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到了第三年。 张不二在洞穴里,坐在火堆前添柴。为了方便,他的一头长发用浅绿发带,高高扎了起来,露出了白晃晃的后脖颈。 涂凭阑看着他的背影一会,起身,从背后扑上去,抱着张不二,把脸埋进他的脖颈侧。 张不二烤着衣服,惊喜地道:“你醒了?” 涂凭阑造作地说:“我醒了,但又没醒,我被那魔龙打下悬崖后,现在全身好痛,感觉好柔弱啊。” 张不二沉默了一会,脸上的皮肤和耳朵尖,不知是被火烤的,还是自己烧起来了,“涂郎,好好讲话。” “好,简洁的表达是,”涂凭阑把脸凑近张不二,“被那破龙摆了一道,我现在整个人很不好,需要不二兄的一个吻,才能好。” 张不二眼神闪烁,“上次那是、那是……不小心才,亲、亲……” 涂凭阑:“上次不小心,这次不如,顺水推舟。” 张不二扯了扯他的红衣,“涂郎,别戏弄我了。” 张不二又道:“你这次,其实不必跟着我跳下悬崖的。” 涂凭阑:“我情非得已,你掉下来,我岂有独活的道理。” 张不二见他讲话越发不正经了,沉默以对,涂凭阑揣摩他的心思,不好逼他太紧,稍稍把他放开,换了个话题,“那魔龙,如果之前按照我说的,直接杀了,我们两个,现在就在酒楼吃酒了,不必被困在这寒潭里。” 张不二:“它也有苦衷,还没到以杀止杀的地步。” 涂凭阑抱着张不二,心情大好,“都听你的。” 张不二羞涩地挣了挣,他觉得涂郎最近越发对他亲近了,甚至有点过于肆无忌惮,他倒也……不是很抗拒,就是老觉得不太好意思。 时间到了中秋,距离和涂郎因为魔龙一事,生死与共之后,过了快三个月,张不二和涂郎,再次被妖邪困住了。 这次,他们两个肩并肩躲藏在草丛里,看着深夜里,出现在荒野中的戏台。 这次的妖魔并不多坏,擅长幻术,本身是个戏剧爱好者,喜欢自己编写话本,然后每天深夜,把整个村的村民驱赶到荒野上,在他搭建的戏台上,演他新写的书。 眼下,这妖魔就一个魔坐在戏台之下,嗑着瓜子,抖着腿,如痴如醉地看着戏台之上的戏。
第217章 细雨湿衣看不见 这魔活了快千年,修为高深,结界迷阵术出神入化,手握一张上古的搬山填海符,张不二和涂凭阑来降魔,反被他困住,只得在一旁陪他看戏,等天亮的来临。 戏台上,正在演那痴男怨女的言情戏,目前正进行到书生与千金小姐,被丞相老子棒打鸳鸯这一幕。 书生哀哀切切地,甩出一系列前人事迹、哀怨词句,来表达他对千金小姐的深情。 又是什么“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又是什么“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酸得涂凭阑在台下一脸不屑:“这老鬼,看来没什么底蕴。若论深情,哪需这些又长又俗的词句。” 张不二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还打趣他,“涂郎若有比这更上佳的辞令,不如晾出来,我也评道评道。” 涂凭阑于是笑吟吟地看他,七分深情,三分勾弄,凑到他耳边说道:“若论深情,未若一句: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张不二一愣,他与涂郎默契十分,心意素来相通,立刻就听懂了他的话。 张不二忽觉自己的内心,如同一夜春风百花开,情绪如花落,纷纷扬扬下了一地,恼怒有之,无措有之,更多的是喜悦,像无边春花,不知为何而起,一丛一丛地绽放。 涂凭阑清凉的吻,落在他的鬓边,“张不二,我的情意,你听懂了吗?” 天光乍现的时候,老鬼的阵法拔除,张不二心慌意乱地道:“我们,只是修行的同道。我修的是无情道……此事莫再提,我师尊……我门派有事,我们先就此别过吧。” 张不二拒绝了涂郎的表白,这个向来很纠缠人的涂郎,听完他的话后,这次却没再上前纠缠他,他静默地站着,一言不发。 张不二骑马走了,他朝着南方,不吃不喝,一连走了七天,离涂郎越远,他越心如刀割。 第九天的时候,张不二舍弃了马,御剑回去,在天地间狂奔,在黎明的时候,又赶回了那片荒野。 他看到,红衣银发的涂郎,静静地坐在空无一人的戏台上,发呆,一直没有走,似乎是一直在等他。 张不二发疯了一般奔向他,“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还在这里等着?如果我今天不回来呢?如果我永远都不回来呢?” “我不知道。” 那个绝世聪明的涂郎的脸上,第一次有迷茫的神情,他回答道: “我刚才打算,就在这里,原地等你三年,如果还不回来,我上苍霭山讨人。三年后,再告白一次,说不定你能回心转意。” “傻子,”张不二扑到他怀里,“傻子!” 涂凭阑第一次,对他的人生,心里涌起了喜悦。 他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 “欢迎来到我的隐秘居所。” 涂凭阑把张不二带到了他在人间的居所,这是一个无人小岛,以符箓控制着,四季如春,岛上遍布灵草珍禽,堪称人间天堂。 岛上有温泉,张不二很喜欢,一进来,就跳进去洗澡。
第218章 烙印 不多一会,涂凭阑也跟着下水。张不二散开的黑色的长发,飘荡在水面上,回头,对着涂凭阑笑。 张不二这几年,脸上的婴儿肥消退了,人也长高了,变成了一个走在路上,也会被姑娘盯着看的出色少年。 兼之他性格好,笑容明亮,桃花反而比冷冰冰的涂凭阑还多。 果然涂凭阑一见他的笑容,就想起入岛前,张不二又被其他不怀好意的修士,邀请去吃饭,当下醋坛子就翻了。 他走过去,把张不二抱在怀里,发狠地吻着他。 亲完,又盯着张不二问:“今晚,可以吗?” 张不二听懂他在说什么,他的长发上沾满了花瓣,脸颊却比桃花还要红,张不二把把湿漉漉的一缕,沾染在面上的长发拿走,看向涂凭阑。 涂郎的目光太热切,张不二心一软,不忍拒绝他,便支支吾吾地道:“也不是不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涂郎握着腰,飞出水面,往临水小榭而去。 张不二好不容易醒来,发现大腿根上,被涂郎刻了一朵妖异的红莲。 “这是我的烙印,”涂郎难得很幼稚地得意着:“你是我的了。” 张不二试了几下,发现用灵气完全消不去这纹烙。 张不二不高兴了,“那我也要在你身上,刻下属于我的烙印。” 涂郎一笑,“凭君处置。” 张不二抓着他红衣上的银发,心里忽然有了主意,“我要进入你的识海。” 张不二咬着唇道:“我要刻在你的魂魄上。” 涂郎抱着他,喟然长叹,“魂魄烙印,可是很痛的。不二仙长的心,真狠。” 张不二推着他:“你愿不愿意?” 涂郎道:“哪有怕你的道理,快来。” 如此,两个人在这无人的小岛里,亲密无间地度过了三个月。 有一天,张不二收到玄阳真人,传送过来的密信后,对涂郎说道:“我门派有急事,需要回去一趟。” 涂郎问:“什么急事?” 张不二据实以告,“还能有什么事,魔界又来围剿我门派了。” 苍霭派的守山大法,会把一切的魔族都挡在山下,涂凭阑这个绝对的涂山氏纯血,无法跟着张不二回娘家,心里恨得不行。 他只得道:“我也有急事,稍后再去找你。” 张不二本来以为涂郎会提出,跟他一起回门派,闻言,有些失落。 但他还是绽出一个笑容,“好,后会有期。” 临离开前,涂凭阑把要御剑的张不二,又拖到身边,“你身上有我的花,可不能辜负我。” 张不二笑道:“你的魂魄里,有我的刻字,也不能花心。” 涂凭阑奇道:“你究竟在我的魂魄里,留下了什么讯息?” 张不二神秘地道:“你答应过我,要等到我也头发花白的时候,才可以看我留下的东西。在这之前,我不会告诉你的。” 澹绎跪在涂凭阑的皇座下,听完他的话,简直觉得五雷轰顶。 澹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不想灭世了?你脑子坏掉了吗?”
第219章 大师兄 涂凭阑这几年,和张不二四处游历,性格也被熏陶得无比好,因此,澹绎说完这句冒犯的话后,还能活着。 涂凭阑和颜悦色地说道:“澹台氏,别整天要毁灭世界,多想一些光明的东西。” 澹绎无法接受,三年了,他一直在等着涂凭阑,拔除苍霭派的守山阵法,他等得心急如焚,却不敢催促。 没想到涂凭阑一点进展都没有,还直接想要放弃他们的大业。 澹绎道:“什么理由,令你放弃了你的雄心壮志?” 涂凭阑矜傲地道:“本座有老婆了。” 澹绎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什么?” “你没老婆,你不懂本座的心情,”涂凭阑眉开眼笑,“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把心思用在趁早成家立业上吧。等你有了妻子,自然会理解本座。” 澹绎:“你简直有病!我不会放弃的!” 下一息,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脖子,提到了半空。 涂凭阑隔空收紧手,澹绎的脸,由于窒息,变成青紫色,他抠着脖子,双脚不停地踢踏着。 “澹台氏,不要让本座说第二遍。立刻从人间撤兵,再让本座发现,你打苍霭派的主意,本座灭你九族。” 澹绎连连点头,涂凭阑松开手,澹绎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扔到了殿外,他咳着血,费了半天才重新爬起来,无暇打理他,最引以为傲的洁白无邪的外形,狼狈地退了出去。 明月照竹林,张不二练完一套剑法,忽感到袖子内一阵抖动,他收起剑,从袖中,抓出一只扇动着翅膀的透明蝴蝶,那蝴蝶化为闪耀的光点,拼成一行字: 甚是想你。 张不二笑了,也拿出一个通讯符箓,给涂郎回了讯息: 我也是。 不多一会,张不二的袖间簌簌震动,一连飞出了十数只蝴蝶,都是些“你在做什么”“可有每日想我三次”“今晚婵娟甚美,似君之妙目”“家中酒太难喝,不如上次你带的那瓶”之类的废话。 通讯符箓造价昂贵,涂郎如此挥金如土,张不二既心疼钱又觉得好笑。 张不二把眼前的讯息,重新化为一只只蝴蝶,珍惜地收藏进乾坤袋中。 他想了想,最后给涂郎回了一句话:既是想我,不如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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