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棠瞠目僵滞一瞬。 嗯? 就一个嗯? 狗男人果然毫无人性!
一旁的下人将人扶起。 初棠顺势稳住脚步,蓄力就要往柱子上撞:“我真的自残哦,我现在就撞墙!”
程立雪默不作声。 众人也纷纷呆滞沉寂。
他余光瞄瞄四周的下人们。 不是,你们都不拉我一下的吗?这么不敬业?扣你们工资哈! 突然好怀念程管家…… 程管家你在哪?
奈何此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死就死吧。 来呀!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儿。
初棠狠心咬牙,猛地撞出去。
人还没冲到墙那边,他恍惚被股拉力定住。
是有人攥住他。
顺着视线往上瞟,初棠倏地对上程立雪那双静若秋水的眼眸。
“手无碍了?”
那人淡淡然道。
手?啥手? 初棠恍惚反应过来,这死人程立雪抓住的,赫然是他“受伤”的那只手臂。
欸…… 真的好尴尬。
“好神奇哦,不疼了!”
初棠讪笑一下。 他煞有其事竖起大拇指称叹:“原来程公子还会正骨,正骨手法真是一流哈,刷地就给我治好了呢。”
好似被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幕逗乐,程立雪浅笑了声:“玩够没有?”
“……”
初棠笑容凝固。
原来这死人早就拆穿他了,感情这几日是陪他闹呢,自己还跟个傻子似的偷着乐。
他蓦地甩手:“烦死了!”
“行行行,程立雪你赢了!我不走了,我们就在一起互相盼着对方死呗。”
“请问您老人家满意没有?”
想了想,初棠气鼓鼓踹门而出。
*
这几日,初棠又恢复如常在外出摊。
阿绛戳戳他手臂:“你放弃了?” 初棠压低声:“做他的春秋大梦!我这叫假意降伏,麻痹敌人,到时候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落花流水。”
“哦哟,有点东西欸。” “你能不能帮我准备两套男饰和两套女裙。” “可以!包在我身上。”
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句交流,摊位前忽然走来位墨绿锦袍的青年。 初棠起身:“今日是盲盒套餐哦。” 旁边响起阿绛的声音:“阿兄你怎么来了?”
阿兄?
初棠眨眨眼,原来这位俊郎青年便是阿绛的哥哥,也是那日他替他接住玉坠的男子。 他正欲开口问候一二,却见那微笑之人在转头瞧向这边的瞬间定住。
青年望向他这边。 目光倏地凝滞,似震惊似悔恨似激动,总之那是个过于复杂的表情。 百感交集,难以言喻。
“别来无恙。”
青年的声音艰涩发紧。
初棠不解,他觉得这人不是在看他,如此想着便是回头,熟悉的侧脸闯入视野。 程立雪那厮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
喔。 原来是对程立雪说的。
阿绛左顾右盼:“你们?” 初棠也惊诧开口:“认识吗?”
“旧交。” “故人。” 两人异口同声。
青年瞥了眼寒霜侵染的枯枝:“时下将立冬,能请您饮一杯吗?”
四人一同走进云香楼,掌柜的亲自迎来,一张嘴便是各种谄媚寒暄,生怕少了句奉承便吃亏。
二楼雅间内。 房内布置特别清雅,燃着炉沉香,袅袅青烟闻得人格外安神凝心。 塌几那边摆着矮桌盘棋。
青年抬手请程立雪先行落座,方才撩衣坐到另一边。
初棠和阿绛也不好打扰,便坐在窗边的木桌,桌上摆满瓜果茶点吃食,很合二人口味。
门被虚掩上。
阿绛和初棠头挨着头嗑瓜子。 阿绛:“你有没有觉得他们……” 初棠:“暗流涌动。” 阿绛:“针锋相对。” 初棠:“没有硝烟的战场。”
那厢白子落盘。 “承让。” “殿下好棋艺。”
殿下?
两人面面相觑。 阿绛:“是你夫君的字吗?” 初棠摇头:“不知道。” 阿绛扶额:“这你都不知道?你怎么当别人——噢!忘了,你是要和离的人。”
“是我辜负殿下恩情。”
程立雪冷漠侧眸:“从前我不懂。” 他视线掠过阿绛,最后顿在初棠身上,走过去拉着人起身:“现在我懂了。”
“所以你会原——”
程立雪漠然道:“不是你的,终归留不住。”
青年垂眸:“是我妄想了。”
门被人拉开,光柱落在地面。
两人已经走远,阿绛也后知后觉。 即便是旧友,兄长也不至于如此放低姿态,况且,她甚至在兄长神情中读出愧疚来。
她惊愕一愣,拍案起身,来到棋盘前扯扯人问:“阿兄,方才那位不会就是东宫太子吧?”
青年盯着棋子沉默。
阿绛却不解:“那你怎么不告诉他,是你替他手刃仇人?”
世人皆道摄政王凶残狠毒,泯灭人性,连亲生父亲也是其刀下亡魂。 只有她心知肚明。 阿兄杀的,是乱臣贼子,更是挚友仇人。
他们的父王早有谋反之心。 先皇后之死,是父王策划的;太子体内的毒,也是父王造成的。
也只有她清楚。 阿兄常在夜深独自徘徊在久无人居的东宫,不知是挂念故人,亦或是赎罪。 总之情真意切不似作假。
阿绛不解:“你分明放不下。”
青年摸了摸妹妹的头,他苦涩失笑:“物是人非,我们,回不去了。”
错已酿成。 嫌隙终成鸿沟。
世间哪得双全法,从他选择背信弃义的那刻起,他们便该形同陌路。
*
初棠被人攥着出了云香楼。
那人一路沉默,身上的气息如常清冷,似乎从未在意过阿绛的哥哥。
半路。
他欲言又止,终是好奇出声:“我闻到了瓜的味道。”
前方迤迤然之人顿足。
“想听?”
初棠疯狂点头。
“过来。”
闻言,初棠连忙挪着脚步挨近那人。 程立雪弯下身,伏在他耳鬓旁,随后便有点淡漠的嗓音钻进耳膜。
“不告诉你。”
“……”
初棠登时无语噎住,他抬腿踹过去:“程!立!雪!我诅咒你生儿子没屁屁!” ---- 感谢“槙山”、“一直是你_海”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37章 糖醋豆腐vs休书
消停了两日,初棠估摸着也是时候了,便让晴云收拾下包袱。 而他则独自去找程管家。 程府其实挺大的,这四个月来他才勉强熟悉府中布局,不曾想刚熟悉便要离开。
真是有些唏嘘不已。
回廊拐角。
初棠喝住那人:“程管家!”
程管家刚过目完管事交来的账本:“欸。” 这些事本该是正君来打理的,但公子估计是念着正君能清闲自在些,便让他继续打理府中琐碎事。 他合上账本:“您找我有事?”
初棠递过手里的钱袋:“晴云的娘亲重病,我想让她回去照顾老人家,以后也不回来了。”
程管家惶恐推开:“瞧您这,左不过是放个小丫头,您开口放人就成,那还需要银子赎身。”
“不要为我坏了你们的规矩。”
毕竟他不想亏欠程立雪太多,但似乎总难避免越欠越多……
初棠幽幽叹气。
接过卖身契后,他把银钱硬塞给程管家,便是头也不回地跑走。 路上,他又在契纸里夹进张银票。
匆促来到府门那边。
远远便瞧见晴云候在那里,初棠把契纸交还给晴云:“你自由咯。” 晴云眼眶微润望他,也不走。 初棠被看得不好意思,他腼腆笑笑:“要抱抱吗?”
他话未完,晴云已将他拥入怀中。 这幕还怪羞人的。 他抿抿唇,有点手足无措。
“你……我。”
初棠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煽情话。 所幸,晴云也没有与他哭哭啼啼的,只抱了抱他便松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走吧走吧。”
初棠摆摆手,随后推着晴云出门,目送人远去,直至其消失在转角,方才拂拂袖子往西院那边走去。
“苏嬷嬷。”
初棠刚来到西院,便瞧见在那晒被褥的苏嬷嬷,他小跑过去搭把手。
“苏嬷嬷。”
“您怎么来了?”
苏嬷嬷显然既惊又喜。
“没什么,这段时间闲来无事,此乃我钻研的方子,还有些饮食上的忌讳,我都写下来了,您照着做,能尽量减轻您的腿疾疼痛。”
初棠垂头,从袖口翻出几张纸:“就是我的字有些丑,让您见笑了。”
苏嬷嬷呆滞,连忙乐呵呵接过纸张,受宠若惊得语气泛涩:“不丑不丑,好看着嘞。” 她双手搭上初棠的掌:“若是夫人也在的话,必然很欣慰,公子娶了个贴心可人呀。” 思忖着,她又自顾自补充说:“是呀,看着就让人欢喜,夫人想来也会很疼您,可惜了……”
“您别怪我多嘴,老身是看着公子长大的,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只是遭逢变故,夫人又撒手人寰,公子方变得如今这般,他虽性子冷,心还是好的,也是重情重义之人。”
“而且——”
苏嬷嬷忽地慈爱一笑:“恕我大逆不道说句,公子对谁都冷淡疏离,唯有在您面前才沾上些烟火气,像个活人,说明呀,您方是那个能牵动他情绪的良缘呐。”
“……可我,什么也没做呀。”
初棠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身处红尘难免红尘事。”
“古往今来,谁能勘破情之一字呢?总之呐,老身这双眼没看错,公子真的很在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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