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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衡没想到，一场天下仙门聚集、歃血联盟征讨魔族的盛事，最后会变成，狩猎场。他也没有办法，遵照玄阳临死前的千叮万嘱：无论如何，要让张不二，死在苍霭派的门派禁地里。 在这个远离苍霭派千万里的地方，最后一刻，他只能用自己的身躯，去护住张不二。张不二战斗了三天，身受重伤，已到了强弩之末。 生命的最后一刻，张不二被颜衡抱在怀里，耳边，隐约听到大师兄在唱童谣。 大师兄像幼年，安抚着张不二睡午觉一般，不停地抚着他的背脊，温柔地说道：“不要怕，不二，不要怕，大师兄在这里。” 张不二抬起手，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一抹嫣红，他的血流个不停，眼前，却似乎看到了一片艳丽的红衣，那个人回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如同无声细雨，湿润了他的衣裳。 张不二的黑发混着血，粘在脸上，他喃喃地道：“大师兄，我没有办法活到，头发变白的那天了。”
第223章 剜心 澹绎命人推开涂凭阑寝宫的门，被里面的酒气，迎面灌到面上，嫌恶地以扇子捂住鼻。 涂凭阑暴怒的声音，伴随着酒壶破碎的声音传来，“都滚出去！” 澹绎走进寝殿，立在涂凭阑身前一丈的地方，邀功道：“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 他挥手，几个人抬着一没有上盖的棺材，走进来。 “负你伤你的小情人，我帮你杀了。” 涂凭阑慢慢地由榻上起身，再慢慢地走到了棺前，他看到了张不二，已经失去气息的躯壳。 真是奇怪，他这段日子里，对张不二恨之入骨，更是在内心给他安排了，上百种生不如死的死法，如今看到张不二，突然死在他面前了，他又忽然很想，让张不二起来，哪怕跟他吵架也行，再砍他一剑也行。 涂凭阑俯身，抚摸着张不二的脸。 “他和他大师兄，紧紧抱在一块死了。同日死，葬一起，他们两人，也算是一对佳侣。” “苍霭派，被我们魔界屠了，如今，人间的劫火，果然停了，”澹绎趁机蛊惑道，“魔尊，这个世间，欺你，骗你，负你，留着何用，趁势灭了吧。” 涂凭阑赞赏道：“澹台氏，你果然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澹绎谦虚：“魔尊过奖了。” 涂凭阑问道：“这事，是谁做的？” 澹绎道：“是我，领着咱们魔界十万将士，设陷阱，冒着劫火，围攻清霄宗的诸仙大会，这张不二么，恰巧在里面，被乱箭射死了。” “干得好，我重重有赏，”涂凭阑朗声道，“来人，把澹台氏，与他的十万将士拿起来，我要杀了他们，给张不二陪葬。” 澹绎大惊失色：“涂凭阑，你这是为何？” 涂凭阑哈哈大笑，笑得癫狂，笑得畅快， “张不二，他不是自诩正道化身吗，那我们魔界，就要用魔气，把他的魂魄，生生世世地镇压千年万年！妙不妙？妙啊！你和你的十万将士，正好有这个机会，为魔界立功，你们一定不会拒绝吧。” 澹绎指着他，喊道：“你疯了！” “疯？我本来就疯啊，”涂凭阑指着自己的脑袋，”我们涂山氏，代代都是疯子，我不癫一癫，怎么对得起我列祖列宗的好传承啊。” 澹绎：“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涂凭阑拍拍澹绎白净的脸：“灭世，我自己一个人来，就可以了。” “再者，都要灭世了，你们这些人迟早都要死的，不是么。”涂凭阑继续大笑起来，“来人，挖坑，本座要亲看杀人。” 涂凭阑站在张不二的棺木前，欣赏着眼前的一切，他为张不二，拔除了守山阵法，在苍霭派的祠堂地下，建了一个陵墓。 现在十万将士，都在殉葬坑里葬好了。 他很满意。 他把张不二的佩剑拿起来，看到了剑柄上的刻字：不折。 说一不二，不折不挠，用这把剑的张仙长，好狠的心啊。 涂凭阑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笑了起来，他轻轻地一折，把剑折断了。 他握着半截剑尖，扎进了自己的心脏里，鲜血从他的掌间滑落，一滴一滴地溅在棺木上。 这个世界，真是令我伤心。 你真令我伤心。 我好痛啊。 好痛啊，怎么办才好？ 涂凭阑冷冷地看着张不二的脸，生生地，剜出了他的心。 他把他的心脏，扔到张不二身上，木然地说道：“还你，我全都不要。” 澹绎好不容易拖着一具残身，从万人坑的血水里爬出来，正要找涂凭阑拼命，却刚好目睹了涂凭阑剖心的一幕。 他震在原地，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涂凭阑，果然疯了！ 澹绎的瞳孔忽然放大：“等、等等，你要干什么！” 涂凭阑正要爆体而亡，他修为高深，战力第一，这么一闹，这个人间连同他在内，必定都要被涂凭阑直接化为灰烬。 涂凭阑还是自杀了，世界被一阵强烈的黑光充斥。 忽然，澹绎在临死前，看到了他过往的人生，一幕幕的画面，不停地在他的面前倒放，他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着，不停地在黑光里，往后倒着跑。 倒放？ 文雅如澹绎，生平第一次，说了一句脏话：“我草你爹啊涂凭阑！” 凭什么啊，凭什么你不满意就要重来啊！ 澹绎朝着天空喊：“天道，天道！” 天道蜷缩在云层后，缄默不语，涂凭阑作为人间的天道化身，现在，他的意志压过了它，它也没有任何办法。
第224章 轮回 澹绎像做了个噩梦，身体猛然地一抖，睁开眼后，他发现自己，坐在了他家中的琴房里。 澹绎看了看自己显然是幼儿的手，又往桌面上的茶杯一看，在水面上，他看到了自己还是孩童时的样貌。 牛批啊涂疯子，直接把时间倒退到二十年前。 这一世——第二世的涂凭阑，在提前已经知道了，一切事情运行轨迹的澹绎的作梗下，人生进展得无比艰难。 涂凭阑延后了很多年，才利用障眼术掩盖了自己的真实容貌（涂山氏血脉越是纯净，彼此间长得越是相似），隐姓埋名地在他的魔尊爹的手下，混到了大将军的位置。 第一世的涂凭阑，在这个时间点，早就是魔尊了。 澹绎为了阻止涂凭阑大权在握、当上魔尊，在无数次刺杀涂凭阑，未得逞的情况下，也曾经跑到现任魔尊的面前，告发涂凭阑，就是魔尊的亲生儿子。 现任魔尊听信相师之言，固执地认为，他将来，会像相师算出来的那样，死在亲生儿子的手上，因此，他致力于，亲手杀死他的所有儿子。 也因此，涂凭阑的母亲一生下涂凭阑，就要带着襁褓中的涂凭阑，浪迹天涯，就是为了逃开现任魔尊的追杀。 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涂凭阑生性狡猾，提前做了准备，用易容术把自己的外表，改换成另一番模样，反阴了澹绎“嫉贤妒能”一把，闹到最后，澹绎反而失去了，现任魔尊的信任。 涂凭阑踩着澹绎，掌握了魔界上下的实权。 而澹绎，也由于这辈子，和涂凭阑之间的火药味太重，被涂凭阑整日，猫逗老鼠般地虐待着，日子过得无比艰难。 澹绎生来有九条命，前世被涂凭阑阴了两条命，这一世居然被涂凭阑，变本加厉阴了四条命，现在也只剩下三条命了，再死三次，他就彻底玩完了——没错，涂凭阑这个疯子，就算是让世界重来了，也要按照他制定的规矩重来，对于他喜欢的东西，都会保留下来，只要是他喜欢的，死了或者消失了的，直接给予一次新生，对于他厌恶的，则是直接抹掉。 在上一世，最后被他爆体波及，死掉的澹绎，他没给再来一次的活路，还是澹绎，凭借着自己九条命的天赋，加上天道气运的加持，才又活过来。 唯一欣慰的事情是，涂凭阑这个疯子，无法忍受失去张不二的痛苦，为了逃避他的失败，上世剖下自己的心后，把自己的记忆都封印起来了。 因此，涂凭阑到目前，就是一个失忆的疯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隐仙谷的掌门招了，他说，苍霭派灭，洄津之盟可破。” 澹绎站在地牢前，一板一眼地对，被魔尊派来问进展的涂凭阑汇报，这是他上辈子就知道的事情了，无非重复一遍而已。 他现在，已经被涂凭阑欺凌得没脾气了，最近放弃人生了，懒得去针对涂凭阑了。 涂凭阑自重生以来，一直处于一种怅然若失的状态，因此对澹绎这个人，也漫不经心。 杀是最后会杀的，他都令人给澹绎和他的九族，看好墓地了，就是现在，还需要利用澹绎的家族，再容忍澹绎蹦哒一会而已。 因此，两个人还能在这里，似是放下所有芥蒂地共事。 涂凭阑听完澹绎的情报，饶有兴趣地说了和上辈子一样的话：“苍霭派的守山阵法，魔族无人可破？好，我亲自去会会他们。” 澹绎抬眼，看了一眼涂凭阑的鬼面面具，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涂凭阑的习惯都没有改变，他习惯在外戴着面具，用障眼术掩盖自己的容貌，因此，人间甚至魔界的人，都不知道涂凭阑究竟长什么样。 由于他常年戴着面具，到处都在传言涂凭阑，长得异常丑陋。 涂凭阑上世，在当上魔尊之后，才会偶尔在他的近身臣子面前，稍微拿下他的面具，卸下所有伪装。 澹绎后来想，也因为这一点，仙门中，无人见过涂凭阑真正的样貌，张不二才会，被他彻底哄骗过去。
第225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天地茫茫皆不见 “大师兄，那我走了。” 张不二在听风轩，如同上辈子一样，换上了大师兄颜衡给的新衣服，告别了颜衡后，下山销函。 张不二刚走到半山腰，就听到了一阵阵急促的鸣警钟声响起。 一个弟子，急匆匆从山下御剑飞来，拦住了张不二和其他人：“都先别下山，魔界又来入侵我派了。” 张不二闻言，只得放弃了下山，魔界最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不去挑战其他修仙名门，偏偏逮着着一个，千百年前就已经没落的小门派，苍霭派骚扰。 由于洄津之盟的制约，魔族往人间派的鬼兵超过五百人，就会引来劫火惩罚。因此，魔界专门蹭洄津之盟的漏洞，两百人、三百人地聚集在苍霭山山下，不分日夜地攻击苍霭派的守山阵。 如有其他门派的人来支援了，他们就一哄而散，非常烦人。 现在，魔族又来了。 张不二下山捉书生鬼销函的计划，落空了。 澹绎亲自在山下，守到了半夜，他问近侍：“确定了吗？张不二今天是不是，没有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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