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着急忙慌想要撇清关系,这个时候又说有缘了,宿云微感到一丝可笑。 童为愣愣说是。 乔大叔又道:“叔知道你和阿绿以前是两情相悦过的,你家粮食今年收成不是还不错嘛,在镇上卖了不少钱。” “能不能稍微接济一下阿绿。” “她在仙道门不买灵丹,师兄师姐们都要嘲笑的。” 乔大娘也唉声叹气道:“阿绿以前在家的时候,咱们都把她当掌上明珠一样宠着,哪舍得她在那里受委屈呐。” 宿云微并没感觉到乔家夫妻哪里将乔绿宠着爱着了,若真如此,乔绿又怎会义无反顾地离开村子。 童为纠结地拽着衣摆,半晌才道:“阿绿没给我送信。” 乔家夫妻和宿云微都怔了片刻。 听得童为说:“她是不是忘了我了?” 乔大叔哂笑道:“怎,怎么会呢,阿绿最重情义了,你也知道的,那个,叔跟你说的那个事……” “好。” 童为揪着衣摆的手松了,低头道:“我等会儿就去拿钱。” * 乔绿会问家里要一次钱,就会有第二次。 童为拿的钱不是卖粮食赚回的,家里还靠着这些钱过日子,自然不能随意挥霍。 童为几个月前在山里替人搬建筑用的石头,赚了些小钱。 那段时间他的手上腿脚磨了许多口子,时不时便隐隐发痛。 宿云微实在有些受不住,一直没有占用身体,全权交给童为自己活动。 能赚到这些钱实属不易,童为自己还没怎么用,现在就要给乔绿送过去了。 但童为并不后悔,他想让自己喜欢的姑娘能过得更快乐一些,不要受到委屈。 将钱袋给乔家夫妻后,童为站在原地,揪着自己的衣摆,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转头时望见琴师抱着琴靠在树下,淡漠地将视线投射过来。 童为对大舅子带回来的这个道骨仙风的男人有些恐惧,对视一瞬便飞快撤回了视线,垂下了脑袋快步离开。 没走几步,他忽然听见男人清冷又没有情绪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像是带着一丝看淡尘世的漠然。 “我这里有赚钱的工活,要来么?” 童为匆匆离开的脚步蓦地停下了。 他怔怔回过头去,树下抱琴的青年神情冷淡,嘴角却勾了一丝笑意,看起来满是心机。 宿云微见惯了这张陌生的面容上常常对他展露出的温和笑容,一时间有些不太习惯,也更对这一丝潜藏的情绪十分敏感。 这琴师恐怕真不似他们所想那么普通。 童为懵了一会儿才问:“什么活?” 琴师悠悠走上前来,将他上下打量了片刻:“李兄这次去春闱,之后就要留在京城做官,你要做的活,自然是跟着李兄的。” 宿云微忍不住接口道:“你就那么笃定他能中榜么?” 琴师愣了愣,笑起来:“怎么能不笃定呢?” “李兄天赋异禀,高中状元不是应该的么。” 这回听起来更狂妄了。 宿云微没再说话,将身体交给童为。 童为想给乔绿买灵丹的钱,但还有些顾虑:“我要是离了村,又怎么把钱给阿绿?” “这好办,”琴师伸出一根苍白纤细的手指,遥遥指向山外,“瞧见那里没有。” “过了那座山,去到京城,这一整片土地几乎都是仙道门的地盘,在哪都能遇到你想见的那个姑娘。” 童为有些意动。 他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摆,半晌才下定了决心,点头道:“好!我跟你走。” 话音刚落,琴师瞳眸一颤,含笑望过来。 那道目光像是穿过了躯壳,落在了其他看不见的地方。 宿云微心头一动,占了童为的身体,听见玉笙寒道:“这童为,怎么觉着不太聪慧。” 宿云微说:“他确实不太聪明。” 痴情又质朴,离了村子恐怕会吃很多亏,也不想着问清楚究竟是京城去做什么。 玉笙寒同他并肩往村外小河边走,轻声道:“这琴师说话总有些夸大的意思,倒像是笃定了李大会中状元。” 宿云微也正思考先前的他们的谈话:“你在镇上和李大多有接触,他的学问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实话说殿下,”玉笙寒浅浅笑着,“若论学识,李大或许还比不上记性不好的殿下。” 宿云微面颊有些微红,竟不知道玉笙寒在夸他还是调侃他。 他将奇怪的感觉抛却掉,只说:“尽快离开此处,我要去仙道门看看乔绿。” 玉笙寒的语气松下来,轻声怪罪道:“殿下先前总挂念东池宴,现下又开始想着乔绿了。” 宿云微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分明知道我记性不好。” 若是玉笙寒不曾提醒他,已然过去几个月,他都快忘了东池宴长什么模样,连初见时奇怪的悸动都已经不再记起。 宿云微站远了些,掀起眼皮来望他:“你若也离开月余,我倒也可以想一想你。” 话音未落,童为的身躯忽地一晃,竟将躯体丢还给了原主人,自己溜了。
第13章 重逢 童为的身体跌跌撞撞往家里走,玉笙寒站在日暮里看了片刻,忽然笑起来。 李大没在村里待太久,第三日便要出发上京城。 童为垂着脑袋站在李家门口,童父童母知道儿子要跟着李大去京城做工活,这山中的人一辈子都走不了太远,京城对他们来说是无比繁华又向往的好地方,哪怕只是跟着李大去做一个小工都如此令人激动,夫妻二人一夜未眠,天不亮便把童为扯起来候在门外。 李大斜睨了他一眼,他有自诩读书人的傲气,并不想搭理阿谀奉承的童家夫妻。 他也并不太想带着童为一起入京城,既然已经和李娅订了婚约,就该早日成亲,哪能让妹妹等着。 李父知道他的不满,揪着他的袖子低声劝慰道:“让他跟你去。” “童家那时候拿了三袋粮食给我们,说要定亲,我们才应下来的。” “童为那小子的性子,不行。” “走便走了,不能让阿娅真的嫁过去。” 李大轻轻转过视线和父亲对视一眼,嘴角挂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提了行囊,对着抱琴站在一边的琴师道:“启程吧。” 离山的路不便骑马,要自己走出去,李大和琴师也没准备上京的马。 三个人连夜赶了三日的路程,童为的鞋磨坏了,脚跟有了些血渍。 李大和琴师反而没什么影响,也并未注意到童为的不适,只是在童为有些跟不上时漠然提点两句,说:“体格如此差,去了上京怎么干活?” 童为咬咬牙,忍痛跟上去。 第三日夜里,三个人进了镇子,要找个客栈落脚。 等上了楼,童为正要合上门,一只苍白的手忽地伸进门里来,按住他的手腕。 宿云微在童为有反应之前便占了身体,喊道:“进来说。” 玉笙寒便顺着门缝钻进来,反手将门关上了。 童为的脚磨损有些严重,一直在发疼。 宿云微面色十分苍白,一丝血色皆无,踉踉跄跄地拖出椅子坐下,轻声道:“玉笙寒,童为的脚磨破了。” 玉笙寒一时有些不清楚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宿云微抬眸望他,平平静静的,却又像是在撒娇一般嘟囔道:“很疼。” “所以这段时日,不要再让我出来了。” 玉笙寒怔了片刻,察觉到对方语气里的抱怨和不满,轻轻笑道:“殿下现在怎么又娇气起来了。” “你也叫我殿下,”宿云微淡淡道,“既然是金枝玉叶的太子殿下,娇气不是应该的么?” 玉笙寒没吭气了。 屋里没点灯,只隐隐约约看得到对方的轮廓。 玉笙寒如今知道宿云微嫌童为的脚疼,控制身体太久会不舒服,于是便不曾多留。 只是第二日他又早早过来,把宿云微唤出来。 玉笙寒拿了一支创伤药和一双新鞋,低声道:“童为要是伤好了,殿下便能多出来片刻。” 宿云微安静地望着他。 * 上京的路走了近三个月,到京城时已是一月末。 天气泛着冷,童为手脚又生了冻疮,动起来又痒又疼。 李大嘲讽道:“穷乡僻壤出来的穷小子,倒是娇生惯养。” 童为冻得缩手缩脚,有些羞愤。 宿云微潜藏在他体内,有些疑虑。 李大和琴师都是普通人,连走了三个月,瞧着怎么一丝狼狈和疲惫都不曾有。 宿云微眼望着李大走在前头,往客栈方向去,悄悄抬起一根手指,将灵力散出去。 还没等动作,琴师忽然回过身来,一把抓了他的手。 宿云微心下一惊,顿时潜回身体里,又被一道温和灵力勾住了魂体,轻轻带出来。 这边的动静没引起李大的注意,宿云微这才感觉到,琴师周身气度温和,是玉笙寒。 他稍稍松了口气,琴师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奇怪到明知道此处是幻境,幻境中的人已经并非现实中人,却依然叫宿云微感到紧绷。 玉笙寒弯了身,在宿云微耳边低声道:“李大没有灵力。” 没有灵力,为何不会累? 宿云微将视线放在李大身后,在对方回身时,玉笙寒已经松了手,变回漠然的琴师了。 李大不耐道:“快点跟上来。” 童为:“哦哦,好。” 二月十几才开始春闱,还要再等上几日。 进京赶考的举人们花钱租了一家书院,就在客栈附近,宿云微时常会看见青衫书生抱着书进进出出。 书院离客栈如此接近,李大却从不去读书。 他们定了两间房,童为被单独放在一间里。 李大每日都在一楼大厅坐着看热闹,或者到附近酒楼去听戏文。 童为个子不高,宿云微有些吃力地趴在窗上,望着李大和琴师一同往酒楼而去,来此多日,去书院的时候屈指可数。 宿云微皱着眉想,琴师那么笃定李大能中状元,可李大又不复习,如何考得过别人。 他一时走神,忽然望见琴师微微侧首,抬眸看了过来。 宿云微平静地对视过去。 玉笙寒的心思倒是敏感,总是能察觉到他在何处。 他从窗上爬下来,摸了摸袖口,摸出一个小小的布袋。 宿云微前夜偷偷钻进李大的屋里,从他那里拿了一缕头发。 他将这缕头发放在指尖,合眼探出一丝灵力,仔仔细细探查过去。 李大确实没有灵力。 宿云微蹙了蹙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稍稍收了力,再一次摸索过去。 这一次他找到了一丝疑点。 李大的发丝里有一缕灵力残留,不是很明显,甚至下一刻便会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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