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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反应早已说明了一切。 鹿舟带着薄茧的手，握紧了仲夏冰凉的手腕。这位自重生以后，鲜少感到喜悦的修士，此时眼底跳动着一簇火焰：“帮我救他，仲夏……我想见他。” 然后问问这个胆大包天的逆徒，究竟是什么时候，对他起了大逆不道的心思。 · 仲夏最终卖给了鹿舟一瓶灵药，吃下去后，能让附身于他的鬼修茧生长得更快些。 “不过可能会有副作用，你谨慎行事。从来没有活人试过这种药。”仲夏提醒他，“你可以先试试，如果有问题，就快些停药。” 鹿舟凝望着手中的玉瓶，有些许出神。 岸边的灯火透过江雾，映亮了青年眼底细碎的光点，看起来极安宁，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察觉到仲夏的视线，鹿舟疑惑地抬眸。 仲夏轻笑，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觉得，以后一定会有个人为了你着迷到连命都不顾。” 这都哪跟哪……鹿舟忍俊不禁，将玉瓶收起：“我不喜欢要别人的命，也不喜欢谁的着迷……我脾气大得很。” 他举起杯：“明日便出发去寰海秘境了，你我再提一杯。” “喝个茶也被你说得这么倜傥……来吧，”仲夏双手举杯，修长的指甲交叠在玉杯前，火红与青绿相辉映，“敬我们的鹿道友。希望你从今疑惑鹏程万里，一生顺遂。” 鹿舟轻笑：“同样的祝福，送给你……和琼月屿。现在看来，我已经被绑上了你们琼月屿的贼船，下也下不来了，是不是？” 仲夏顿了一会儿，将杯中茶水饮尽，感叹道：“只要你不嫌弃，倒也不是不能在这条贼船上待一辈子。” 鹿舟不言语，只是将杯中茶饮尽，而后斟了一杯酒。 他一向不喜碰酒，觉得会迷幻心神，不方便他照顾宗门事务。 但今天高兴。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将玉杯倒置在桌上。 他酒量极浅，只喝了一杯便头脑发昏，随着江波的摇晃逐渐犯困，连仲夏在与谁说话都听不清。在虚幻与现实的界限之中，他仿佛被一双冰凉有力的手拖住，安稳地将他抱回住处。 而后在他额角轻轻留下一吻。
第27章 想岔了 在前往寰海秘境之前, 芝兰盛会一行人，与舒家的人最后见了一次。 这一次是告别。对于舒家来说，终于算是把这群瘟神打发走了, 恨不得放它几百盘鞭炮庆祝庆祝。 林初霁也混在舒家的队伍之中，跟在舒长洲身后,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像是把这辈子的家底都搬了出来，想尽办法要把鹿舟艳压下去。 可惜的是, 并没有人注意他。 只有鹿舟看了他一眼, 有点扶额：林初霁上赶着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还显得挺得意。 见一直没人理他, 林初霁也待不住了，觉得是站得太往后了人家都看不见他, 硬是想往鹿舟面前凑。 舒家一个没看住, 还真让他窜到鹿舟面前：“大师兄，怎么长洲哥哥都不靠近你呀？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鹿舟还没说话，舒长洲已经赶了上来，将林初霁按在身后, 对鹿舟谨声道：“鹿道友慢走。” 他父亲这几日回来，与鹿舟见过一面以后, 对鹿舟评价不低。舒长洲必然要拿出面对贵客的礼节应对鹿舟, 又怎么可能让林初霁冲撞他。 鹿舟早已习惯了林初霁这模样, 只摇了摇头, 转身往灵舟上走去。 只有林初霁满以为舒长洲是为了维护他才出言，更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好长洲哥哥。 · 既然林初霁要留在舒家, 便由晚吟跟着鹿舟他们一同前往寰海秘境。 晚吟生性喜静，有她在旁, 而非林初霁那般随时生事，陆南意心底也更安定了几分。 毕竟大师兄这些时日，和从前全然不同。以前仅仅时生气时的鹿舟恐怖，现在鹿舟不凶他，他却更觉危险。他自知于心有愧，越来越不敢惹大师兄了。 回到厅堂之中时，鹿舟几人被许虚竹拦了住。在许虚竹身后，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修士。 鹿舟对此还有些疑惑：“你们不打算回去？” 许虚竹看着他，笑着深深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你知道，从舒家出来那日，我便一直在等着你来找我。” 不光是许虚竹，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在好奇。舒家的事算是私事，鹿舟自己解决便解决了；然而寰海秘境对于鹿舟是全然不同的环境，如果他不想浪费这一次机会，和曾经进入过寰海秘境的人合作，是他最好的选择。 毕竟鹿舟的情况，任谁都知道：百年前他未曾进入寰海秘境，并非他自己的意愿，而是被乘风宗拖累。 有青玄剑尊与清暄真人在，鹿舟短期内再想获得芝兰盛会这么好的机会，便很困难了。 可是鹿舟这几日，别说与谁达成合作了，连面也没露。 山野听说此事以后，倒是若有所思地没有再执着于寻找鹿舟；而许虚竹与鹿舟相熟些，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放着利己的事情不做，偏要选择困难的一条路。 鹿舟故作不解：“我为什么要找你？” “这……”许虚竹紧紧盯着他，视线好像要把鹿舟的身上盯出一个洞，可鹿舟却不为所动。 鹿舟确信，以许虚竹的敏锐，不会到现在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许虚竹只是难以置信，他过了许久才终于摇头：“看来从前，是我错看你了。我本以为，你与我是一类人。” 他说话时，竟然毫不介意在众人面前显露他的孤独。这是一种底气，也是鹿舟欣赏他的地方。 鹿舟轻笑：“毕竟这个世界上，若是有许多个许虚竹到处乱跑，就显得过于恐怖了。” 纵使许虚竹不太愿意接受事实，却仍然被他逗笑：“我明白了，在这趟旅程里，我不会再让人打扰你。既然你本是不愿与任何人有盘虬卧龙般依赖与利用关系的人，我便尊重你的无情——也算告慰我这单方面所起的多愁善感的旧情。” 鹿舟没说话，一直站在旁边不做声的文静小姑娘，却突然开了口：“许道友，或许是你想岔了。” 许虚竹挑眉：“怎么说？” “我家大师兄有情还是无情，我等曾与他朝夕共处，知道得最是清楚。但凡你们真正了解过他，也不能从嘴里吐出无情这两个字。”晚吟面对着修为高出自己一大截的人，仍旧面不改色，“你就未曾想过，除了无情，或许大师兄只是对你无意？” 这话说得很不留面子。 毕竟没有一个男人，想承认自己的魅力不足以招致美人喜欢。他们总是喜欢把别人不亲近自己的原因，归咎于那人自身，更乐意去诋毁他们求而不得的人。 许虚竹不是那么卑鄙的人，却陡然想明白，自己确实中了这种思维的定势。 他张了张口，仿佛想要吐露什么，却没有说话。最终只是微微欠身，为鹿舟一行人让出了通路。 察觉到许虚竹的视线在晚吟身上停留，鹿舟不动声色地将晚吟拦在了自己身后，对许虚竹微微颔首：“多谢了。” 见师兄师姐动身，陆南意赶紧跟上他们，不敢再看那群修士一眼，生怕惹了谁不高兴，便被捏死在这可怕的厅堂之上。 在楼梯的转角，他听见许虚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鹿舟，你选择不与谁结盟是对的——因为寰海秘境进入以后，全是一个个的小空间。即便只凭你自己，只要保守本心，也能在里面闯出一番作为。”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将寰海秘境的实况告知了鹿舟。 在陆南意与晚吟面前，鹿舟的脚步顿了一瞬，最终轻笑。 他与许虚竹的私交竟然支撑得起如此私情，却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或许许虚竹内心深处，并不如他自己所想的那样孤独。 · 灵舟再次冲入一片海雾之中，离开了东洲的土地。 由于海雾持久不散，几日之后，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早上，寰海秘境的入口才终于显现。 有如云雾般的涡旋，是秘境的入口，看起来连接着深蓝色的海洋。只是乘着灵舟在海洋上空看一眼，便能感觉到人生的渺小。 这一次，所有登上灵舟的修士，除了林初霁，都在这里了。 有些修士在之前的争斗之中伤得很重，鹿舟这也是第三次见他们的面。 见天机阁几人出来，鹿舟收回视线。 如果如同许虚竹所说，寰海秘境进入后所有人便见不到面，便无法在秘境之中厮杀，正对应鹿舟之前的推测——他们有在灵舟上让竞争者减少的局限性。 如果他猜的没错，恐怕寰海秘境之中的资源，是因人而异且总数有限的。如果进入的人状态不佳，便不会分到更好的资源。 众人站在夹板之上，时刻准备一跃而入。洛云川站在风口，猎猎海风吹得他衣角翻飞：“下面就是寰海秘境的入口，天机阁就送到这里了。接下来机缘如何，便由各位自行甄别——天机阁恭祝各位福星高照，仙途太平！” 一番话听完，即便鹿舟对自己的仙途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心情也不免激荡。再看看周围的修士，没有不激动的，一个个纵身朝着寰海秘境之中跃下。 鹿舟回头，望向晚吟与陆南意。 他此时心情不错，对于这两个还算有救的师弟师妹，便也多说了两句。 “我曾经与你们说过很多，但你们没往心里去。我不怪你们。”鹿舟的语速有些快，带着点笑意，“这是我最后一次劝诫你们——” “陆南意，我知道你是所有人里，最发自真心喜欢乘风宗的一个，这也是我不愿与你同行的原因。你我道本不同。”他淡声却清楚地道，“然而你要记住——太平盛世之下，乞丐也能活得快活；然而覆巢之下，唯有勇者才能逃脱饿殍之命。” 陆南意听着听着，眼眶不自觉有些湿润。 曾经大师兄比这耐心千百倍，将他抱在怀中教习，他却不知其中轻重。非要到了被抛弃过，才知道那些过去有多珍贵。 他红着眼眶，狠狠点头：“我会记住的，我再也不会忘了你的话，大师兄。” 鹿舟：“嗯。” 陆南意与林初霁一道，被惯得娇生惯养。好在他本性纯善，还有几分回转余地。他言尽于此，已是仁至义尽。 至于陆南意在寰海秘境中造化如何，他不承担任何责任，更不想认领什么功劳。 然后，他望向晚吟。小姑娘乖巧地站在一旁，如同曾经每一次一样安静听他规训——然后在遇到自己人生的抉择时，把鹿舟的劝告扔得一干二净。 他沉默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来什么能劝晚吟的。师妹早就看透了乘风宗的本质，活得比他敞亮多了。 他最终笑了笑：“你在筑基大圆满，也停留不少年份了。若是可以，我在寰海秘境之中护你结丹吧，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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