碎念好久。 “啧, 之前临哥他们还说你不好相处,我看都是假的。”陆回哼哼道。 听到赵临的名字,裴瑾容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涩, 假装不经意地问:“他们说我不好相处吗?” 陆回说话也不喜欢绕弯,直接说:“对啊, 他们都说你在闻哥儿面前装得乖, 其实内里不是个好人。” “也不知他们要是知道你可以走路了会不会被吓死。” 之前陆回的腿被蛇咬伤了,便没听到汉子说裴瑾容是可以站起来的。实际上他们一块儿玩的那一帮, 可能就他被蒙在鼓里。 想到什么,陆回转头,兴奋地说:“你的腿是不是我闻哥儿治好的?” 听到他对宋闻清的称呼,裴瑾容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嗯,哥哥医术好。”随即又加了一句,“对我也好。” 陆回不懂他的弯弯绕绕,只听见前半句,语气自豪得不行:“不愧是我闻哥儿!” 过了会儿,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往后什么人才配得上闻哥儿这般人物。” 空气沉默了许久,他才总算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摆手:“不是……瑾小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才不知怎么了,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我不是说你不好……就是,就是闻哥儿他……” 陆回不知如何解释,急得不行。 好在宋闻清出来得及时,见他俩都站着,疑惑道:“怎么不坐着聊?” 陆回尴尬出声:“我屁股疼。” 说着接过装着热水的竹筒,一杯下肚,肠胃暖和了,赶忙与宋闻清辞别,风风火火地往外冲。 宋闻清笑着摇了摇头,扶裴瑾容坐下,蹲下身与他平视,柔声说:“今天休息,我们明天再练。” 裴瑾容脸都白了,抿着唇不说话。 宋闻清问:“怎么了?可是刚才陆回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话吗?” 少年眼睛红红的,像极了灰球在外面受委屈后,回家耷拉着个耳朵的模样。 “陆回性子直,他说的话有时可能并不是他本意。”宋闻清说。 少年哑着嗓子:“哥哥医术好,会嫌弃我没用吗?” 闻言,宋闻清大抵也猜出来两人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了。他轻轻将裴瑾容拥入怀中:“不会的,你忘记了,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只要你还要我,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少年将头埋在宋闻清的颈窝,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勾唇笑了笑。 还没走多远的陆回突然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寒意,赶忙往手中哈了口气:“今天怎么那么冷?” “回小郎,这么冷的天还出门哦,怕不是悄悄去见心上人了。”川小哥端了盆水出来倒,笑着揶揄。 “我真该死啊。”陆回小声道。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些啥呢?”川小哥见他神神叨叨的,耐着性子问。 陆回扬声,扯着嗓子说:“我说我真该死啊!” 川小哥笑着摇头:“你才知道啊。” “要不要进屋暖暖手?”他问。 左右回家也是闲着,陆回听川小哥这样一说,立马来了劲。 “走走走,冷死我了。等会儿给你说件大事!” 川小哥被他坑了好几次,说:“你能有什么大事,不是悄悄把家里的鸡宰了就是又丢东西了,哪一次见你说大事?” “谁和你说这些了。”他说着四处看了看,小声道,“是和瑾小郎有关的,和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和其他人说。” 川小哥连忙点了点头。 就这样,得亏是陆回这张大嘴巴,没过好几天,村里人都知道裴瑾容能站起来了。 好些人借着给宋闻清道谢的理由,抻着脖子看里屋的裴瑾容。 宋闻清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同他们说是在裴瑾容的膝盖上用手术刀切了个口子,把里面的小碎骨取出来了,这才重新站起来。 他们都没听过哪家郎中治人还要见血的,刚开始都不信。直到李郎中亲自出面说自己也参与了手术,村里人才信了这个说法。慢慢地传到隔壁村,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渐渐就有云寒村出来个会治瘟疫和开刀取骨的神医这个传言了。 年味越来越重,腊八节这天,裴瑾容大早上起来就煮腊八粥。 昨晚他就把红豆、米、黑米泡上了,见差不多,才把其他红枣什么的洗干净加进去,熬了好些时辰。 “闻哥儿,你在家吗?” 两人吃完没多久,就听见屋外传来声音,宋闻清赶忙起身开门。 差不多有七八个人,手上都提着东西。 大娘将自家腌的腊肠递给宋闻清,道:“没多久就要过年了,想着你和瑾小郎两个人,肯定没备多少东西,来给你们送点。” 宋闻清一愣,回神后才赶忙接过,招呼他们往屋里坐。 “我去给你们备茶水。”裴瑾容虽然腿好了大半,但终究是有些跛的,在外人面前还是坐着轮椅。 见裴瑾容进去了,大娘担忧道:“不是说瑾小郎的腿好了吗?怎么还坐着轮椅呢?” 宋闻清知道他们心不坏,笑着说:“只是好了大半,还没完全好呢。” 闻言,大娘猛地松了口气:“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瑾小郎也是个命苦的哦,来村里两年多了,要不是遇见闻哥儿,怕一辈子都得在轮椅上了。”一夫郎唏嘘道。 宋闻清斟酌了会儿,说:“若不是他自己照料得好,我医术再高超又有何用?” “说得是。”夫郎点点头。 不知发生了何事,柴房里传来灰球哼哼唧唧的声音。宋闻清放心不下:“大娘,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家里狗崽。”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几人瞎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沈小兰一家。 大娘叹了口气:“没想到他兰婶子打了一辈子的算盘,最后自家哥儿吃的亏才是最多的。” “那可不是,宋鸣腰带都被退回来了。之前不是说在隔壁村那家住了几天嘛,染了病就不要了,说是晦气得很。他兰婶子一打听,才晓得原来压根不是染病的原因,是那家小哥在外面偷人,怀了后便想了个蹩脚理由把婚事退了。”夫郎小声说。 跟着来的一个村妇前几日被肺痨折磨得惨,脸上没好脸色:“要不是她家宋鸣,我们会跟着染病不是?” 大娘忙说:“都是一个村的,也没谁愿意生病。左右现在也好了,这些事还是少说些为好。” 村妇默了声。 夫郎心里难受,继续说:“我嫁给家里男人好些年了,现在还没怀上。婆婆催得紧,相公表面不说什么,背地里也是会同别人说的。搞得我现在也怕他去偷人了。” “你家那个老实得很,怕啥?” 夫郎:“你若只看他表面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好咯!那坏人长凶相,衙役还做什么差,直接一抓一个准。” 几人忙跟着点头,大娘年长,比他们有经验得多,说:“理是这个理,日子也是自己过的。你说在一年前,谁能晓得闻哥儿过得比鸣哥儿好?” 说到宋闻清,夫郎眼神里羡慕得不行:“闻哥儿如今医术好,往后日子也差不了。看他这样,我都想找门能养活自己的手艺学了。” 村妇说:“那感情好,往后也不用靠家里男人活了,我想怎样就怎样。他要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直接回娘家!” 几人笑得开心,夫郎突然说:“也不知瑾小郎能做些什么哦,现在闻哥儿那么有本事,怕以后他都得闻哥儿养了。” 大娘一惊:“那可不就是吃软饭的吗?” “你们说瑾小郎不会被闻哥儿休了吧?”夫郎小声问。 “……” 裴瑾容早就备好了茶水,本来想着不进去扫几人的兴致,没曾想倒是听到那么一番话。 他端着茶盘的手下意识捏紧,他心想,哥哥也会以为他是吃软饭的吗?会不会当真像他们说的这般休了他。 其实他很清楚宋闻清不会这样做,可不知为何,他一想到心里就难受。 “闻哥儿,你回来了啊?” 大娘见宋闻清抱着灰球,笑着说。 灰球比刚捡到的时候大了不少,但依然黏人得紧,宋闻清将灰球放在地上:“被柴火卡住脑袋了,叫唤得不行。” “别看了,瑾小郎还没来呢。”大娘见宋闻清的神色,揶揄道。 宋闻清红了红脸:“我进去看看。”
第30章 还没等他进去, 裴瑾容先出来了。有宋闻清在,少年脸上都是带着笑的,和和气气道:“家里茶不好找, 费了些时辰。” 坐着聊天的几人一听,都笑着说没事。再说这茶可是个好东西,平时家中若不是过节, 很少有人舍得拿出来招呼客人的。嘴边虽没说, 心里都是觉得裴瑾容是个实诚人。 宋闻清上前把茶水端给大娘们, 坐下陪他们闲聊。 裴瑾容也没离开, 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从他的双腿残废了以后, 裴家旁支总有些亲戚上门,担心他以后不能子承父业, 明里暗里都在算计他,想着在裴煜那里捞点好的。京城中好些原本关系走得近的公子哥, 见他离开京城后,也都断了联系。 还有他躺在床上,当真是动也动不得时, 有借着来看他实则和裴煜套近乎的, 见他闭着眼, 以为他没意识,听见别人说闲话都正常得不行,好听的不好听的都听过。 他以为自己已经能习惯了。可是大娘们说的那一番话, 还是如同在他心尖浇了一盆凉水。 装是装不下去了,平时有宋闻清在他还会想着再不济也要挂着笑, 但他现下心里难受, 左右也不喜欢凑热闹,同宋闻清说自己身子不舒服, 便先进屋休息了。 宋闻清知他的性子,没强求。 一聊就是一上午,虽然是冬天,没农活要做,但今天是腊八节,还是得准备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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