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将霜落的剧烈反应会错了意,以为它是在为封霄阳求情。 霜落被这句“不计较”惊得连灵气都不再往外冒了,程渺却只当是它劝阻成功便不再多言,摩挲着霜落微微叹了口气:“魔尊这七年间,救死者有,扶伤者也有,将个逍遥门办成了当地的菩萨庙,香火从来不断……” “我总在想,可是这魔人一时走岔了路才成了魔尊,其本心还是好的,只是碍于身份无法表现出来?” 不,他只是为了讨好你罢了——霜落冷漠无情的想到。 “他手中虽有人命,可若是本心温良,多加规劝未必不能向善。”程渺微微叹了口气,似有些难以启齿般说道,“霜落,魔尊囚禁我几年,对我多番折辱,可我却对他下不了手,当真是……” 程渺轻轻一笑,几分无奈几分苍凉,垂下眸子看着霜落剑身上映出的倒影,轻声道:“我从前对魔尊,其实是没有恨的。” 甚至还有着几分好奇——那时封霄阳才当上魔尊,天天往他那虚怀宗跑。虚怀宗上所有阵法屏障,在当代魔尊面前形同虚设,程渺每每出关,头一个看到的便是封霄阳那张笑弯了眼的俊脸。 那时仙魔两界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顶多是看彼此都不大顺眼、互相霍霍彼此的资源罢了,封霄阳也没显露出暴虐滥杀的性子,上任后甚至强行镇压了不少胡作非为的魔人,堪称两界和平推广大使。 闻鹤才仍在闭关,虞清道倒是看封霄阳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却是无计可施,只能每天跑上他的虚怀峰,细数封霄阳的各类过错。 程渺起初还听上几句,后来便把他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连把封霄阳往虚怀宗外赶的剑法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从小便是一人一剑一剑谱,在只有师尊和他的虚怀山上生生磨出了冷清万分的性子,却打心底里渴望着一份关爱。 封霄阳会同他讲凡间的琐碎小事,会偷偷给他送魔界的特色食物,会拼着半条命去给他找炼器用的材料……他做的太好,以至于程渺一日渡劫之时被心魔所扰,想,若是这人一直如此,那真同他结契,好像也未尝不可。 可惜都只是过去了。 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程渺也如此;可伤疤好了终究要留痕,程渺身上的痕迹便是那一身淡漠高矜、死要面子的壳子。 他实在被折辱的太狠,打心底里不信封霄阳对他是真心,却又会被一些极为细小的细节所触动,下意识觉得这魔尊多少是存了些善心、是能感化能拉回正道的。 是以,怎么都下不去手。 心里乱的厉害,程渺索性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坐在床上调息一会,听着窗外鸟兽啼鸣,忽然想起今日还未给园中养的灵宠添吃食,连忙睁眼下榻,急急拿上食水要往出走。 园中有只小貘是近日才被封霄阳救回来的,腿上伤了处,需要额外照顾。 他心里着急,推门的动作也猛了些,可竟是没能推得动。 程渺微微皱眉,抚上房门查探一番,便发现了股熟悉的魔息。 那魔人给他房门施术法干嘛? 他虽仍是个丹田被毁的状态,却能借着那莲纹借封霄阳的魔息一用,两人法力本是一脉,这术法自然也是极快便打开了。 程渺推开房门,四下扫了一圈,没看见那道红色人影,心中已是有了些不太好的猜测。 这封霄阳又是去哪里瞎胡闹了…… 罢了,反正与他无关。 话虽如此,他的眉头却并未舒展,反而皱的更深,手指紧紧攥起,咬牙忍下莫名的火气,正要往园中走,脚下却踩到了个东西。 是只拿黄纸折成的纸鹤。 那纸鹤被他一踩,竟似活了过来似的,扑闪着歪斜的翅膀飞上半空,脖颈一伸一扬,发出李致典的声音来:“皓轩主事!你快来!!我师尊他包了一整座花楼,还点了自己的老相好陪酒,眼见着两人就要滚到床上啦!!” 程渺:“???” —— 花楼外。 屋外天冷,李致典冻的浑身哆嗦,不断跺着脚,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天上,不时有来往行人经过,向他抛来奇怪一瞥。 这小公子不进去逍遥快活,却甘愿站在门口冻成个鹌鹑样? 李致典自然也察觉到了那无数道目光,却全不在意,只在心中惴惴不安地想: 完了,我给皓轩主事传的音加了不少艺术加工,皓轩主事来了之后不会把我骂死吧…… 他愁眉苦脸的想了半晌,得出个结论——总比不说好。 天上飘了雪,李致典冻的直打哆嗦,却不敢回花楼去暖和暖和。 他怕皓轩主事来看到他在花楼之中,直接把他打断腿。 可要是皓轩主事来了,他该不该帮师父说话啊…… 李致典纠结万分,愁的蹲下身子抱住脑袋长吁短叹,猛然听到句冷的似乎要掉出冰碴儿的话:“萧沫人呢?” 李致典连忙站起身来,果然看见了自家的皓轩主事,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多话,只得伸手指了指楼上:“二楼南厢房包间……” 娘诶,这哪还是皓轩主事?这分明就是个冷面活阎王! 程渺也不多话,飞身而上。 厢房窗关的结实,隐隐有术法牵制,他懒得花时间去解,索性闪身进了楼中,一脚踹开厢房大门,便瞧见了其中景象—— 只见封霄阳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身上坐了个同样衣衫不整的女人,两人都是气喘吁吁,明显正在做那苟且之事! 作者有话说: 日常蹲蹲收藏评论~ ——
第三十章 好久不见 贵门真乱,神仙的世界果然不是我等小民能理解的…… 程渺一张冷脸已黑成了锅底般的颜色,看着床上滚作一团的那对狗男女,提剑恨声道:“我一刻不盯着,你便来这地方作践良家……” 他正要说出“良家妇女”四字,却忽的意识到这花楼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生硬的转了话头:“……你便来这地方作践凡人女子。不怕她承不住你那魔……” 程渺这几句冷言冷语带了要杀人的意思,听在封霄阳耳中却好似是天籁般动听,他来不及多想,连忙带着哭音儿唤程渺:“仙仙仙尊!救命!!” 话音落了地,他才反应过来程渺那句“作践”的意思,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此人管他管的那么严,不是因为在意他封霄阳,而是怕他去寻欢作乐的时候伤了凡人。 程渺闻言皱了眉,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丝不对,提剑谨慎地向着两人走近几步,冷声道:“姑娘,烦请转过头来。” 那鬼母如今头发披散,发丝遮掩下的脸上几道血痕,舌头吊出半尺长,是个死不瞑目的含恨鬼模样,如今一听程渺这话,浑身先是一抖,紧接着便细细的诡笑了起来,木偶般将自己的头转了大半个圈:“呀……又是个俊俏公子呢,你也要来喝酒么?” 随着她的动作,一头乌发转瞬伸长,蔓延至地,瞬间这屋中便没了落脚之处! 诡异童声也渐渐清晰,却是不再唱歌,而是发出凄惨痛苦的哀嚎。 无数双惨白肥短的小手从鬼母红裙中伸出,将鬼母从床上托举而起,那双流着血泪的无神双眸居高临下的看着程渺,忽的咧出个裂了嘴角的笑:“这位公子,你身上的味道好生熟悉。想来与床上那位萧公子同出一脉,都是好吃的——呜!!” 娇媚诡异的声音戛然而止,发出凄厉尖锐的哀嚎,无数小手在空中疯狂挥舞,程渺看着眼前那张七窍流血的鬼脸,将手中霜落猛力翻转,将那女鬼整个胸口捣了个稀碎! 这一剑捅的极狠,又带了拿仙家道法画出的法阵,鬼母的身形瞬间便变得有些虚浮起来,满地乌发受痛般挥舞着,向鬼母本体回缩而来,却被程渺周身的凛冽剑气斩的粉碎。 他剑眉倒竖,墨眸带火,显然是动了怒:“身存害人之心,便留不得了。” 随即手上掐诀,直直拍向鬼母! 封霄阳仍是怕的厉害,心中也酸酸的有些不是滋味,却将眼皮掀开了些,关注着屋内的情形,如今一见程渺竟是动了杀手,料想那一掌下去这鬼母不说被拍个魂飞魄散,也得是个重伤,便再顾不得上怕,连忙出声阻拦:“手下留鬼啊程渺!!这鬼我留着还有用……” 今儿这仙尊是怎么了,一出手便是杀招,竟是完全不听别人解释的? 程渺冷哼一声,并没有停止手上的术法:“有用?魔尊是变了口味,要尝尝这鬼母的滋味么?” 封霄阳被他怼的一愣,心道我这是哪里又得罪了这位,怎么程渺今儿说话都像是吞了火药似的,一点便炸? 他心中这般想着,整个身子仍怕的颤抖,却是顶着满头的冷汗抖着音笑道:“不过是看她那周身围着的小鬼有趣,想着留下观察一番。至于这位清玉姑娘——” 封霄阳撑着小桌慢慢站起身来,衣衫散乱,头发也乱的厉害,发尾处甚至还透了点红色,明显是怕的连易容术法都捏不住,差些便要现了原型。 即便如此,那双桃花眼却仍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他慢慢晃到鬼母正面,对上那双无神且蒙着层白翳的眼睛:“姑娘,别人家的孩子,就算抢来了也不是你的,还是早些放回去为好。” 没错,这围着鬼母的一大群小鬼,无一是她亲生,都是刚生出来便被这女鬼吞吃了魂魄,只留下个不言不动的壳子。 这群小鬼年龄尚小,不辨善恶,只知道有奶便是娘的理,都是依附这鬼母而活的,若是程渺将这鬼母一掌拍死,这群小鬼也得跟着魂飞魄散了去。 鬼母木偶般扭转了脑袋,一双眼睛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似是在思考听到的话,忽的浑身一颤,疯狂的摇着脑袋,满地乌发乱舞,无数小手也害怕的蠕动起来,惹人作呕。 她拼命的摇着头,手指在耳朵上抓挠,竟是将两只耳朵都抓了下来,尖啸一声:“不……不!那就是我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封霄阳见她发狂,连连后退,腿软的简直要坐倒在地上,手上法决几番折腾,却愣是没搓出来个完整的术法;程渺也盯紧了她,一手掐诀一手执剑,是个随时准备下杀手的样子。 正在这紧要关头,那紧闭的房门却被忽然打开,一脸正气、满面通红的李致典站在门口,声如洪钟般喊道:“皓轩主事!这花楼是我带师父来的!您要罚就罚我吧!” 对峙中的两人一鬼:“?” 程渺咬牙:“你带他来的?” 封霄阳崩溃:“都这时候了还翻什么旧账——徒儿小心!” 两人被这振聋发聩的一声惊得一震,防御自然有了空档,那鬼母借着空隙钻了过去,将一脸懵逼、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李致典掐着脖子举到半空,发出细细的咯咯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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