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又道:“估计是想饿死我好娶续弦哦。”
“哟,哪能呀!瞧您这话,公子估摸着是您吃腻了府中的菜式,还特地请来云香楼的主厨,一会儿就到。”
“云香楼?”初棠亮起眼眸。
“一会儿您便能尝到主厨的拿手好菜蟹酿橙。”
初棠咽咽涎液。 “蟹酿橙?” 语毕方想起自己的计划,他猛地别开头,忍痛摆手:“我不吃!我要绝食!”
一声茶杯落桌的轻响把人惊了惊。 初棠闻声偏头,瞟过去,只见那人神情坦然把目光从卷册移开。
两人视线蓦然相撞。
大抵是自己本就有些心虚,初棠竟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读出抹嘲弄—— 就你还绝食?爷对你那是“澡堂子里见故人一一扒了皮我认识你瓢”,小样儿,你可拉倒吧。
初棠:“……” 他撇嘴别开头:“看你个大头鬼!”
“……”
几句话的功夫。 门外便神色匆匆赶来几人,是云香楼主厨到了,那人长得略胖,谄媚奉承几句,便是抹抹满头大汗开始卖力干活。
小厮们早就架好东西。 只消等人来便能开工动手。
简易木桌上摆放着新鲜的橙子,主厨随手拍起刀具,给甜橙开盖雕花,去除果肉和汁水。
蒸熟的蟹被人熟稔剔出蟹黄、蟹肉。
下一步就是炒蟹粉。
热锅,放入少量姜丝和油煸香。 倒进蟹黄,先把蟹黄炒出油,再将蟹肉放进去,然后倒入点上好的佳酿,紧接着放橙肉和橙汁,最后再来点玫瑰米醋一起翻炒。
将制作好的蟹粉,放进橙子空壳,隔水蒸煮,水中要放入杭白菊和香雪酒,便是道让宋高宗都念念不忘的“蟹酿橙”。
蟹的鲜香混合橙的酸甜,悠悠飘来。
初棠努努鼻子,手掌摸上小腹。
好香。 好想吃欸。
不不不!你不想!阿午你要忍住,万万不可以前功尽弃!
一刻钟后。
橙子出锅摆盘,初棠又情不自禁偷瞄,光是观其色,金黄浓郁,已叫人食欲大振。 更别提那愈渐靠近他的清新雅香。
“二位,请慢用。”
主厨端上制作好的蟹酿橙便知趣退下。
初棠趴在桌面,余光瞄了眼一丝不苟看书的程立雪,心道,偷吃一口的话,这家伙应该看不到吧?
啧。 你当别人瞎呢。
阿午,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自认铁骨铮铮好男儿的初棠狠下心来咬牙,他捏住鼻子:“臭死了,能不能端走啊!好臭哦。” 程管家:“……” 他不解道:“臭?臭吗?”
初棠嫌恶道:“我觉得臭不行吗?” 毕竟,在他的理念中,吃不到的蟹酿橙就是臭的!非常之臭!
“这……”
程管家一时左右为难。 程立雪若无其事丢下手卷:“听不懂正君的话?再拿些书来。”
眼睁睁目睹蟹酿橙被撤走,初棠的心在滴血,痛如刀割,思忖间,他只好默默爬上床。
不看就成。 梦里什么都有。
转念又想到程立雪还在外间,他喊了句:“你不回你的房睡觉吗?”
“我在此看书。”
“……”
什么癖好!跑别人房里看书!就显得你很用功呗!也是!就程立雪这样婶儿的,要是搁现代,可能初中就被保送了。
世界的参差哟。
初棠抱着枕头缩在被窝。 心中仍有些不安,他警惕探出双眸,鬼鬼祟祟往外瞄瞄,果不其然,程立雪仍旧端坐在外间垂眸翻书。
翻来覆去的人不知不觉间熟睡。
夜半时分。
黄色的身影从暗室里爬出来,嘴里还叼着株海棠花,海棠花娇艳盛放。 它啪嗒啪嗒走到程立雪身边,拱拱脑袋。
程立雪接过花枝。 他起身往里走,转手放到床头,便是静静伫立在床侧。
若有所思端详酣睡的人。
半晌后。
他从袖口翻出个锦囊,这枚锦囊是上任国师亲手交赋他母亲的。 锦囊内的纸张已泛黄。 纸上只有寥寥几字—— [午夜海棠、夏至正午]
上任国师曾言此乃他命中劫数。
“哇!”
被褥中人忽然拱拱脑袋,转了个身,小手攥着被角,嘴巴咂咂几口,随后满脸餍足嘻嘻一笑。 “蟹酿橙……” 他抱着枕头咕哝道:“小橙子。”
外间落下点轻微的脚步声。 程立雪收回视线,他往外睨睨,捏着锦囊便是走出去,掀开珠帘。 暗卫已跪在地上恭候。
他重新落座:“说。”
暗卫低声开口:“回主子,一切已办妥,写进话本,编排成戏曲,还有茶楼说书的,届时待您重回东宫,咱们遍布各方势力的人,再悄悄推波助澜一下,群情激愤,便能趁势着手翻案。”
“嗯。”
“只是属下不懂,那丫头早就策反,枉费您一番栽培,您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帮她?”
“我并非帮她。”
程立雪抬眼瞥向烛台:“戎马半生的将军不该落得如此收场。”
“朝代更迭,当初是大将军亲手取下前朝老皇帝的首级,您此举若是被——”
“军令如山。” 程立雪话音稍顿,回头,静静望着床上人,“况且,他们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人。”
*
翌日。
初棠起床便看见床头的海棠花。 大黄正趴在地面,见他醒来,倏地坐起来哈着舌头。
“大黄,你又给我送花了吗?”
初棠无语笑笑,瞟瞟外间闭目养神的人:“你真是比某些身为别人男朋友的人还尽职。” “男个屁!” “臭冰块脸!” 想了想,他还是把大黄的心意插进个空瓶。
从起床到洗漱到晌午,直至此时此刻,程立雪都一直跟在他左右。 初棠无语盯着这个对他寸步不离的家伙。
“你很闲?”
程立雪面无表情杵在他身后。
初棠揉揉发慌的肚皮,这家伙今日一直跟着他,他根本没法和晴云暗通款曲。 可把人饿得饥肠辘辘。
再不吃,他可就得一命呜呼咯,初棠欲哭无泪,他是假绝食不是真绝食好吗? 才不要英年早逝呢。 他无语抱手:“你跟我大半天了,你就没有自己的事做吗?跟屁虫!”
回答他的是片静默。
他心道,要不把人甩掉?
于是便是在府中上串下跳,钻来跑去。 结果便是他气喘吁吁倒在亭子里大口呼吸,这死人却若无其事,眉眼都不带动一下。
初棠盯着对面的程立雪。 他真的服了! 简直无言以对!
怎么体力这么好啊? 如果搁现代的话,他一定抓程立雪替他跑八百米,说不定还能破纪录呢。
亭子走来两名侍女。 侍女放下果盘、糕点和羹汤等。
初棠情不自禁抿抿唇。 但!做戏要做全套! 他狠心别开头,嗤之以鼻道:“我不吃,我说了,你不跟我和离,我饿死也不吃你程立雪一口饭。”
“和离?”沉默半天的人剥开个葡萄。 “对对对!”初棠点头如捣蒜。
“休想。”
初棠顿时泄气:“你这样绑着我有什么意义?”
程立雪神色淡漠起身。 不知为何,初棠也蓦然慌张挪开脚步,他正要站起却被人轻轻压住肩膀。
程立雪站在他跟前,指尖挑起下颔。 初棠被迫昂起头,他顿感莫名其妙,想要甩掉这手,那人却又捏住他的颚侧。
嘴唇被迫微张。
一颗滑溜溜的东西被塞进口中,酸酸甜甜的,是那颗剥皮的葡萄。 “我不吃。” 他含糊不清叫嚣着:“我不——”
冰凉的指腹突然压上初棠的喉结,那人轻轻揉了揉。
“咳……”
初棠侧头呛了下,也被迫咽掉葡萄。 他嘴角抽动,一脚踩上程立雪:“你大爷的,搁这喂猫呢?”
“我是为你,好。”
“你这算哪门子为我好?”
偌大的亭子,又恢复一片缄默,不知多久后,终于有人松动。
程立雪五指捏上初棠膝弯。 他轻伏身,另一只掌托住后者腰部,将人搂紧轻轻一托,提上石桌坐稳。
初棠蹬蹬腿:“你又想干什么?” 程立雪伸手拿来侍女端来的蟹酿橙:“自己吃。”
初棠偏开头:“我说了我就是饿死——”
“唔。”
张开的嘴被怼进个瓷勺。
软糯滑腻在齿间化开,格外香甜诱人。 初棠舌尖情不自禁舔了舔勺子,将那滴汁水也搜刮进口腔。
片刻后,他又后知后觉愣得脸颊发烫。 他含着蟹肉怒吼:“我在绝食啊!” 亦不知这死人是缺了哪根筋儿,他好似听到声低笑,随后那人道:“我不许她们说出去。”
初棠:“……”
掩耳盗铃是吧?
有病!程立雪这厮绝对有病!
……
自昨日一番折腾后。
他这“绝食”苦肉计算是彻底泡汤,只能另觅出路。
而程立雪对他依旧寸步不离。
初棠无言以对,回头横了眼人:“我要去嘘嘘你也跟着吗?你不害臊呀?流氓!”
“……”
身后人果然止步。
初棠自然也没去茅房,他拐出暖阁来到处小厅,便故意摔碎两件东西,人也顺势望地面上一躺,伪造出一个自残现场。
“哎呀!”
他痛吟两声。
这些声响引来不少惊慌失措的下人。
程立雪也闻声快步走来,眼中的焦急,却在看清地上人那浮夸的演技时消失殆尽。
初棠抱着手臂,躺在地上呜呜咽咽打滚,发挥着自认能荣获奥斯卡小金人演技:“程立雪,你不遂我愿,我就自残给你看。”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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